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百家饭长大，倒也尚在人间。”女子的声音有些清冷。

这时候王熙冉和高沁然才注意到一旁也在点香的女子，女子身材颀长却偏向单薄，却是女冠装扮。因俗女子本无冠，唯女道士有冠，因而女道士又称女冠。

女冠不但声音清冷，连面相都偏为清冷，长像不是特别美的，但是确有一种让人说不清的感觉，总之难以让人忽略，一身灰色道袍，穿在她身上却有几分仙风道骨，岁数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可是王熙冉这种算是阅历丰富的人，也说不准眼前女子是不是真只有二十五六。王熙冉在外游历十年，曾经就认识一个得道的道士，已有百来岁，却是鹤发童颜，丝毫不似老者。

“在下王熙冉，字昭华，敢问仙姑道号？”王熙冉历来喜欢和各色各类的人结交，交友贵在真诚，所以王熙冉倒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名实姓，她直接眼前的女冠对她们没有恶意。

“玄清。”女冠看了一下王熙冉，也扫了一眼一旁的高沁然，淡淡的回道，一边认真把点好的香插入香炉内。

“王熙冉可否到寒舍一坐？”女冠提出邀约，这让王熙冉和高沁然都十分诧异，她们以为萍水相逢，这个性子看起来明显过于清冷的女冠不会愿意做过多搭理。

“愿前往。”王熙冉欣然点头。

就连不愿多事的高沁然都愿意前往，高沁然直觉眼前在云天庙出现的女子和乐云天有些关系，也许就是乐云天的女儿，虽然岁数看起来不像，也不知刚才自己和王熙冉的交谈被这个女冠听去了多少，毕竟之前她丝毫没有注意她的存在。

“你要去京都编写卫后传？”女冠泡了茶，为王熙冉和高沁然倒好茶后挑眉问道。

“嗯。”王熙冉点头。

“家父生前极为佩服卫后，说当年卫后率众臣拒绝成宗皇帝的所赐的丹药，可谓是一代女杰，家父文武双全，也曾去聚贤阁一睹卫后风采，直夸卫后是女中君子，这么一个女君子，却在家父的案件中冷眼旁观，真是让人有些失望？”女冠说完后似乎便陷入了记忆。

“令父？”王熙冉试探的问道。

“没错，家父就是乐云天。”她原名乐无忧，父亲原希望她能开心无忧，可是那天之后，开心和无忧便远离她而去了。

“其实卫后也有自己的无奈，当时仁宗继位之后，卫后很少干政。”高沁然为自己的曾祖母辩解道。

“仁宗是个好皇帝，家父一直都这么称赞的，可是他的心中的好皇帝，却让一个女娃定了他的生死，真是讽刺！卫后不干政，她为了让女帝登基，不是下令的斩杀了不少的忠臣良将？这又算什么？”曾经她恨，恨卫后，恨高轩，恨当今的女帝，可是终究答应了父亲，不去复仇，可是这始终是她的心结，曾经她和母亲多么希望贤明的太后，仁慈的皇帝能饶父亲不死，毕竟父亲所作所为是为了全县的百姓，并无死心。

“那是为让朝局尽快的稳定下来。”高沁然知道当年的卫后确实有能力阻止乐云天被斩杀，不过当年的卫后大概早就决定了让母皇登基，所以才让母皇的一句话，主导了事件的走向。

“你们怎么说都是有理的，那是为了你们的私心。”玄清握紧了茶杯，茶杯顺便变成了粉末，未完的茶水顺着手流了下来。

王熙冉和高沁然一惊，她没想到玄清的内力如此的深厚，王熙冉都有些确定自己是不是她的对手，天下是卧虎藏龙。

“试问一句，当今女帝登基后，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甚至比仁宗时，国家还要强盛，虽然女帝虽然在令父的案子处理上颇有争议，但是不可否认，女帝总体还算得上是好皇帝了。令父是个顶天立地的侠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令父之所以不让你复仇，大概也是出此考量，令父的胸襟令人敬佩不已。”王熙冉倒是站在客观的立场说道。

其实玄清很早就懂这个道理，只是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一想到那个女人一句话让她家从坠入地狱，便有股无法克制的恨意，但是她又不想让违背父亲遗言，所以只能劝自己放下。

“他日我能登基的话，必洗清令父的罪名。”高沁然一脸郑重的承诺道，她觉得这个玄清大概也是个奇人异士，说不准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玄清冷冷的看了高沁然一眼，虽然父母的死和她无关，但是这个人终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何况人都死了，洗清了罪名又能如何呢？

“你们走吧，是贫道太过执着于尘世，本该看破了，放下了。”玄清下了逐客令。

“那就不打扰了。”王熙冉和高沁然便起身辞别。

“她倒是可怜之人，目睹了父亲被杀，母亲殉情的场面，大概一生都难以走出这样的阴影，出家了倒也好，能放下就更好了。”王熙冉感叹的说道。

高沁然点了下头，她晓得王熙冉又开始悲天悯人了。

“王座之下，到底要埋下多少白骨？以后，佑宁若是有机会登上宝座，又要埋下多少白骨呢？”王熙冉轻声问道。

“注定是要牺牲一些人的，但是我答应你，如不必要的，我尽量都会留有一善。”高沁然倒是认真的对王熙冉说道。到了那时候，谁不是身不由己，就连当年的卫后也不例外，不舍得牺牲的也都牺牲了。

“不说这些令人沮丧的事情，佑宁陪我到处走走。”王熙冉觉得越是靠近京都，她的心境越有些荒凉，不禁伸手牵着了高沁然的手，她喜欢和高沁然手牵着手的感觉，她晓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奢侈的愿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高沁然点头，回扣住王熙冉的手，她们定情以来，最亲密的事情大概也只是牵手而已。

“昭华。”高沁然突然轻轻叫住了王熙冉。

“嗯？”王熙冉应道。

“能摘下你的□□吗？我想看一下你的胎记。”自从阿烈离开之后，王熙冉一直就带上了人品面具，虽然没有那么丑了，可是高沁然此刻就是莫名的想看一下王熙冉的胎记。

“怎么突然想看？”王熙冉有些意外的问道，世人不是都不爱看到丑陋的一面么。

“就是想看。”那是王熙冉特有的标记。

“你真是奇怪。”王熙冉嘴巴虽然这么说高沁然，但是倒是乖乖的把人品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偌大的一块青黑胎记。

“真的很丑，可是我看着就是莫名觉得亲切，我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高沁然伸手抚摸上那片胎记笑盈盈的问王熙冉。

王熙冉看着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绝色笑颜，不知怎么的，心里觉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