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五章比箭(下)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校场上,霍去病饶有兴趣地自拿过一面铙和小锤来,见蒙唐李敢都已准备好,便朗声道:“每人七箭,多者为胜;若数目相同,则先者为胜。”

蒙唐李敢相视一笑,随即霍去病“叮”地轻击一下铙,两人几乎是同时伸手自箭取箭,弯弓瞄准,矢若流星,你追我赶……

尽头的两柱香,应声而灭。

如此好准头,周遭围观的士卒们压着嗓子惊叹着。霍去病闲闲晃悠着小锤,波澜不惊,只是笑着看。

接近着第二箭,两人又全都射中。

到第三箭时,蒙唐射中,李敢却失了准头。周遭士卒们忍不住大声为自家校尉喝彩,蒙唐按捺不住心中得意,转头看了李敢一眼,后者报以淡淡微笑。

第四箭,两人均未射中。蒙唐瞥了眼周遭士卒,重重咳了一声,士卒们立时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出声。

霍去病面上笑意更浓,微低下头,玩弄着小铜铙,似乎对比试已无兴趣。

第五箭,李敢射中,蒙唐失手。

第六箭,李敢射中,蒙唐仍旧失手。

霍去病扫了一眼灭掉的香头,目光复落回李敢身上。

只剩下最后一箭,蒙唐显然已有些焦躁,虽然箭矢已在手中,却不急着搭到弓弦之上。他垂头望着地面,长长地深呼吸着。李敢并不愿因此而抢在蒙唐前头,也低头望着箭矢,呼吸平稳,并不见丝毫紧张。

待蒙唐缓缓举弓拉弦,李敢也才将箭矢搭到弓上,瞄准……

士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尽头明灭不定的点点暗红,屏声静气,两声清脆的弦响划破这片死寂,利矢破空疾出——

李敢一矢中的,蒙唐之箭则没入草丛之中。

蒙唐懊恼地把弓就地一抛,旁边兵士慌忙接住。李敢笑着揽过他肩膀,拍了拍。

蒙唐斜眼看他,道:“看来这半年来,你虽去督造□□,箭术倒是一点都没放下。我紧赶慢赶还是逊你一筹。”

李敢温和笑笑:“你整日操练人马,自是要比我忙些。”

霍去病慢悠悠踱过来,小铜铙尚在手中,待到他们面前,往蒙唐手中一抛……

“卑职无能,请将军降罪。”蒙唐忙接住铜铙,朝他行礼。

“行,回头我就把你和赵破奴关一块去。”霍去病说得极顺口。

“别啊将军,单关我一个就行了,犯不上连累鹰击司马。”蒙唐笑道,“他嘴太碎,卑职可受不了。”

霍去病笑道:“单关你还算是什么惩罚。”

蒙唐嘿嘿直笑。

“行了,让他们接着比,别耽误他们赚金饼。”霍去病转头朝李敢招招手,“我们走。”

“诺。”

蒙唐行礼,目送霍去病与李敢跨上马背,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信马由缰地行出一段路,霍去病始终未发一言,李敢暗忖:莫非他是因为自己胜过了蒙唐,故而心中不快,毕竟蒙唐现在应算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正自思量,便见霍去病笑着转过头来。

“今日看你箭法,方知雏凤清于老凤声。”

李敢忙道:“将军谬赞,我与家父还相差甚远。”

“我也曾看见李老将军的箭法,准则准矣,可惜……” 霍去病却未再说下去,只摇头道,“奇怪,你的箭法倒不像是李老将军教出来的。”

李敢一怔,着实想不到霍去病竟有如此洞察力:“将军说对了,授我箭法确是另有其人,并非家父亲授。”

“哦,是何人?”霍去病颇感兴趣。

“是家父的一位故交,只可惜……我已很多年没有他的音讯了。”李敢忆起往事,心中怅然。

“确是可惜。”霍去病惋惜,转而笑问道,“你若来我军中,不知李老将军可否愿意?”

李敢笑着推却道:“多谢将军厚爱,只是我大哥二哥都已不在,我自己也不想离开家父身边。”

他的话霍去病并不以为然,道:“你若来我军中,以你的能力,封侯指日可待,到时候李老将军岂不是更高兴。”

李敢听霍去病提及封侯之事,心中一动,只是想得并非自己,而是家中老父。李广难封,是朝上朝下皆知的事情,也知此事是李老将军一块耿耿于怀的心病。当今圣上城府颇深,本就心意难测,他们这些外人也就更加无法揣测圣意,根本无从得知李广难封的缘由究竟何在。

而眼前此人,霍去病,自幼在宫中进出,圣上恩宠如亲子,也许他会知道其中缘故?

可自己与霍去病毕竟并不相熟,问了会不会是自取其辱?李敢心中几番纠结,究竟该问,还是不该问?

脑中想起老父立于城墙之上,站得笔直却略显老态的身影,李敢心中一酸,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霍将军,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恕我鲁莽,是关于家父,他半生戎马,为朝廷尽忠尽力,可……”

“你是想问,李老将军为何迟迟不能封侯之事?”他话难启齿,霍去病已然明白。

李敢重重点下头:“是,将军与圣上亲厚,可知道其中缘故?”

