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水户夕歌的少女,正在从事【援助交际】——与不同的男性暗中会面,进行一些为社会舆论所不容的“工作”,借此获得收入。
数日后,在云雀家御用执事草巴斯蒂安……不,草壁提交的报告上,白纸黑字无可辩驳,清清楚楚地这么写着。
虽然奈绪在云雀相关者面前一直扮演“任性又刁钻的二小姐”角色,但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草巴斯——不,草壁同学出众的执事……不,办事能力。
因此,她难得没有借机怂草壁两句,而是直接把一脸沉痛的奶爸带回公寓扔给了炎真:“向这家伙汇报成果吧,他才是这次调查的委托人。”
抱着厚厚一摞水户夕歌的历史资料,草壁奶爸面色晦暗,眼神凝重得可以滴出血来,整张饱经沧桑的脸看上去又足足老了几岁。简而言之,他更像奶爸了。
很像奶爸的草巴斯犹豫半晌,终于缓慢地蠕动起了咬得发紫的嘴唇——如果对象不是一个怎么看都超过三十岁的老大哥(?),这倒像是韩剧中男主吐露“其实我得了白血病”的经典桥段。
“……古里,水户夕歌的事,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真想知道。”
奈绪还未翻看资料内容,不过硬汉草壁的迟疑神情已经给了她足够不祥的预感。为防止炎真在真相面前临阵脱逃,她赶在炎真开口前抢过了话柄。
“别担心草壁学长,我对炎真的教育是完美的。我昨天逼着他看了十几篇言情下载的苦情小说,其中的女主要么被爸爸卖去窑子,要么被继父猥亵,要么被人下过【马赛克】药……我对他发过誓,水户夕歌的遭遇不会比这更惨的。”
“……最惨的明明是被你灌输这些东西的古里吧?!什么完美的教育啊,你想把他教育成什么人啊?!”
“唔,像伊藤诚学长那样受女孩欢迎的人吧。”
“请你赶快住手!你绝对会后悔的奈绪小姐!”
炎真起初保持沉默围观着两人毫无逻辑的争执,最终忍无可忍地出口打断:
“草壁学长……请告诉我关于水户学姐的事。我想要知道。不管真相是多么让人无法接受,不管水户学姐是怎样的人……我都想要知道。”
草壁气喘吁吁地停止了向奈绪抗议,擦着脑门上的冷汗转过头来。当他饱含哀痛的眼神落到炎真坚定的面孔上,脸上不由生出几分怜悯之色。
“你是认真的吗?虽然在你看来,水户或许是个平凡的开朗女孩,又有讨人喜欢的动听歌喉……但是,你真的能够连她见不得光的部分都包容下来吗?就连水户的男朋友,似乎都无法接受,因而对她颇有不满呢。”
方才还一脸凛然的古里炎真,瞬间身子一软从床沿翻滚到了地板上。
“……男、男朋友?”
红发少年失神地小声嘀咕道。
奈绪和草壁默默交换了个微妙的眼色。
从炎真震惊的表情来看,水户夕歌似乎从未向他提及男友一事。是只把炎真当做小孩子故而回避这种话题,还是与男友发生了矛盾赌气不提,现在也无法知晓。
“请不要那么失落,古里。”
见自己的话造成了某种毁灭性的打击,草壁忙不迭地伸手拉起瘫坐在地的炎真,解释道:
“我想,水户一定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她的男友身份特殊,不太适合公诸于人……”
“身份特殊?难道她把了个黑手党?”
奈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立刻换来了弟弟一个燃烧着死气之炎的愤怒眼神——这在平时是相当罕见的。
“别用这种……呃,这种词语来形容水户学姐!奈绪你绝对是有偏见啦!”
