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一袭白衣没有来得及换下，衣摆处沾上了些泥，全身蒙着一层寒露，阴沉的脸上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疲惫，所有的迹象都让周芷若自责，赵敏应该是从容的，运筹帷幄间樯橹就能够灰飞烟灭的，那份君临天下的气势是多少男子无法比拟的。周芷若不敢想象赵敏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见她，短到不介意自己爱干净的小性子，不介意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去休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周芷若！

赵敏看周芷若并不伸手取碗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自己，盛怒的脸有些挂不住，微微红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吃啊，难不成要本郡主喂你？”

“好啊……”周芷若本能地回答羞红了两个人的脸，相映成趣，慌张之余想借拿碗筷缓解尴尬的气氛。赵敏却把周芷若的话当了真，一面窃喜周芷若也会撒娇了，一面真的去取筷子，两只柔荑不期而遇，周芷若如触碰到火苗一般收回手放在胸前，别过脸安抚跳动得过快的心脏。赵敏不以为意，执起筷子在床边坐下，她自出娘胎都是被人伺候，如此伺候人倒是头一遭，也很新奇，不禁跃跃欲试，一粒粒净白的米粒在瓷碗里煞是可爱，赵敏没有第三只手去把周芷若的身体扳过来，只好把碗凑到周芷若唇边，“吃。”

“呵呵……”周芷若被赵敏逗乐了，“有你这么喂人的吗？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郡主。”周芷若退开一些，赵敏的筷子都快伸到她的鼻子上了。

赵敏听了不乐意了，“本郡主第一次伺候人你还挑三拣四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女人我才不可能动手，你别不识好歹！”

周芷若没料到郡主大人如此口无遮拦，混淆黑白，又羞又气，抢过赵敏手里的碗筷，道：“有劳郡主了，我还是自己来吧。”动作一大，周芷若又剧烈地咳起来。

赵敏心知周芷若脸皮薄，也不再逼她，静静地瞧着周芷若，美人吃饭都是好看的，朱唇轻轻开阖，小口吞咽着米饭。

“是不是如果我不会来，你真的不吃饭不喝药让自己病死饿死？”

周芷若咀嚼的动作一滞，仰面看赵敏，赵敏挡住了身后大部分烛光，艳丽的脸半掩在黑暗里，不辨喜怒，周芷若食欲全消，放下吃了一半的瓷碗，才又对上赵敏的目光，坚定地说：“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赵敏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既然她可以改变，那么为什么不？

“你！”赵敏在周芷若面前永远没办法控制好情绪，周芷若轻巧的字眼总能挑起她的怒火。

“不过……我不是为了张无忌……就算今天你要灭的不是武当，我同样会这样做……赵姑娘，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满血腥。”

赵敏安静下来，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而感动，她喜欢这样的感动，单纯的不知世间险恶的周芷若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宝贝，她的是非观和善恶观只会让她无条件相信别人，而很多东西赵敏已经丢弃了，为了大元朝。

赵敏矮下身，撑在床边，微凉的唇毫无预兆贴在周芷若的左脸颊上，周芷若大惊，筷子滑落，象牙筷子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芷若，你只要这样就好了，一直这样就好，”赵敏的话像魔咒一样，松脂般透明的瞳孔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周芷若几乎要在其中迷失，赵敏直起身，恢复最常见的表情，“我会再让人送一双筷子来，你得把这些吃掉，如果没吃完，做饭的厨子我会砍了，还有，药也得喝完，不然后果你知道，我还有点事，回头再来看你。”

周芷若瞪大眼睛，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哦，还有，”赵敏在门口回首，周芷若惊艳于那种灯火阑珊处伊人独笑的效果，“我答应你，不会再动武当，你再把自己弄病了，我就让万安寺所有的人见阎王去。”

赵敏满意地瞧见周芷若又喜又惊的表情，快步往房间走，她没日没夜地赶路，身上的衣服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黛眉越蹙越紧，脚下步子更大。

