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恰逢景云帝寿辰,西瀚帝后以使者身份前往昭云庆生。
衷为卿十年来第一次出远门,他很淡定,宫人们却很紧张,必要的防护措施不能少,把他当成移动式病毒随时随地防着。好在帝后是善良的人,自己比谁都注意不将体毒外散。
他走后,毓华斋的毒物们神奇地消失了,往日四处攀爬的毒蛇蜘蛛们如今一只也找不着,饶是帝后说它们不会攻击人们,但是寻常人看到还是会吓得两腿发软。
衷为卿坐上马车后,一白影以光速同时蹿进去。
“陛下,你想证明你武功过人么?”衷为卿头痛地看着席见臻,明明叫他不要跟来,他还是偷偷跟来了!“你走了,谁来坐镇?”
“朕的影卫啊!朕让他易容成朕的模样替朕守着,为卿大可放心!”席见臻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模样,在衷为卿面前,他不会束缚自己,不会强逼着自己装酷扮冷艳,那是他泡妞时用的技巧。
搂抱着衷为卿的腰,席见臻懒洋洋地在他身上蹭蹭:“为卿毛绒绒的真是舒服啊!”
衷为卿裹着月白色的狐裘,用了十年的那件因为太过残旧与他一国之后的身份不匹配,他才将它放进了柜子里。
“陛下,请自重。”他不喜欢跟席见臻太过亲密,任何擦枪走火的可能他都会提前杜绝。
“为卿,你是朕的妻子!”席见臻理所当然,“朕的妻子想碰就碰!”
衷为卿揭开手套,露出阳春白雪似的手:“陛下不要动,让臣摸摸。”
席见臻往后缩,道:“为卿的手套三天没换了,别以为朕不知道!”
衷为卿冷笑:“臣的狐裘十天没换洗了,陛下请自重!”
席见臻撇嘴道:“每次都是这借口。”
但百试百灵,只要他这么一说,甭管真的假的,席见臻心理上就会起疙瘩,自动地远离他,还会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各地的节度使一听帝后要经过,赶紧率领着大小官员出城迎接。进了驿站,衷为卿发现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桌子椅子都铺着层布,就连用的碗筷都新得能闻到木头的香味。他一摘手套,官员们吓得面如土色,生怕他摸他一下。
“给本宫准备洗澡水。”
“是。”
戳破秘密后最舒服的是洗完澡后水不用他处理。但看着一帮人戴着手套,穿得严严实实把浴桶抬下去不知怎么个处理好,衷为卿不禁好笑。
“陛下,在他们眼里,臣就是瘟疫吧。”
“为卿,你对他们真温柔。”从房梁上下来,席见臻不满道,“对外人比对朕要好!”
衷为卿眼角有隐隐的笑意:“陛下,今晚您睡床,臣睡地上。”
“一起睡。”
“不,臣睡觉不老实。”
“没事,朕睡觉也会打架。”
“那,臣遵旨。”
穿好衣服,戴好口罩,脸要蒙起来,长发要用布袋套好,确定席见臻不会接触到自己后,衷为卿才上床。
“哈哈哈,为卿……你这样好逗!”席见臻哈哈大笑,平时见到的都是衷为卿一本正经威武严厉叱诧风云的模样,哪曾见过这么滑稽的样子。
衷为卿看他一眼,轻声道:“陛下,笑小声点,您想让别人以为臣给您戴绿帽么?”
一夜论证衷为卿多虑了,席见臻睡觉很老实,睡着后雷打不动,全程一个姿势。而他,因为爱人就在身边,居然失眠。
他不清楚席见臻对自己抱着什么感情,想法是有的,但那又不是爱。席见臻风流成性,宫外的女人怕是多得他铲都铲不掉,他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如果哪一天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说是龙种,他一点也不会意外。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有□□。他在这方面稍显冷淡,但不是没有。最冲动的年纪过去了,却也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但以他的体质,注定无福享受人世间最销魂的滋味,甚至连碰一下喜爱的人都得在深夜时,那人睡觉后才敢悄悄地点一下。
夜越深,衷为卿的神志越清明,眼神却清亮。自己阴晴不定的性格让席见臻现在居然畏惧自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席见臻并非胆小懦弱,那就是他……太凶了吧!
衷为卿反省自己是否放软性子,说话不要再冷冰冰凶巴巴,让席见臻对自己改观,
睡梦中,席见臻低喃了一下,衷为卿听清道:“冷香,月娥,玉吟,珠珠……”
眼神刹那间冰冻,犹如七月流火。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群妖精!
潜伏在他身上的四圣兽蠢蠢欲动。
“啊啊啊啊!为卿,你的宠物怎么爬到朕的身上来了!”
“陛下,它们是有名字的。”
“咦?什么?”
“冷香,月娥,玉吟,珠珠。”
“…………”
翌日,所有人都听到昨晚帝后房中那一声惨叫,不禁揣测那人的神秘身份,乃至于眼神渐渐的暧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帝后的铁血手腕是出了名的阴毒的,没有人敢不要命地乱说话。
“为卿,朕的眼睛好像肿了。”半夜没睡,席见臻惨痛地看着自己疑似红肿的眼袋。
“陛下很美貌。”衷为卿一夜没睡,面带倦意。
“为卿,朕发誓完全不认识你说的那四个人!”
“哦。”
“朕说真的!”