“等等,你刚才想说‘这种粗俗的词语’吧?喂炎真,你半夜做噩梦哭醒的时候是谁给你念故事啊?翅膀硬了就嫌弃我用语低俗吗?我会把你小时候的糗事全都曝光哦!”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废柴少年为了敬爱的女性试图反抗霸王龙强权统治,失败。
“咳咳。”
草巴斯见自己的调查报告失去了市场,只得干咳两声拉回少年少女的注意力:
“……奈绪小姐,黑手党什么的太夸张了。其实,水户夕歌的男友,是圣条学园的音乐老师。师生恋虽然不算少见,但在国内还不太容易被人接受,‘对学生出手的老师’说不定也会惹上麻烦。为了保护男友而对他的身份加以隐瞒,并不是什么值得谴责的大错——不如说,这更反映出水户是个温柔的好女孩啊。”
一方面在得知水户已有男友后安下心来,一方面也对这种默默付出甘愿牺牲的女性心怀敬意,奈绪的口吻客气了许多。
“这么说,她一直和那个老师地下交往咯?可是,援助交际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一时缺钱,既然有男友的话,向他求助不就好了。”
“水户夕歌为什么不向男友求助,这一点我也很不理解。也许是她太爱那个男人,不希望给他添麻烦吧……不过,水户缺钱的理由,我倒是调查到了。”
草壁似乎对此事十分郁结,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口库洛姆递过的凉茶——她平日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此时也被这场严肃的三方会谈吸引了过来。
“说来也巧,这和奈绪小姐之前清理的那个讨债团伙有所牵连。据水户的邻居说,她家是四口之家,除去父母外还有一个上国中的弟弟,父亲是普通职员,收入并不高。而水户夕歌以成为职业歌剧歌手为目标,进入了音乐名门白藤音大附中就读,这所学校的学费相当高昂……”
学艺术很烧钱。这一点,就连与艺术无缘的原田奈绪都有所听闻。
“这、这么说,那个女孩,是为了实现理想才……”
库洛姆在奈绪旁边坐下,有些困惑地插话道。
对于库洛姆来说,六道骸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她甚至很少思考人生规划、将来的道路等等一系列问题,所谓理想更是无从谈起。“为了某个愿望而出卖肉体”,在她纯净的头脑里或许连这个概念都不曾有过。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水户夕歌的父亲欠了债——这个忠厚的老好人为别人担保,结果借款人逃跑了,他成了对方讨债的目标。最近水户一家似乎时常遭到那家讨债公司的骚扰,水户先生甚至会在上班路上被混混群殴……半个月前,水户一家也从他们的住所中搬离了,不知逃去哪里。但是,我不认为讨债者会就此放过他们。”
沉重的债务。无休止的威胁和骚扰。有家难归。父母和弟弟哭泣的脸。
仅仅是想象这些阴暗的词句,就让奈绪胸口一阵苦闷。
她并非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光之国度,也受过“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社会”的黑手党教育。即使如此,草壁所叙述的故事对于一个普通家庭,也实在是糟糕的可以。
联想到水户夕歌先前强作开朗的神情,还有自己明显戴着有色眼镜的恶劣态度……她到底在这个青春伤痛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啊?
“kufufufu……看来你是误会了人家呢。”
“骸大人!”
完全没注意奈绪怨恨的眼神,库洛姆蹬蹬跑向了站在门边要多装x有多装x的凤梨头男人。
奈绪忿忿拉扯着自己耷拉在肩上的辫子,头也不抬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倒是温柔体谅得不行,当初是谁对我说‘那女孩只是个□□女’这种恶毒发言的啊?自命绅士的男人还真是恐怖,别人翻一页书的时间你就能翻脸十次。”
“哦呀,我说的不是实话么?那女孩的确是个□□女,但她是个身怀苦衷、热爱家人、温柔善良的□□女……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不对的是你的态度——把手从我脸上拿开!我的脸是被你气鼓的,不是让你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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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压抑得犹如世界末日的气氛中,又是一个礼拜匆匆过去。在此期间,炎真一直无法鼓起勇气去向夕歌确认真相。更何况,万一他和奈绪偷偷调查夕歌背景的事暴露,他在温柔大姐姐面前就无地自容了。
终于,陷入某个青春伤痛故事的少年决心主动出击——去找水户夕歌的男友。
“我大概没法帮上水户学姐的忙,但我希望她能够好好生活。至少,我想确认那个音乐老师值得她这样付出。”
“炎真,你知不知道你的角色,特别像言情小说里为了女主上刀山下油锅而女主浑然不觉最后默默殒命的苦情男二……”
“……那么奈绪不就是无私爱着男二但男二深爱女主于是拼命排挤女主却依旧得不到男二的心最后跟着男二殉情的悲剧女二……”
“够了,结论就是‘我们都很二’对吧?我陪你去,陪你去还不行吗……啊,我不是陪你殉情哦!”
就这样,男二女二——不对,很二的炎真和奈绪友好地一起潜入了圣条学园。
当然,不是去殉情。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殉情的条件。
因为……所谓殉情,一般需要男女独处,不能有第三者围观。
“——骸你到底是跟来做什么啦?!”
与他们相隔一段距离悠悠迈着步子的少年,一副懒得搭话的神情挑了挑眉,脸上分明写着两个黑气缭绕的大字:
【【【看(你们殉情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