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一。”
谁?
“这边。”
谁在叫她?
一片混沌之中,若一慢慢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耳边有水流淌过的声响。她感觉自己四肢皆空乏无力,像虚浮在空中一般,找不到着力点。
滴答,滴答。不远处有水珠滴落的声音,若一顺着声音寻去忽见一抹鲜红在砸落在地上,又迅速散开。
她心中微惊,四周的黑暗让她有些惧怕。
这是哪里?她问道,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颜若一。”
声音倏地变大,猛然间出现在她的耳侧,若一心头惊骇,连忙转身。
四周的黑暗被红色的血液浸染,若一悚然的看着那方场景,红莲,又是红莲。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被盯死在墙上,而是披头散发的站着。
他身上依旧是那件破烂的红衣,手脚似乎被挑了筋,无力的搭下,但是不知为何他还能立在那方。面色惨白,形容枯槁,俨然一副厉鬼出世的模样。
而使若一感到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那双从来都只垂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黑色的眼球中是一点猩红的瞳孔,他眼角逐渐留下血泪,而唇角却勾出了个诡异的笑。
“你也来了。”他咯咯笑着,转身从身后抱住了一个东西,又慢慢转了过来。
若一瞳孔紧缩,只觉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胃里,然后冻住了浑身。
不为别的。只为红莲手中拖拽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头发,而那个女人逐渐露出的脸和她一模一样。
那是颜若一的头颅。
若一指尖冰凉,慢慢摸到自己的脸上,触手一片粘腻湿润,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掌中的鲜血。又望了望红莲手中的那个头颅,那头颅自眉心处不断的流出血来,染湿了整张脸,显得恶心可怕。
突然,那头颅猛的张开眼,盯住若一,呵呵一笑:“你来了。”一边说着,嘴里一边淌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血。
“啊!”
若一一声惊叫,猛然惊醒。
是青丘的房间。什么都没变。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一阵湿润,若一骇了一跳,伸手欲看个明白。可是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赶紧翻身下床,连鞋也没穿。她踢翻了凳子,抖着手摸到了桌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一看——
哪有什么血迹,那些湿润只不过是她摸了一手冷汗而已。
虚惊一场……
若一只觉浑身顿时没了力气,滑坐在地上,捏着衣袖想为自己擦汗,可是胳膊乏力得半点也抬不起来。
方才那梦太真实。比以往所有的梦都要真实。
红莲不再求救,不再被死死盯在墙上,反而提出了她的头颅。
若一歇了一会儿,才能抬起手来摁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她强迫自己静下来,想一想方才那个梦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可是越想静下来就越是觉得周身寒凉得可怕。
她重新躺进被窝中,借着棉被的温暖驱赶了寒冷。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一躺下,脑海中尽是那些可怕的画面。
似乎有那么一个人,始终把她盯着,就等着她入睡,然后钻入她的梦里摆弄出奇怪的场景。
再无法睡着。若一索性披了外衣,穿了鞋,推门出去。
青丘的夜晚没有月亮,但是漫天的繁星依旧璀璨。她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笑了笑。
苍霄已经成神,她半夜在屋里闹腾成那样,他没道理听不见。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没察觉到危险,所以若一被恶梦所困的折腾自然不够他上心。
若一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漫天繁星,在院子中慢慢散着步。
许是星光太过诱人,若一一时兴起,竟然走出了院子,一直抬头仰望着星空,全然不管自己走去了哪里。
等她漫步走出院子之后,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缓缓落在房梁之上,脑袋转了转,“呀呀”叫了两声,刚振翅欲飞走,一阵劲风刮过,乌鸦颓然落地,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了动静。
一袭艳红色的衣裳在黑夜中显得不那么张扬。九焱瞅了瞅地上的乌鸦,转头问:“不跟去?她那模样分明是被那人施了咒术。”
白色的身影藏在阴影之中,他默了一会儿,淡然道:“借此可诱他出来。”
九焱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别到时候颜若一受伤了,你又回过神来发疯。这天下已经堪忧,经不住你折腾了。”
“她身负神力。无妨。”
“当真无妨?”
白衣人没再答话。九焱摇头咋舌:“神明啊神明,大爱则无情。苍霄你现在对得起天下,却独独负了她一人。你要这天下以后如何还她?”
苍霄道:“我自会还她。”言罢脚跟一转,眨眼便消失了身影。
九焱挑了挑漂亮的眉毛,心中却没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反而踢了踢地上僵死的乌鸦,若有所思的呢喃着:“鸟啊……”
…………
若一全然不知自己竟会走这么远,等她回过神来时,周遭已是另一番景色。枯木和一片荒芜的土地。
明明是一片陌生的场景她却觉得莫名的熟悉。想到方才那个梦,若一心中有些惧怕,她左右看了看,想寻到自己来时的路走回去。转过身却只见一片空荡的荒芜。
没想到她竟走到了这片空地的中间。她往后退了两步,眼角忽然瞥到一旁有个巨大的石碑。她迟疑了一番还是走了过去。石碑上刻着两个巨大的字“湖冢”在星光的映衬下发出奇异的颜色。
“……后山的有个名为湖冢的禁地,没有湖也没有冢。”武罗的声音蹿出脑海,若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后山的禁地……她这么一会儿时间竟然能走到青丘后山来。任是若一再迟钝,此时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她凝神敛气,打算腾空而起。
然而她脚尚未离开地面三寸。荒芜的土地中蓦地伸出一只苍白的人手,紧紧拽住她的脚跟。
若一吓得面无人色。
没给她尖叫的时间,那只手把她往下一拉。若一只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刮过这片荒凉的地方,石碑上的两个字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慢慢扭曲变形。晃眼一看,似乎是无数的人在里面挣扎叫嚣着要爬出来。然而随着夜风扫过,又慢慢的寂静下来。
翌日清晨,武罗刚走到若一的房门前,正要敲,但见苍霄沾染了一身露水神色颇为疲惫的从院外踏了进来。
武罗奇怪:“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苍霄扫了武罗一眼,淡淡道:“她昨晚睡得晚,又累得厉害,别吵她。”
“呃……”武罗脑海里面起了遐想,脸红了红,转身离开的时候咕哝道,“不是成了神吗……看来事情并不像若一想的那么悲观嘛。”
待听闻不见武罗的脚步声后,苍霄走至若一屋前,推开了房门。
屋中无人。清冷空寂。他粗粗扫了一眼,翻在地上的椅子,摔碎的茶杯,还有一截燃尽了的蜡烛。想起她昨晚的惊呼,苍霄知道那时她定是非常害怕。
手掌不自知的收紧。他将椅子扶好,静静坐下。闭上清澈的双眸,呼吸均匀的吞吐了几次。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