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3日修

“此乃峨眉家务事，阿弥陀佛”那老僧双手合十，“我少林寺不便插手，就此退下。”

周颠道：“老尼姑，你有甚么不服的呀？这周掌门无论长相、武功均在你之上，我周颠虽然不服她，却也见不得你这等卑鄙小人在此叫嚣。”

“哼，今日就请天下英雄在此为我丁敏君做个见证！”丁敏君环视四周，尔后目光紧锁在周芷若身上，“人尽皆知，历任峨眉掌门必为处子之身，而这周芷若，寡廉鲜耻，未及婚嫁却早已与人暗通款曲，实乃我峨眉奇耻大辱！她不配为峨眉掌门人！”

“住口！”静玄长剑出鞘，扑向丁敏君，丁敏君避闪不及，胸口衣料被划破，她立即出剑刺出，抵住静玄迎来的攻势，“大师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何苦处处维护那个败坏门风，沦丧无耻的女人？”

“丁敏君，掌门人就是太过顾念同门之谊，才会三番四次放过你这逆徒！你多次以下犯上，觊觎掌门之位，此番更是诋毁女子名节，对掌门不敬，我若不执行门规将你除去，难平众师姐妹之怨！”

静玄的剑一招快过一招，张无忌抬眼向周芷若望去，面若寒霜，她身侧的白衣女子紧阖双目，似在隐忍。

“贝锦仪，你急切地想要杀掉我，莫非你也知道周芷若那点苟且之事，企图杀人灭口，欲盖弥彰？”丁敏君逐渐处于下风，仅能勉为其难地护住身体要害，“峨眉百年基业，岂容你二人狼狈为奸就此断送？且不论天下英雄是否想知晓，张无忌，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张无忌一怔，道：“如那位大师所言，峨眉家务事在下不便插手，周掌门之位乃是当日灭绝师太亲口所言，即便丁姑娘想坐那掌门之位，也应堂堂正正，而非信口雌黄，污损女子名节。”

丁敏君身上已布满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发髻散乱，“我丁敏君虽不是甚么好人，却也没有信口雌黄，我今日所言若有一句为假，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峨眉弟子闻言，早已从窃窃私语变为一片汹涌澎湃，质疑之声渐起，丁敏君腰间又中一剑，她声嘶力竭道：“周芷若与人暗度陈仓，有悖伦常！而与她相好之人，正是——”

静玄的剑将要没入丁敏君胸膛，一道白影惊起，剑尖被纤细的双指夹住，脆生生地崩断，静玄被

一股内力逼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白衣女子，“你——”。

正当此时，冷眼旁观的周芷若恰似鬼魅般闪现在白衣女子背后，袖口内滑出冰凉的匕首映出丁敏君骇然的眼。衣袂飞扬，离弦之势再难收回，青白两道身影交叠，然后白衣上绽开血红的花，白衣女子手中的短刀坠在地上，唤回青衫掌门迷失的心智，掌心一片温热的濡湿感，那不断涌出的血红仿佛渐渐漫入她的四肢百骸——灭绝的灵堂里，濠州的喜堂上，一幕幕重叠，晕眩令她几乎站立不住，却被一双瘦弱却温柔而有力的臂膀拥住。

“原来，伤在最爱的人手里竟也可以甘之如饴，原来，你那么狡猾。”温软到宠溺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年轻的青衫女子终于潸然泪下。

丁敏君得到片刻的喘息，手脚并用爬开，哆嗦着指着周芷若，“你……你是魔鬼！就算要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赵敏囚禁六大派，杀害师父，戕害汉人，你身为峨眉掌门，违背师父她老人家的遗愿，不但未能将峨眉发扬光大，驱除鞑虏，反倒与她出双入对，且有夫妻之实，呵呵，没想到啊，江湖人争相追逐的周芷若，竟有磨镜的癖好！简直为峨眉派蒙羞，你可曾想过峨眉弟子若有你这等掌门往后要如何自处？”

山雨欲来，非但峨眉派，在场英雄无不发出惊叹，本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武林，不求雪中送炭，但求不落井下石，豪杰无不抱着看好戏的坐山观虎斗，这屠龙刀的归宿还未尝可知。屠狮大会因为这段插曲变得更为精彩，扑朔迷离。

“你胡说！”一只手掌悬停在丁敏君天灵盖之处，掌风吹散她的头发，从丁敏君的摇晃的瞳孔中映出的竟是张无忌扭曲的脸，“丁敏君，敏敏与芷若怎会……”