“嗯。”
“……”
第三十章
接下来的路途,席见臻将自己嘴巴管得比衷为卿穿得还严实。但路程是漫长的,而日子是无聊的。经过繁华城镇时,席见臻的眼神总会贪婪地飘向灯红酒绿的方向,露出渴望的目光。
“陛下,您若想去便去吧。”
“朕不懂为卿在说什么。”
“臣跟陛下一起去。”
“咦?”
“翠鸣楼。”
“……好啊!”跟自己的老婆一起逛妓院,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这个国家的两个主人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偷偷溜出驿站,向莺歌燕舞的翠鸣楼进发。
席见臻点了头牌点翠,衷为卿要了个清倌鸣月。席见臻不禁看了衷为卿一眼,用匪夷所思的眼神。
衷为卿道:“席公子,在下揽着美人先上楼了。”
他揽着美人去开房,很熟练的模样,独留下席见臻在原地的风化,不可思议地看着衷为卿离去的背影,无法消化感受到的震惊,导致一个晚上对着点翠都没有调情的兴致。最后,放下点翠爬上屋顶,探查“敌情”去了——衷为卿,你要敢红杏出墙看为夫怎么饶你!
其实,衷为卿和鸣月只是聊了一会儿,只这么一会儿,衷为卿便套出鸣月乃昭云明部的人。景云帝手下有两个直系部门,一个是影部,一个是明部,影部掌管宫廷的秩序,明部掌管天下的情报。这在任何国家都有,西瀚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报部门,但席见臻并未告诉他。
可以说,那皇帝表面上什么都不管,什么都由他,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都在他掌握中,如果他做的出格了,他才会运用自己的势力加以阻止。那毕竟是他祖上就留下来的力量,根深蒂固,是衷为卿所不能比拟的。纵使有通天手腕,十年内也难以建立完善的情报组织,只因西瀚的人脉精英都被席家收罗了,他一有异动,席见臻便来旁敲侧击质问他。而要他从国外引进人来,也放心不下。他过去的人脉都是席玟给的,现在则是被席见臻桎梏着。搜集人才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是——挖墙脚。
“鸣月是西瀚的人?”
“是。”鸣月巧笑着,一股子的媚态,看得衷为卿都动心了。明部的人都练就一身勾人的本事,若非心志坚定,怕真难以招架。
“那为何为他国做事?”
“鸣月自幼丧失双亲,谁养活了鸣月谁就是鸣月的主人,公子可明白呢?”
衷为卿给他斟了一杯酒,道:“在下敬鸣月一杯。”
鸣月含笑着接过饮下,随后,双瞳蓦地睁大,涣散,手捂着脖子,脸扭曲到一起,十分痛苦地离去。
席见臻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看着一个美人就这么逝去,呆成木瓜呢。
“为卿……你这是……”
“他知道得太多了。”衷为卿捏碎杯子,他的手套和五环扣已成为西瀚帝后标志性的东西,因此这趟出来就把它们摘了,刚才那杯子被他的手碰过便染上剧毒,鸣月一饮下就一命呜呼,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卖国求荣的人陛下不必怜惜。”
席见臻决定,下次决不能再带他上妓院,否则碰上自己的人,那就亏大发了!
“陛下,您知道明部的首领是谁么?”
“啊?”席见臻呆了一会儿,反应道,“昨晚那个鸣月是明部的人?”
“是。”
“他的首领是?”
“昭云的五皇子。”衷为卿想起那个人,“陛下可还记得他?”
“记得啊,那个赵景凰嘛,不单记得,朕跟他的关系还不错,哈哈。”席见臻哈哈笑两声,衷为卿不了解他的关系圈,比如他跟凤有淮是青梅竹马的好友,而赵景凰是凤有淮的外甥,他当然也就认识。何况,八年前,赵景凰还以昭云使者的身份来过西瀚,但那时衷为卿与太后去了避暑山庄,因此跟他错过了。“为卿想说他就是明部的首领?”
“嗯。”
“为卿啊,对昭云没必要敌意这么强,景云帝没有吞食天下的野心,否则昭云的版块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大。”
“陛下,你忘了月和是怎么亡的?”衷为卿道,“风雷能灭掉它还不是昭云在背后相助,风雷与西瀚毗邻,难保哪天他们不会对西瀚动手。”
席见臻纳闷道:“为卿,风雷的皇帝是十一唉,朕跟他什么关系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风雷与西瀚是盟友关系,与凤十一联盟,这可是当年衷为卿亲自决定,他附议的。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卿,你太不单纯了。”想到这次去风雷拜访老友,遇见一个小影卫纯得跟白纸似的,多可爱啊!
衷为卿不相信世上真有完全无野心的君主,也不相信世上会有永远的朋友,更不相信世上有绝对单纯的人。因此将席见臻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直到席见臻嘀咕道:“朕也要像十一那样,养一个单纯傻傻的人在身边!”
衷为卿冷笑道:“陛下,李陌尘可单纯?”
“啊?”那多少年前的事呢,他怎么还提!
“一旦接近陛下,再单纯的人也会变得不单纯。”
“你什么意思?”
“陛下是君王,是西瀚之主,陛下可主宰生杀大权,可给予人荣华富贵,接近陛下的人看到的只是陛下握有的权利,而不是陛下的人。”
“就像你?”
“……嗯。”
在席见臻眼里,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