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长期蹲守在酒店外,又在乔抑声家附近出现,本来也不至于让林新诧异不安。但偏偏换了车牌,似乎就是刻意掩饰。林新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他浑身僵硬,又联想起很多事,跟乔抑声认识这么久,他也只知道对方的姓名、电话号码、email,来过他家一回。这些信息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可以说他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就连昨天签合约的时候,他只大概看了条款,其他全没在意。
乔抑声也发现他不对劲,靠近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肩膀、脖颈处,林新没有动静,依旧静静侧趴着。乔抑声拍拍他的背,低声问: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林新还没等他说完,就惊起,背部僵硬得更加厉害,调整了呼吸,才说:
“没有,我只是被热气蒸的,想睡了。”
乔抑声不动声色游到他侧面,看看他的脸,林新极不自然,想转到另一边,心里头忽上忽下,半天,最终没有动。
他现在脑子里像浆糊一样,乱得很,不断劝自己理清思绪,好不容易心情稍微平复,想着第一步还是先回去把合约再拿出来看看,他暗骂自己一声,昨天光记着看条款,想着不吃亏,也就签了,怎么平时很谨慎,关键时候连对方公司的信息都没顾得上细看,甚至连公司名称,他都没什么印象。他潜意识里是觉得,美国的公司,都是那么几个英文,如果不是特别知名,他是不认识不了解的,也就是个代号而已。
林新原本想着既然彼此都是朋友,条款又很公平,他平时的注意点都在这里,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想来,更是后怕。
他想,现在也只有通过签约合作的公司下手,看乔抑声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以此为突破口了。
乔抑声看林新闷闷地不说话,脸色也泛着白,就问他:
“是不是水温太高,泡得时间久了,心里难受?你上去休息休息,咱们再走。”
林新实在呆不下去,点点头,游到岸边,踩着石阶上去,坐在一边,默默不做声。
乔抑声很快也上来换好了衣服,走过来蹲下,看着他,问:
“好点了没有?”一只手随意搭在他的肩上,触到的皮肤微凉,完全不像刚从温泉里上来的样子。
“你好像很冷?”
林新摇头,挪到另一边,淡淡回了他:
“没有。”
乔抑声也就不再说话,安排了人过来收拾打扫,自己带着林新出去了。
走到湖边,林新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转过身对乔抑声笑道:
“我想回房间再休息。”
乔抑声眼底的笑意很温暖:
“好,有什么事叫我。”
林新忍不住长久看他,这个人眼神诚挚,种种关心也不像假的,是个值得信赖相交的人。
但很多蹊跷又不能解释。
他迟疑片刻,然后应了声:
“好,谢谢。”
林新回到房里,立刻将合约拿出来,手机也放在一边,打算拨给苏远,托他查查对方底细。
迫不及待翻到最后一页,林新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呼吸有些急促,再拉近了,最终确认。
合约落到地上,林新也不去捡,只是顺势坐下,心不再扑通扑通狂跳,根本就像死了一般,已经毫无知觉了。
过了半天,他才清醒一些,拾起桌上的手机,按了几回,才拨对了,听到冗长的声响,十几秒都非常难熬,想到合约最后,乙方的位置,赫然就是williams家族一手撑起的hoc公司。
林新毕竟经过许多风浪,以前谈生意,也见过不少背景过硬,身份神秘的人物。今天这样失态,多半还是因为他渐渐把对方当作知交好友,参杂了很多个人感情在里面。
但是现在才知道,对方的心思他一分也猜不到。
一开始谈合作就被拒绝,甚至他连乔抑声的面也没见过。
既然没有合作的意向,为什么又要叫人跟踪他?
现在又签了法律顾问方面的合约,林新根本想不通。
另一方面,他又扮演着一见如故的朋友角色,多方接近,林新觉得自己对他几乎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他思维混乱,理不清头绪,只觉得自己被迫留下来处理房地产合作事宜,也一定不简单。
正好就卡在他离开之前,这项合作几乎全是对方主动,但很多条款,却更偏向自己公司。
他胡乱想了许多,电话才接通,苏远的声音飘过来,林新下意识走到阳台边上,立刻就低声说:
“苏远,帮我个忙,house world房产建筑的资料底细你能弄到手吗?”
苏远想了想,说:
“我真不是fbi,但应该能比一般人搜的基本资料更全面深入一点。自己判断,以你的水平,很多东西不难看出来。”
林新说好,又想起乔抑声,就问他:
“你见过hoc的总裁没有?”
苏远笑:
“还轮不到我瞻仰人家的风采,不过,据说很年轻,好像还是个混血的。以前家族里就有人因为这个质疑他血统不纯正,不该继承现在的位子。最后都被他解决了,下场很惨。”
林新快要握不住电话,声音都没有气力:
“那好,我等你把资料传过来。先挂了。”
林新留在美国,主要还是因为公事,虽然房地产项目签约已成定局,但出现突发事件也难免,而且到了年末,公司里各项事务很多,所以就算来乔抑声的庄园过周末,他也将笔记本带过来,方便随时使用。
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有用武之地。
很快苏远就发信息给他,告诉他资料已经传过去,林新道了谢,检查一下房间,然后缩在角落里,打开笔记本,开始接收资料。
很快下载好,他建了个加密文件夹,放进去,刚打算看,敲门声想起。
林新手忙脚乱,赶紧走到床边,把被子铺开,将笔记本合好了塞进去,然后又迅速将外套长裤脱掉,勉强找了件宽大的睡衣披上,才开了门。
乔抑声站在门口,端了杯水:
“有没有打扰到你?本来是想让你多睡会儿,迟些再叫你,但已经到了晚饭的点,我想你该饿了。”
林新理了理散乱的发,略带疲惫地笑:
“谢谢,不要紧,我睡得不熟,昏昏沉沉的。”
乔抑声把杯子递给他,还温热,微微散着白色雾气。
“多喝点水,我给你叫了家庭医生,晚饭后就来。”
林新一口气憋在胸腹里,良久才慢慢吐出来,摇头道:
“不用了,我想肯定是昨天的酒还没醒完全。现在好多了。”
林新在考虑要不要跟他提出,现在就回去。
乔抑声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有理由,绝不会浪费时间。林新不明白他花费时间精力在自己身上的动机是什么,但直觉和一开始的电力合作有关。
如果他真有目的,自己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是远离是非,明哲保身,还是静观其变,随遇而安,林新还没想好。
乔抑声却在这时候笑了笑,说:
“你很冷吗?室内温度打得低了?”
林新不懂他的意思,还转头往房里看一眼。
乔抑声掀开他睡袍一角,肩颈处露出白色衬衣,刚才一时着急,来不及脱,直接穿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