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风大,李贵人身子娇贵,还是多多在自个儿殿中呆着吧。”叶灵霜淡笑着抛下一句,眼里的冷漠让人不敢直视。
李贵人似乎没有想到馨妃竟说出这种话,樱桃般的小嘴儿微张,柔弱中透出几分魅惑,此时的眼中竟慢慢氤氲出一层委屈的泪水。“先前是妹妹的不是,还望馨妃姐姐勿怪。”李贵人低声低气道。
“既然你都叫本宫一声姐姐了,本宫又岂会小心眼地怪罪于你。”
李贵人眼中的泪珠欲掉未掉,“是妹妹不会说话,不仅眼拙,口也拙。”说罢,心一狠,伸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去,“都怪这张嘴。”
叶灵霜秀美一拧,并未发现身后的拐角处,那明黄的衣袍子一点点露了出来,直到大晏帝走得近了些,叶灵霜才听见那脚步声,心下已了然,目光冰冷地扫了那含泪欲泣的李贵人,心中只觉好笑:你何止眼拙口拙,把戏也拙。
“这是怎么了?”大晏帝远远看着两个妃嫔对立而站,背对着他的馨妃看不清表情,而正对着他的李贵人却是一副万分委屈模样,柔弱如风中残莲,很容易就激起一个男人的保护欲,看着那张酷似母妃的脸,大晏帝心顿时一软,快步走了过去。
李贵人脸上红了一片,半捂着脸给大晏帝请安,看起来甚为可怜,叶灵霜也忙福了福身。
大晏帝就近扶了扶馨妃。李贵人见了,眼中的妒意一闪而过,瞬间又被委屈覆盖。
“两位爱妃在此处作何?”大晏帝淡淡问道,目光紧锁着李贵人脸上泛红的一片。
叶灵霜张嘴欲说,那李贵人却先抢嘴回道:“皇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妾方才在馨妃面前失了礼数,的确是该罚的。”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听的人还以为是馨妃故意找茬,罚了李贵人自打嘴巴。
大晏帝双眉朝中间一蹙,隐隐已带了几分不悦。李贵人见之,心里窃喜,以为皇上信了她的话,正要继续添油加醋,岂料皇上又开了口。
“李贵人说得不错,在馨妃面前若是失了该有的礼数的确是该罚的。”大晏帝道,看向馨妃时微微扬起眉头,眼里带了几分纵容,“以后若是下面的人在你跟前不规矩了,你只管罚便是,朕相信你万事自有分寸。”说着话,大掌执起她缩在袖筒里的手,传去熟悉的热度,暖人心扉。
叶灵霜因为惊讶微启的唇轻轻抿起,往上勾了勾,“既然皇上这般说,以后妾要是罚了哪个没规矩的妃嫔,皇上可不许说妾恃宠而骄。”
大晏帝笑着摇摇头,“你什么性子朕还不知道。就算朕让你恃宠而骄,你都骄不起来。”
李贵人脸色难看至极,死死咬着下唇,真个见我尤怜的水做美人,只是眼前这男人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跟另一个女人打情骂俏起来,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今个儿天凉,以后出来的时候记得多穿点儿衣裳,万一落了个风寒什么的可就不好了。”大晏帝伸手揽住她的腰,柔声道。目光扫了扫馨妃身后跟着的翠环,有些不悦。
翠环因偷笑而微勾的唇一下扯平,忙低了头,快声回道:“此次是奴婢欠考虑了,下次定会嘱咐着主子多穿些。”
“皇上,妾的身子好着呢,您放心便是。”叶灵霜笑道,暖阳的辉光斜射而下,那一张脸被映衬得熠熠生光。
大晏帝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朕险些忘了一件事,爱妃你会那么两下子花拳绣腿,有这么点武艺傍身身子自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叶灵霜咯咯笑了,“妾还记得皇上说过,得空时便多交妾几招,结果后来却没信儿了。”
大晏帝一顿,“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是朕忘了,该罚。”
李贵人从未像此刻一样迫切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面前两人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让她情何以堪?此时的皇上,脸上是她这几日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她以为皇上晚上只抱着她入睡,是因为过于怜惜她,念着她年纪尚小,今日见了馨妃,才知道什么是被皇上宠幸着的女人,皇上又是如何当着她的面给予馨妃她盼都盼不来的宠幸。
想着想着,李贵人那打转许久的泪花终于是落了下来,这会儿子是真的委屈了。身后的婢女巧儿微微拉了拉她的袖子,眼中是和她一样的吃惊。
李贵人回神,一双带着几颗斗大泪珠子的眼含情脉脉地看向大晏帝,嗲嗲地唤了一声,“皇上……”
大晏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李贵人以为皇上心疼了她,那泪珠子便顺时地颗颗往下坠落。“皇上,妾——”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大晏帝不耐烦地打断,怎的还在此处?”
李贵人一愣,连那泪珠子也立马止住。
大晏帝见惯了那种柔柔弱弱装可怜的样子,若不是瞧着那张脸像母妃的份上,早就露出了眼中深藏的厌恶。
冷漠的眼神朝那巧儿一扫,竟比刚才对着翠环的气势强了数倍,“你这奴才怎的当的,还不快搀着你家主子回去!”