“哈哈哈……”丁敏君发出癫狂的笑声，“张无忌呀张无忌，枉你是魔教的教主，先与周芷若有白首婚约，再与赵敏暧昧藏私，本为江湖上多少人艳羡？可没想到这一切皆是镜中花水中月，这两个女人都不爱你，她们仅仅把你当做一个可以愚弄的对象！张无忌，你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张无忌红着眼转过脸，与周芷若四目相对，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隐匿着太多他不懂的情愫，那里压抑的，膨胀的，是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躁动不安，每个人皆是蠢蠢欲动，窥视的嘲讽的，压得张无忌喘不过气来，丁敏君桀桀怪笑，乖戾刺耳的笑声鼓动着他的耳膜，“若大家不信，我还有证据！”

“丁敏君！”静玄出声喝止她，“若周芷若没有资格坐这掌门之位，你便有了么？如此的处心积虑，如此的卑鄙阴险，如此的丧尽天良，你除了暗箭伤人，仁德礼义，这些你甚么都没有！除了让峨眉在整个武林颜面尽失，你甚么都做不到！”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周芷若逼我的！”丁敏君嘶哑的声音尖利刺耳，“恃宠而骄，她有甚么资格接任掌门？师父当日识人不清才被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所欺。周芷若，你为何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你大可反驳我，只要撩起你的衣袖，给大伙瞧瞧当年你刚入门的时候师父亲手为你点下的守宫砂！”

周芷若与白衣女子宛若双生的藤蔓，青白交织，那白衣女子缓缓退开，腹部赫然插着之前的匕首，她抬手止住青衫掌门搀扶过来的手，一步步走向丁敏君，血红的花从含苞到绽放，开成一朵致命的曼珠沙华，摇曳生姿。

“你……你要做甚么？”丁敏君怯懦了，耀眼的彼岸花迫得她喘不过气，来自地狱的修罗轻而易举便可了结她摇摇欲坠的性命，她每退一步，那人随即逼近一步，“哈！事到如今，你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赵敏！就算你要护着她却仍要隔着一层面纱装神弄鬼么！”丁敏君处在崩溃的边缘，疯了一般扑向白衫女子，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粘稠的带着铁锈的味道，丁敏君呆滞住，那柄匕首竟被那个可怕的女人硬生生拔了出来，她伸手点了几处穴道止血，不疾不徐地迫近，仿佛在欣赏猎物垂死前的挣扎，丁敏君瞪大双眼，温度一点点被抽离，血液仿佛冻结了一般。

没有人看清楚白衫女子是如何出手，丁敏君痉挛着躺倒在地，四肢抽搐，从那伤口处渗出的血沾染在匕首上，“我诅咒你！”丁敏君就连□□也是一种奢侈，疼痛令她神智不清，“赵敏，你一样那么心狠手辣！我诅咒你们！”

“今日，我为峨眉清理门户。”白衫女子缓缓开口，波澜不惊地宣示，“忤逆弟子丁敏君，狼子野心，犯上作乱，居心叵测，本应死有余辜，念及先师教诲，遂废其武功，逐出峨眉，从今尔后，不再为峨眉弟子。”白衫女子合上眼，似是倦了，那条纱巾好似一道风雪，连同谎言一齐被吹散。

“芷若！”身着青衫的年轻掌门一个曳身，小心翼翼地搂紧怀中的人，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引入眼帘，平地惊雷，轩然大波。

张无忌听闻丁敏君喊出那声“赵敏”，早已如五雷轰顶，耳边尽是嗡鸣声。他像一具尸体，麻木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白衫女子靠在青衫女子怀中，极尽温柔地摩挲她的脸颊。

“周芷若，快给他们瞧瞧证据！一切都是丁敏君信口开河！”青衫的年轻掌门急切地去拉扯那一袭白衣的袖口，止不住的泪水滴在被唤作“周芷若”的女子脸上，她笑靥如花，暖如旭日，毫不迟疑地握住那只颤抖的手。从发顶，到额头，到鼻翼，她一尘不染的干燥的指尖一点点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最后滑落在耳后。

一张□□悄然落地。

“赵敏，守宫砂存在与否真的那么重要么？丁敏君千方百计的设计最后又得到了甚么？如她所言，我已不是一个称职的掌门，我愧对养育我的师父，愧对师门，愧对师姐妹。但我希望成为一个能与你执手到老的人，唯独这个资格我不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