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的那一刻会想到什么?
有人说会看见一个黑洞,
有人说那是一束温暖的光,
有人说是自己一生的飞速的倒叙,
他疑惑,他看到的是一个女人的侧脸……
怎么说呢,刚开始是模模糊糊的,但能看清这女人的皮肤很亮,面庞边角都是融融的光,然后,眼睛鼻子嘴巴慢慢的清晰,她坐在洁白的桌边,托着腮转着钢笔,似乎是在等人,嘴巴浅浅的笑,努起小小的漩,腮边的碎发轻拂。他觉得这女人很熟悉,打心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至少一定是在哪儿深深的遇见过,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想,却发现连他自己的名字他都想不起来。
她是谁,他又是谁?
为什么仅仅是凝视她,他心里就一下子有了种暖暖的宠溺?无法形容,像春天的森林里突然跳下只黄橙橙的小松鼠在手心里,大大的尾巴蹭啊蹭…蹭啊蹭…着掌心,温暖的心里一下子就湿润起来,要溢出来了!
突然的,他想起,她是祝福,他是秦微笑,这是他的办公室。他笑起来。
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和她说话,他一字一字的念她的名字:“祝福?”是在反复的验证,她是不是当年他撞到的姑娘,他的心里掀起巨涛骇浪,他反复的想如果她真是,他一定一定这次要好好的还她,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赎罪。只是她却不知道,那时,她只是有点尴尬的笑:“嗯,就是那个祝福的─祝福。”
他想她可真是一个傻姑娘呵。
一开始对她的感觉真的很微妙,有惭愧,有探究,有怜悯…… 他觉得反正人的一生都是这样的,总要找个人过下去,他无所谓,她又似乎不快乐,抱着莫名的心态他接近她,他对自己说他只是想看看她现在好不好,幸福不幸福。
他说了谎,他和她并不有缘,他并没有在伦敦的望远镜里看到纽约的她,他不过是去过她的facebook碰巧看到了她的照片。这世上并没有如此多浪漫的事,现实也大多是残酷的,较真的话他和她的缘分只能是他在那个雪夜撞上了他,这可并不是好事。
所以他撒了谎,背着她摆弄着模具手指轻轻的颤,他闭上眼想以后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还她。
是什么时候感情变了质?他是个细水长流的人,小小的好感随着一次见面又一次见面而堆积,越见她就越能发现她的好,积到最后一滴雨点,把坚毅的石头“啪嗒”一下打穿。
那一天暖冬,正午。他会诊一岁半的小男孩,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他吃中饭,小男孩在妈妈的怀里手还直捣腾,捞这个捞那个,桌上的笔筒钢笔纸页全部糟了殃,他反正也习惯了这样的儿童病人就随小孩玩,不想中途被喊出去接紧急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又说了一大堆,他挂了电话一路跑着回来。他想办公室里一定一团乱,更重要的是就放她一人在肯定应付不来。快冲到办公室门口还算记起医生的形象,缓了步伐推开门,却发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两只手里摆弄着五颜六色的回形针,红色的圈黄色,黄色的圈绿色,绿色的圈蓝色,蓝色的圈粉色……一手把刚刚用回形针做成的五彩项链递给小男孩一手再往装回形针筒里找别的颜色,玩得不亦乐乎,孩子的妈妈说:“宝宝,快看,快看这是什么,多漂亮阿……” 小男生伸出胖乎乎的手眼睛睁的大大的去接,她把圆润的回形针链拎起来,长长的缤纷的一条交到小男孩的手里,看他接过去,她抿起嘴笑起来,眼睛晶亮,十足十的比人家还孩子!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笑,墙边的水暖散发热乎乎的能量,阳光照在她低着头笑的嘴角上,他突然觉得能看到她很远很远,很远以后的样子。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娶她,娶这样的女孩,他想和她很远很远的走下去,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
那时候她的笑容和他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多么熟悉阿,多么温暖,他伸出手想触摸她,但眼前的一切就想像一个巨大的泡沫“啪” 一下就全部破了,他一下子站在了陌生的走廊上,白花花的墙,晃晃的灯,瓶瓶罐罐的声音,快速的走动声,他左右的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抬腿走,步子像踩在云彩上一样,身体比棉花还轻,转角,他看到她,坐在长椅上,在哭。
这一刻,他知道他是死了,好奇怪,原来真的有灵魂这东西。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一滴一滴的泪从指缝里流出,他伸出手去想触碰她毛茸茸的发心,但他碰不到,他一点重量的没有,连自己的手都感觉不到,不难过,也不想流泪,完全感觉不到悲伤,他要难过些什么呢?反正他都已经死了。他只是觉得很累,慢慢的坐下来,贴着她坐下来,像两块三明治面包一样紧紧的贴着,这是他第一次和她如此如此的近,却很可惜,完全都感觉不到。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他还是觉得如此近的距离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是祝福特有的味道,像午后晒过的被子,绵绵的暖暖的香,他觉得都快睡着了,轻轻的把放在她的肩膀上,明明知道她感觉不到,他却还是动作轻巧,怕惊扰了她。他眯起眼睛,今天的阳光真好阿,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静静的和她一起坐在阳光里的光景是什么时候了,他伸出手去,缓缓分开五指,阳光就这样软软的穿过手指缝,明明是那么温暖的一个午后,他却感觉不到了,他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想象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其实只是此刻坐在她的身边,他就觉得温暖如春了。
她已经停止了哭泣,肩膀因为抽泣浑身都一抖一抖的,如同冬雪里的雏鸟,他心疼,伸出手去盖上她的手,他说:“祝福,没事,没事,会好起来的……”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可是她听不见。渐渐的,他很累,眼睛抬不起来,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可是她看不到。是不是逝去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身体一点一点的在流逝的干净,像细沙一样慢慢的散去,他侧头枕在她的肩上保持着此生最后,最近的距离,他努力的想象她的味道,他知道时间就快到了,拍着的手越来越轻,一直到无法抬起,他知道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舍不得她。
她对他笑,她轻轻喊他微笑牙医,她把他办公室里贴满小朋友病人送他的画,丑丑的却一一贴好,她说:“这些话都是小孩子送你的画,我帮你按日期排好贴上,是不是漂亮很多”,她还说:“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请你喝喜酒……”
他想他不害怕,他只是舍不得她。
在这样的夜晚,他和她同坐在一个长椅上,他离她是如此的近,他对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直到说不动,她却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尔后,一阵风吹过,长椅上只有她一人,在那一刻,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觉得有一刻莫名的悲伤……
the worst waymiss someooseatedher side and know you will never have her.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坐在你身边,却清楚的明白,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