馨贵嫔所住的长乐宫出了安美人滑胎一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扬子宫的关婕妤。
当初听闻叶灵霜荣升至贵嫔时,关婕妤差点气到吐血,叶灵霜在明宇国虽说一个身份高贵的镇关大将军之女,可是因战败而送至大晏国后宫,那该是身份低贱的敌国之女,皇上竟升了她做贵嫔!就连她至今也只是个从三品婕妤而已,如今却是矮了馨贵嫔一等,人前还要笑意盈盈、保持端庄的礼仪举止,免得被那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去,这叫她如何不气!本以为长乐宫出了那档子事,馨贵嫔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皇上的处罚,岂料整整两天过去也不见皇上发话,倒是甘泉宫的那安美人这两天要死不活,身子亏了大半。
“琪贵妃,您说皇上如今将这事一直吊着,到底是何意?企图伤害皇嗣那可是砍头大罪,如今皇上那边却是连个话音都没有,皇上该不是将这事忘了吧?”关婕妤侧过身,朝端正而坐的琪贵妃问道,显得几分迫不及待。
“关婕妤急什么,本宫猜想皇上心里自有安排,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妄加论断的?”琪贵妃淡淡扫她一眼,对于她的问话有些不满。
关婕妤自知失言,讪讪笑了两声,“妹妹也只是随口一问,哪有胆子揣摩皇上的心思。”
琪贵妃抿了口茶,斜睨她一眼,“你若有那多余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讨得皇上的欢心,平日里不该操的心万万不可多操,后宫之中盯着你位置的女人亦不算少,本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罩着你。若是日后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本宫不会念旧情,只会秉公处理,关婕妤可明白?”
听闻这话,关婕妤心中一震,忙敛笑道:“琪贵妃您放心,妹妹定不负所望。只是皇上现如今来我扬子宫少了,不然妹妹也不会没了招,让姐姐看了笑话去。”
琪贵妃淡淡扫过她的眉目,不由叹了口气道:“看妹妹你也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又怎会被旁人比了下去。如今你扬子宫正殿空着,这恰好是个机会,那正一品四妃中的淑妃之位本宫也不指望你能爬上去,从一品的三妃除了滴玉宫的菊妃和晨曦宫的彦妃之外还余一位,那些个东西六宫的正主儿都还眼巴巴地瞅着那个位置,本宫亦不盼你争上那个名额,而如今正二品妃位中还有昭容和修容两个空位,你便是能争口气爬上去也好,那一宫之主也就有了指望。”
“琪贵妃说得极是,妹妹定当全力以赴。”关婕妤低声应道,这些空位哪里用得着琪贵妃说,她心里早就一清二楚,可是如今她只一个从三品婕妤,怎么可能连升三级立马到了正二品的位置。忽地想起馨贵嫔那低贱之女,每一次都是连升三级,也不知那女人对皇上施了何妖术,竟能走运至此!但是她最多也便这样了,正二品的位置她想都别想,一宫之主的位置更是别想沾边!
捕捉到关婕妤眼中的妒意,琪贵妃自然猜到她在想何事,微微勾了勾唇,淡笑道:“关婕妤心里有谱便好,不枉费本宫诸多操心。”
“妹妹多谢琪贵妃多次提点。”关婕妤笑着谢道,心里却一番讥诮轻笑:你琪贵妃何时又对我诸多操心了?
两人说话空档,秀竹自殿门外急急走了进来,神色异常,见关婕妤在殿中,便恭敬地见了礼后才走至琪贵妃近旁站着,只是那嘴轻抿着,低头不语。
关婕妤见那秀竹刚进店门时欲言又止,心中会意,稍稍小坐了片刻便福了福身离了铛月宫。
待关婕妤走了许远,秀竹才放低声音道:“娘娘,今个儿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琪贵妃微微正色,桃花眼不由上勾,“哦?说来听听。”
“奴婢打探到,今日早朝上,刑部侍郎贾大人参了内侍卫总统将军一本,说他收受贿赂、鞭打手下且卖官鬻爵,根本没资格担任内侍卫总统将军一职,那贾大人还递交了确切的罪证,皇上盛怒,当即将孟将军打入了天牢!”
一听这话,琪贵妃生生地愣住,许久才又问了一句,“这消息可真切?”