沐浴完换了一套红色的绸衫，随意梳了个简单的发式，赵敏唤来了守在门口的阿二，问道：“阿大如何了？”

“主人，大夫已经看过了，只要用黑玉断续膏修养几个月，大哥就可以痊愈了。”

“这次辛苦阿大了，也许……替我向阿大道个歉，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重重打赏你们的。”阿大阿二阿三跟着赵敏也有好几年了，一直被视作心腹，这番着实是赵敏的心里话。

阿二知道赵敏的性子，做主子的，适当地放低姿态亲近下人，真情或许有，更多的还是拉拢吧，阿二兄弟三个从跟着赵敏的第一天起就发誓为她卖命，赵敏这些话无论真假，阿二都是心存感激的，“郡主千万别这么说，大哥是心甘情愿的，我和阿三也断不会有任何怨言！”

“嗯……”赵敏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尾，语气慵懒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张无忌该耐不住出手了。”

赵敏落话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阿三跌跌撞撞破门而入，“主人！张无忌带人打伤我，把黑玉断续膏抢走了！”

“是我给你的黑玉断续膏？”

“张无忌怕我们在盒子里的黑玉断续膏做手脚，把我刚给大哥缠好的涂有黑玉断续膏的绷带抢走了。”

赵敏拍案而起，神情兴奋，张无忌啊张无忌，你如此自大就让你尝尝苦头，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三，你找大夫看看，阿二你按大夫配好七虫七花膏的配方配齐解药给阿大服下！还有赶紧去再取些黑玉断续膏，随我去看看阿大。”

张无忌，任你武功高强，不照样要被我赵敏玩于鼓掌之中？

赵敏的突然探望让阿大不知所措，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赵敏不介意阿大衣衫不整，按下阿大的身体，“阿大，你身受重伤，这些俗礼就免了，你好好养伤才是。”

“主人……谢谢主人。”阿大在赵敏的帮助下躺好，仰望着赵敏的侧脸，平时的他只能跪在地上，永远低着头，如此正视赵敏的机会很少。

“阿大，你会不会怪我？为了计划居然故意给你下毒？”

“郡主言重了，郡主以大事为重，属下绝对服从命令。”阿大心里一痛，赵敏是大元最骄傲的郡主，为了大事，可以牺牲任何人，能够为赵敏去死也是一种幸福。

“你们总是这样……”赵敏似有所感怀，“你好好休息吧，我还等着你为我做事呢。”

“郡主，我明白的。”

“阿大，有的时候，人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你的生命并不比我低贱。”赵敏突然想到周芷若那句“蝼蚁尚且偷生”，也许，她是疯了。

张无忌和韦一笑做了一遭梁上君子，偷袭给阿大伤药的阿三，恐防有诈，直接取了已经包扎在阿大身上的黑玉断续膏，殷梨亭手脚断了没多久，可以直接上药，至于俞岱岩，瘫痪多年，骨骼已经长好，为了恢复效果，只能再次承受断骨之痛，张无忌重新打断俞岱岩全身筋骨，用黑玉断续膏包扎好。

“小姐，没事的，殷六侠会没事的。”小昭柔柔地安慰杨不悔，杨不悔对殷梨亭衣不解带的照顾已经让小昭分不清那到底是愧疚还是真情了。

杨不悔咬着唇，欲言又止。

药效没有等到，却等来七虫七花膏剧毒的发作，张无忌大怒：“赵敏果然心肠歹毒，连自己的手下都可以毒害！”

“教主，现在当如何？”杨逍自是也不待见殷梨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殷梨亭和他多年前的恩怨纠缠至今，张无忌也有所了解，偷取黑玉断续膏一事才没有找杨逍。

“我只有再去找一次赵敏，你们在此等候消息。”

张无忌深蓝色的布衫消失在夜幕里，赶往另一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