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阴沉着脸走在大都街头，握着佩剑的右手青筋乍现，身后跟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峨眉女弟子，方才静玄的一番言论不啻于火上浇油，原本对周芷若恨之入骨的丁敏君更是欲除之而后快。常言道冤家路窄，丁敏君竟然撞见了正从茶寮出来的周芷若。

“丁师姐，那不是……”丁敏君身后一名峨眉弟子眼尖，指着周芷若离去的方向。此处正是大都闹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丁敏君冷哼一声，衣摆微动追了上去，四名峨眉弟子亦不敢多言，默默尾随。

周芷若自茶寮出来便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她的内力与当年在峨眉派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丁敏君妒火攻心，未曾多加掩饰气息，是以周芷若早有警觉，如此，便将计就计。

人迹越来越罕至，四周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丁敏君越发有恃无恐，周芷若越行越急，她亦提起内力发足狂奔，几个起落，丁敏君忽的失去周芷若的身影，心下着急，足尖一顿警惕地打量身边的环境。肩头一重，丁敏君心头狂跳，拔剑转身便刺，一道青影鬼魅般地荡开落在丁敏君面前，此时四名峨眉弟子追了过来驻足在丁敏君身后。

“我道是谁，原来是丁师姐，别来无恙？”周芷若笑容清浅，仿若不是之前那个被丁敏君迫下悬崖的周芷若。

“托周师妹的福，我好的很！”丁敏君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师妹洪福齐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周芷若敛起笑容，悄声叹息，“师姐，同门一场，难道非要刀剑相向？”

“同门？”丁敏君宛若陷入癫狂，笑得不可自抑，“周芷若，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师父可曾当我是峨眉派弟子？论资质，我并不算差，论努力，我也不比别人少，可师父就是看不到！原先是纪晓芙，接着……是你！”丁敏君剑尖怒指周芷若，轻薄寒冽的剑尖微微颤动，“师父自始至终只把我当成峨眉的一条狗！为你们卖命的狗！”

“丁师姐……”周芷若蹙眉，丁敏君太过偏激，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

“住口！周芷若，你少装清高，自你来了峨眉就一直在师父面前装乖顺骗得师父将峨眉掌门传予你，后来更是不知廉耻地为了巩固地位与明教魔头张无忌暗通曲款……”

“丁师姐！”周芷若沉下嗓音，赵敏与张无忌交颈缠绵的画面又闪现出来，脑中绷紧的弦霎时断开，起风了，周芷若青衫下摆沾染了些泥土，三千青丝在风中舞动，过分白皙的皮肤，淡色的薄唇让周芷若看起来像只妖魅的女鬼，令丁敏君心生惧意，周芷若的声线微微沙哑，“请师姐记住，祸从口出。”

一名峨眉弟子怯懦地叫了一声“掌门人”，被丁敏君瞪得没了声音，另一名弟子去拉丁敏君的衣袖被她挥开，剑身一转，划过一道银光，“周芷若，我今日便为峨眉清理门户！”

飞沙走石，丁敏君只觉手间一轻，长剑已被折成几节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当啷”声，胸前中了一掌，五脏六腑都在发痛，周芷若芊芊素手间五指曲张，指尖的指甲湛出寒意，向丁敏君袭去，丁敏君睁大双眼已经忘了反应，头皮阵阵发麻，腿也发酸险些跪倒，那修长的五指就悬在她天灵盖上，再下落一分她便命丧黄泉。

“丁师姐，芷若提醒过你，祸从口出。”周芷若微微探过身，贴近丁敏君的耳朵轻声说。

丁敏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掌门人，敏君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掌门人，罪该万死，请掌门人从轻发落……”

周芷若蹲下丨身与她平视，丁敏君浑身都在颤抖，漫长的等待，对死亡的恐惧快要让她癫狂，周芷若的眼里不含半分感情，清冷如白莲的俏颜上竟透出几分丁敏君不熟悉的残忍，四名峨眉弟子也被惊吓住了，纷纷跪下，“掌门人，丁师姐也是一时情急，请掌门人宽恕。”

“丁师姐。”周芷若的声音一如往昔，柔和温顺，“请你记得峨眉的掌门是谁。”

“是，是周师妹……不，是掌门人您！”

周芷若起身，轻触食指上的掌门铁指环，“你们都起来罢，为何峨眉弟子都来了大都？还有那些武林中人是怎么回事？”

丁敏君不敢怠慢，将倚天剑和屠龙刀在赵敏手中的事告诉周芷若，“掌门人，此次是拿回我峨眉至宝的好时机，我们……”

“好了，这件事芷若自有计较，师姐你即刻带所有弟子回峨眉。”

“掌门人，这……”丁敏君还欲辩解，周芷若微微扬起头，道：“丁师姐忘记峨眉的掌门是谁了？”

丁敏君忿忿地低下头，道：“谨遵掌门人之命。”丁敏君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因惊吓过度全身无力需要他人扶着，临别时，丁敏君问道：“不知掌门人何时回峨眉主持大局？”

“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在这之前，就有劳丁师姐能者多劳了。”

张无忌傍晚时分收到信号，是彭莹玉发出的，匆匆赶回客栈，却是杨逍，殷野王等人，令张无忌好不惊喜，“杨左使，你们怎会在大都！你们不是……”

“本来我们是差点葬身火海。”青翼蝠王韦一笑撵着小胡子笑道，“幸亏妖女……我的意思是赵姑娘，她差她的手下给我们通风报信，大意是平南王会来对付我们，咱们商量了下索性来个请君入瓮，把平南王那伙人引入密道给炸死了，这不陶然山庄就那么毁了。”

“你是说，是赵姑娘救了你们一命？”张无忌黝黑的脸上多了些惊愕，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差点误会了赵敏去兴师问罪！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赵敏是友非敌。

“是，这次确实多亏了赵姑娘的里应外合，我们才能那么顺利地杀了平南王。”许久不见，杨逍少了几分风流倜傥之姿，看上去疲惫不堪。

“就算是赵敏帮衬，也不能改变蒙汉不两立的局面。”说话的是殷野王，张无忌瞧见殷野王，百感交集，眼眶一热便偏过头去。

“无忌，世上好女子何止万千，你这是何故？”殷野王安宽慰似的拍拍张无忌的肩膀，张无忌蓦地跪下，声泪俱下，“舅舅，无忌对不起你。”

“无忌，这是怎么了？”殷野王被张无忌跪得一头雾水，弯腰去扶，众人规劝许久，张无忌才断断续续将无名岛上殷离惨死的事说了出来，殷野王听闻后双目圆瞪，一脸难以置信，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老泪纵横，“阿离，是爹对不起你！阿离，你怎么就去了！”

殷野王即便一直与殷离不和，年事渐长后还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女儿，两父女没有隔夜仇，张无忌黯然离开大厅，杨逍尾随。

“杨左使，是我没用，不但没保护好表妹，还让小昭为了大家牺牲，去了波斯，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相见。”

“教主……”杨逍语带哽咽，张无忌再转身杨逍忙抬袖擦拭脸上的泪痕。

“杨左使，发生何事？你……”

杨逍忍痛将杨不悔被成昆击落山崖的事告诉张无忌，张无忌顿时懵了，杨不悔，那个追着他喊“无忌哥哥”，爱穿着明艳的衣服巧笑倩兮的明媚女子就这样，不见了。

再也不见了。

张无忌伏案痛哭，平息下来后便一个人关在房中回忆杨不悔的种种，及至入夜时分，杨逍急拍张无忌的房门，“教主，糟了！野王独身跑去汝阳王府找赵敏寻仇，发现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多事之秋，这是张无忌最后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