霍去病目光复杂,俯身摸了摸马颈,径自沉默着,似乎并不愿答这话。李敢见状,心下黯然,但也不愿勉强他人,遂道:“是我鲁莽,将军只当我没问过。”

霍去病直起身来,微微叹了口气道:“关于此事,圣上确是从未对我说过其中缘由。……不过,圣上倒是提起过关于李老将军的一事,且颇有微词。”

李敢一惊,急问道:“是何事?”

“置水关外,羌人反叛,此事你可知道?”霍去病问道。

只听到“置水关外”四字,李敢的脑袋就“嗡”地闷炸一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霍去病停了半晌,才接着道:“……圣上说杀降不祥。”

李敢微别开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长长吐了口气,叹道:“这件事,也是家父此生心中最为懊悔之事。此事确是我李家之过,再怨不得旁人,不能封侯也在情理之中。……多谢将军,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向别人提起。”

霍去病点了点头,劝道:“李老将军虽难封侯,但你却不是不能。你若来我军中,必有一席之位,你不妨与老将军商量商量。”

李敢持缰拱手道:“将军美意李敢心领,只是眼下多有不便,来日方长,也许以后能有机缘在将军帐下效命。”

听他说得含蓄,想来是李广因蒙唐之事恨自己恨得牙根痒痒,又怎么会肯让李敢过来。霍去病一扯缰绳,纵声大笑:“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来日再说。”

虎威营已然不远,他策马驰去。李敢暗松口气,策马跟上。

夜渐深沉,赵钟汶等人皆已离开。铜制拈灯烛光摇曳,案上摆着被摔坏的竹简,子青已卸过甲,身穿襦衣,跪坐在案前,手持细麻绳对准竹支小孔,小心翼翼地穿过去……

地上,木盆中热气升腾,易烨脱了布袜,把脚伸进热水中,惬意地龇着牙。

“青儿。”泡了一会儿,他唤了声。

“嗯?”

子青不抬头,手捻着绳子,目光只放在竹支上。

易烨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佯作不在意问道:“你认得李敢?”

手微微一顿,子青呆了呆,抬眼望过来,迟疑了一会儿,才复垂下目光,答道:“嗯,以前认得。”

虽然易烨心中早有答案,但见子青并未在自己面前遮掩,还是觉得开怀:“以前的事很少听你说起,方才看你那样,把我吓了一跳。难道李敢以前欺负过你?”

捻着细麻绳,却怎么也穿不进竹片小孔里,子青暗叹口气,索性放了下来。

“没有,以前他待我很好,像哥哥一样……”她想着,又补充道,“有时候比哥哥还好。”

“这么说你也认得李广?”

她的瞳仁立即痛缩,淡淡道:“认得,我爹爹一直拿他当知交好友。”

听出她语气间对李广的恨意,易烨皱眉想了想,想起六年前倒在山坡上昏迷不醒的子青,猜测道:“难道李广害了你家?”

子青咬咬嘴唇,猛得把竹简卷起,连没装上的竹片也一并裹在里面,起身低道:“我困了。”

易烨暗叹口气,也不勉强她,笑了笑道:“那就早点睡吧。”

子青脱履上床,襦衣叠在床边,背身朝外躺下,被子一裹,便不再动弹。

瞧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易烨自行摇摇头,拿布擦净脚,起身倒了洗脚水,又灭了灯,这才在榻上躺下。

夜凉如水。

这日是初一,军营中每月初一和十五皆休息,可不必操练,每火还可有两人外出。二伍为火,此日外出正好轮到另一伍,与赵钟汶这伍并不相干。

“俺不吃药,不吃,不吃……”

徐大铁猛摇着头,想从医室逃出去,硬是被赵钟汶死死地拽住。

这日赵钟汶便发觉平日生龙活虎的徐大铁有点蔫,后者只会说脑袋沉,身体也提不起力气。摸着额头有些发热,估摸着他是夜里贪凉受了风寒,赵钟汶便带着他来医室,让易烨瞧瞧。

瞧了舌苔,又替徐大铁把了脉,易烨笑道:“不用吃药,喝碗姜汤,回去捂着发发汗就行。青儿……”

正整理医简的子青起身便要去煮姜汤。

“多煮些,老大鼻塞,也得喝一碗。”

自竹篓里拿了大块姜,子青便起身往隔壁灶间去。赵钟汶跟上拿过姜块,道:“这个容易,我自己个来,你且忙你的去。”

子青本欲推辞,但正好见有人负着一伤者急急而来,可看见伤者腿部鲜血淋漓,她忙跟进去帮忙。

“他从马上摔下来,腿正磕石头上。”

易烨与子青忙将伤者架下来,放到榻上。

徐大铁原在榻上躺着,一看到那人左腿上全是血,吓得跳起来,缩到一边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命之奇书嫡女娇妃弥天记恣意风流她的4.3亿年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
相关阅读
(无限恐怖)盈盈一水间剑舞[陆小凤同人][HP]黑王子闪婚傅少无下限在旧时春光里等你鬓边不是海棠红帝君,您家小徒弟又闯祸了重生蜜宠,厉少的甜心小娇妻妻逢对手,总裁老公来PK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