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更深露重,夜色深沉。巨大的帘幕铺天遮地一般,将整面南墙的落地窗都掩起,只是偶尔夜风吹进来,角落里厚重的布料微微勾起来,又很快荡下去。
好像林新,心随身体反反覆覆沉浮荡漾好多回,没有穷尽。
最后林新躺下的时候,天刚刚泛白,他想离开,但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乔抑声靠近,侧着身子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密密地吻,又用指尖描画他的眉眼,林新管不了这些,只隐约觉得自己做了赔本买卖,没想多久,就睡了过去。
乔抑声慢慢抚林新的背,看他睡得很熟,手轻轻搭在枕边,偶尔会有小动作,脸不自觉地蹭蹭手腕,或者微拱拱身子,换个姿势继续睡。
他本来想,既然林新知道了,就让他先离开一段时间,做自己的事。再纠缠下去,盯得紧了,效果反而不好。
但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是两年以后。
乔抑声的家族出了大变故,他费心整顿,公司也大清洗一番,再开拓中国市场,时间耗得很快。
虽然林新已经同他签了合约,但他本人很少到香港,都是律师行的人在负责双方合作。合约到期之后,他甚至撤掉了香港的律师事务所,搬到北京发展。
林新大概早忘了他这个人,那天早上醒来之后,惊讶犹疑甚至微微愤怒,还有自责懊恼,全都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
乔抑声轻轻拨弄他垂在眼角的头发,隐隐笑了。两年时间,他要完完整整一分不差地补回来。
林新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躺着看了半晌的天花板,直到门被打开,乔抑声进来,手里端了餐盘,放到一边的桌上,走过来坐在林新身边,问他:
“你醒了?要再睡还是先吃点东西?”
林新不说话,又发了一阵呆,坐起来,下身还是有些疼,虽然坚持着熟门熟路找衣服,但终究没上回那样利索。
他也不避讳,当着乔抑声的面就把睡衣脱了,身上多处还留有暧昧痕迹,他也不计较再被视奸一回,依旧像上次那样,背对着乔抑声换好衣服,慢条斯理地把袖扣解开,一道道卷上去。
回过头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乔抑声正侧躺在床上看他。
林新靠过去,右腿膝盖弯曲,支在床上,伸手一点点抚他的脸,看了他半天,才说:
“该还的我都还了,从此以后,你也不必再找我。咱们尘归尘,土归土,各安其份。”
林新出了乔抑声家,才意识到肚子真饿了,这时候大概都中午了,他很后悔,最后只看了一眼桌上的午餐,就毅然决然地走了。
依旧站在距他家几十米的那棵大树下,太阳还是很刺眼,所有的情形和那天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现在还有些酸痛难堪。
这回他没叫孙尉,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效率很高,一小时后就来了。他倚着树坐在地上等,虽然今天没有孙尉笑他,但他依旧尴尬,腰酸,不该疼的地方疼得越发没边,他几乎站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公司还是回家,林新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想了想,还是直接回家。
期间孙尉打电话来,问他哪儿去了,好几天没消息。
林新给他汇报战况:
“刚跟人和奸完,正往家赶呢。”
孙尉大笑,不以为意:
“今天一大早拍戏,结果发现有个小孩,特有灵气的那位,前阵子那小成本电影,他还去法国拿了个奖回来呢。拍戏前在化妆间里头,毒瘾发作了。你说我好不容易拍个戏吧,真是操碎了心。那小孩才二十不到,以后肯定要大红,名声还得保住,又不能让他再碰那东西。”
林新骂他:
“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就是事儿多。”
孙尉笑:
“那可不是,我也跟着来医院了,全程负责呢。”
林新声音透点疲惫,孙尉电话那头就发现了,又问他:
“您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守着个小律师行,比我还累呢?”
“哎,不说了,我先回家休息,你要是不介意,晚上可以过来蹭个饭。”
孙尉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关不住,这时候病房里又在叫人,他只好挂了电话,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林新一回去就躺下了,睡了一觉醒过来,肚里还是空荡荡的,才觉得饿了,起身去冰箱翻了半天,只找到一包速冻饺子,下到热锅里,二十多个一口气就吃完了,又倒了鲜牛奶,温着喝了,收拾好碗筷,看看时间,又回到床上继续睡。
孙尉晚上没来,他一个人乐得自在,靠近8点的时候又填了一回肚子,去冲了个澡,回头就坐在书房里看卷宗。
快十点的时候,有些困了,他看自己这个状态,踌躇了一回,还是打电话给助理,告诉他明天不去律师行了,如果有重要事情,及时通知。
好在这几天林新手上没有什么案子,不需要上庭,也就轻松很多。
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半夜里林新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不由又想起乔抑声。
两年都没见面,自从他把那张电话卡扔掉之后,两个人好像完全失去了联系,对方早就淡出他的生活,销声匿迹了。
有时候想想,他甚至不确定乔抑声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那段时间如同梦境一样,越来越模糊,都快成了他独家杜撰虚构的产物了。
但画还在,林新把它们挂在客厅还有书房的墙上,似乎后来,这个人没再对他构成威胁,他堂而皇之地欣赏对方的作品,这个时候的乔抑声只是一个认真细致的画者,跟后来林新见识到的大不一样,所以他愿意记着。
hoc公司势力也渐渐扩大,林新偶尔在报纸电视上看到他,不苟言笑,手段利落,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一切都暗示,乔抑声并不是他虚拟出来的人物,他真实存在过,并继续存在着。但林新已经隐约觉得,这个人离他很远了,两年时间,能消磨的东西太多。
林新过着自己的日子,同他没有交集,不必接触,这样很好。
但现在,很久之前那种隐隐的恐惧又开始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