“回娘娘,千真万确。”秀竹加重了口气。
秀竹办事,琪贵妃一向放心,听闻这话后,顿时喜形于色,不禁呵呵笑出了声,“贤妃这下怕是要哭了吧,若是父亲的官位在朝中受到了影响,她这位置也坐不稳当了。这贾大人可真是个狠角色,也不知那孟世绝何时惹到了他,竟让他下了如此狠招,连如山的铁证都当众拿了出来,皇上又怎会轻饶了孟世绝。”
后宫根盘交错,朝堂上亦是如此,大晏国每三年举行一次科举,从院试、乡试到会试,最后到殿试。今年三月份殿试,那文物新科状元竟是同一人,此人唤作贾墨痕,不仅相貌堂堂且才华横溢,皇上亲自考察后,对此人甚为满意,让他担任了刑部尚书兼礼部尚书右侍郎,仅短短几个月不到,此人便在朝中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部分势力,就连先皇还在时的老臣都对他礼让三分,这一番作为在大晏国历史上前所未有,可算头一遭。
“秀竹,给本宫好好盯着流云宫那方,今个儿怕是有好戏要看了。”琪贵妃秀眉一挑,笑盈盈道,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后宫之中若是没了贤妃,那她便独当一面,以后还有谁敢不敬她?今日一事真是天助她琪贵妃,贤妃你莫怪别人,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连她的父亲温相都不敢轻惹贾墨痕,孟世绝此次注定讨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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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銮殿。
李福升看了看抿嘴不语的大晏帝,硬着头皮重复道:“皇上,贤妃已经在殿门口候了一个多时辰了,您看……”
“让她继续候着,朕的书房岂是后宫这些女人说进便能进的?”大晏帝冷声道,唰地将手中的笔掷于地上。
李福升身子一颤,连忙俯身捡了起来,连连劝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朕如何不气,让贾墨痕暗中去查查孟世绝的底儿,岂料竟查出这么多罪状,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收受贿赂整整一千多万两白银!一千多万两白银!朕让他担任内侍卫总统将军不过短短一年,他便胆大包天至此,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还是他以为,朕根本不会治他的罪!”大晏帝怒气冲冲,整个苍銮殿中都充斥着一股滔天的怒气,让人不敢多言一句。
时刻伺候着皇上果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李福升正欲找个缘由再劝,岂料稍稍抬头,便见大晏帝双眼阴鸷地盯着殿门口。
“李福升,让贤妃进来。”大晏帝稍稍收了几分怒意,对李福升道,这样的大晏帝却让李福升心中更觉不妙,方才他就劝了贤妃早些离去,可那女人一听自己的父亲出了事,便死活不肯走,非要面见皇上,如今皇上是答应了见她,可是……情况非常之不妙。
贤妃得了许可便急急进了殿门,在大晏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爱妃这是作甚?”大晏帝淡淡问道,目光却未停在她身上一瞬,四指微屈,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这声音一嗒一嗒的,在殿中格外响亮,却如同刑棍般一下下敲在贤妃的身上。
“求皇上对家父网开一面!”贤妃跪拜在地上道,她既然已知父亲做的那些荒唐事证据确凿,自然不会蠢笨地再作分辨,此时只得厚着脸皮向皇上求情,希望他从新发落。
“贤妃的消息倒也灵通,不过贤妃应知,朕最不喜欢后宫女人管理朝堂之事。”大晏帝淡淡道,脸上不悦已十分明显。
那关在天牢里的是自己的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贤妃怎会轻言放弃,伏在地上,低声细语道:“皇上,求您看在妾的面子上便放过家父一马吧,家父以后定当清正廉洁,再不贪污。”贤妃清楚记得,上次便有大臣弹劾德妃的父亲常盛天收受贿赂,皇上当时也不过是发了一通怒火,最后不了了之,并未真的惩处常盛天,想来只要自己求求皇上,此事必有转机。
可贤妃不知道的是,上次只是大臣弹劾,并未拿出确凿证据,大晏帝留着常盛天还有用处,自然没有深究,而这一次却是证据确凿,不容丝毫置喙!
听闻此话,大晏帝不由冷笑一声,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贤妃,目光便轻飘飘地停在李福升身上,“等会儿去流云宫宣朕旨意,贤妃以下犯上,插手朝政,德仪尽失,实不配四大正妃之一,即日此贬为从五品充仪,搬出流云宫正殿,入住侧殿。”
此话一出,李福升微微怔住,连忙道:“奴才领命。”
贤妃猛地抬头看向大晏帝,双眼瞪若铜铃,桃花瓣般的唇瓣失了粉色,轻轻颤动,蠕动几下,嘶哑问道:“皇上方才说什么?”见大晏帝冷冷扫她一眼,便知方才所听之言不假,整个身子一下瘫了下来,双眼含泪看着他,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皇上你怎的如此狠心……”
大晏帝皱眉,沉声吩咐道:“李福升,马上送孟充仪回流云宫,记住,要当着整个流云宫宣朕口谕,再亲眼看着孟充仪搬出正殿!”
李福升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低头应道:“是。”话毕,走至贤妃身边将她扶起,拖着便往外走。
“不,不可以!皇上你怎能这样对妾,皇上,皇上——”贤妃的呼声和哭声渐行渐远,好不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