“奴婢,奴婢这就随主子回去。”巧儿吓得六神无主,慌里慌张回道,然后小声在李贵人身边提醒着,李贵人回神,这才被她扶着往回走,背对着大晏帝和馨妃的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染花,好不可怜。
“皇上,您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叶灵霜看着那仓皇而去的背影,嘴角上掀。
大晏帝呵呵一笑,“怎的,霜儿你难不成盼着朕怜惜她?真是糟蹋了那一张脸,朕的母妃蕙质兰心,又岂是李贵人那般矫揉造作的女人。”见她还想问什么,猛地将她往怀里拉了拉,几乎是大半身子都包在了自己怀里,“走吧,朕送你回去。平日里叫你出来多走动,你偏生喜好呆在殿中,今个儿风大,你反倒出来溜达,真是该罚。”
“妾这不是闷得慌么。”叶灵霜低低回道。
“啧,可是怪朕白日里不去看你?”
“妾才没有,平日不是为了哄着瑞儿么,这几日瑞儿那孩子乖了许多,也不哭闹了,妾没事可做,自然想着出来走走了。心里又想着指不定还能遇上几朵娇艳的花,结果还真让妾遇见了。”
听到这儿,大晏帝轻笑,“你放心,再美再多的花都不及你好。有些花只是摆设,有些花留着作它用,并无喜爱之情。只有你,朕独爱之。”
叶灵霜怔了怔,下一刻已是笑得双眼弯弯,“没想到皇上还会说这种含蓄却肉麻的情话。”
情话?大晏帝神色一顿,随即不在意地笑笑,“那这话霜儿可喜欢听?”
“是女人都喜欢听,不过妾以为,皇上还是尽量对妾少说,因为……妾会当真的。”叶灵霜漆黑的眸子一下望进大晏帝的眼中,有那么片刻,那神秘的黑色竟似锁住一切般,周围万物空白,只剩那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瞳,倒映着一身明黄的他,面庞一点点凑近,瞳中便只剩下他的一张脸,随着她的目光微微闪烁在一片明泽当中。
他贴近她的面容,在她粉润的唇上飞快印下一吻,然后又迅速离开。“霜儿,朕的话你都可以当真,因为朕很少在你面前说假话。”
叶灵霜只是笑笑,未置一词。
大晏帝搂着她的肩,缓缓往长乐宫走去。隔着几丈远的李福升和翠环两人皆低着头,对于两人在光天化日下的亲昵视若未闻。
李福升目光一斜,看了沉默不言的翠环一眼,翠环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迅速递给了李福升,一切只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几乎无人发觉。
“馨妃近日所做之事都在上面记着,没人去长乐宫找茬,不过馨妃似乎有些忧心三皇子,除了喂奶水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娘娘亲自照顾着三皇子。”翠环快速低语道,想起什么后又补到:“还有,馨妃有数次只找了云娇谈话,奴婢也不知道缘由。”
李福升记下,点头嗯了嗯。
“公公,恕奴婢多嘴,皇上为何要知道馨妃每日做的事。”翠环疑惑道。
李福升瞪她一眼,“瞧着你会识字且是个伶俐的,才将此事交予你去做,可是今个儿洒家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主子做的任何事都不要去问,小心丢了自己的小命。”
翠环心一紧,“奴婢知道了。”
虽然对着翠环神色厉荏,李福升却是独自个儿想起了苍銮殿的那几次。皇上他盯着那张馨妃每日行事的条子,一会儿蹙蹙眉,一会儿咧嘴偷笑,一会儿又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小纸张如今已经积了厚厚一沓,还有上回皇上给馨妃画的那幅画,皇上批阅奏折烦闷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有时候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李福升心中一叹,大晏帝那傻样儿他已经无意间看到了好几次。比起以前冷漠,现在的大晏帝算是多了几分人情味儿,也好过自己伴着喜怒无常的他,随时丢了小命的好。
大晏帝和馨妃两人回了长乐宫,叶灵霜迫不及待地让乳母抱了三皇子过来。
“皇上,看看咱们的皇儿。”叶灵霜笑道,拉过大晏帝的手坐到自己身边。
小天瑞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变得有神了许多,小嘴儿时不时蠕动几下,似乎还在回味先前那奶水的滋味。
“呵呵,朕瞧着似乎又胖了些,瞧这小脸都快变成块状了。”
立在一旁的乳母见大晏帝心情好,便上前凑了一句,“皇上,这几日奴婢除了喂喂奶水,其他时候都是娘娘亲自照顾着呢,三皇子由自己的母妃亲自照顾着,自然是长得越发讨人喜欢了。”
大晏帝对于这话也不甚奇怪,只不赞同地看着叶灵霜道:“朕知道你喜欢皇儿,只是这样太过劳累了些,既然有了乳母照顾,你便省点心,不然要这乳母又有何用。”
叶灵霜听他如此说,笑回道:“妾自个儿的皇儿当然想多亲近一下,再说了,妾带着也放心许多。”
似乎觉出什么话外之音,大晏帝心里不自觉地留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