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放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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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帝后大婚的第二日便下旨晋升后宫诸人的位分,所以朱宜修起了个大早,将内务府送来的贵妃礼服穿戴整齐,华服上每一羽翟凤翠羽均用暗金丝线细细绣成,就是最上等的绣娘也需数月方可完成。

剪秋绘春为朱宜修更衣,而绣夏将按制的侧凤五尾珠钗等林林总总的十六支簪子一一给主子戴上,边修饰边轻声不平道,“娘娘本该穿正红色,戴九尾金凤钗才是……”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且用心点,别叫你主子我出丑。”朱宜修扶着剪秋的手,后头绣夏和染冬替她牵着裙裾,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昭阳殿。

先往太庙行册封正礼,再去参拜帝后,叩谢恩圣。

因太后不许宜修搬出凤仪宫,知道封后一事让母子关系出现紧张的玄凌便退让一步,将靠近仪元殿的旧宫室命工部日夜加班重新修葺,赶在大婚前完成,重新名为甘泉宫作为朱柔则的宫殿。

端坐于正殿的朱柔则初为人妇,眉梢眼角还残留着昨日的春情,少女的气质衬托着册封妃嫔所穿的大袖紫金百凤礼服尚显稚嫩。初次面对这种场合叫她心中发慌,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玄凌,后者眼中的浓情蜜意令她放松了些许。

李长宣读圣旨:仰承皇太后慈谕,晋娴妃朱氏为娴贵妃,端贵嫔齐氏为端妃,甘婕妤为修仪,苗婉仪为容华,汤良娣为悫嫔,钦哉。

苗氏一贯眼高于顶,又自负姿色远在甘,汤二人之上,听得自己不过升了半级,而甘氏却成了从二品修仪,连最看不上的汤氏都有了封号,格外气愤,脸色顿时就僵了下来,惹得玄凌冷冷睨了她一眼。

之后众人转到重华宫接受朝贺,席间苗氏多喝了几杯酒,熏得脸蛋绯红,借着酒劲儿站起来对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个的朱宜修道,“嫔妾敬贺娴贵妃荣升。”

朱宜修举杯回应,“多谢妹妹。”语罢,一饮而尽。

玄凌笑道,“爱妃好酒量!”

朱宜修轻笑道,“臣妾今日忘形了,还望陛下莫怪。”

玄凌举杯示意,道,“爱妃素来沉稳持重,难得也有这样随性的时候,朕也与你同饮一杯,还望爱妃今后与宛宛共同打理好这后宫,和睦众人才是。”

一个叫“爱妃”,一个叫“宛宛”,亲疏立现。

朱柔则也起身,向朱宜修敬酒,道,“我也和妹妹饮一杯,多谢妹妹照顾四郎。”

皇后当众称皇帝“四郎”,惹得诸妃侧目,看来帝后果真是情深意厚,连如此亲昵的称呼也敢张口就唤。

“臣妾不过恪尽后妃本分,姐姐言重了。”朱宜修喝了半杯,剩下的都拢进袖中的帕子。

苗氏忽的起身,娇笑道,“皇后娘娘与贵妃姐妹情深,真叫人羡慕,古时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眼前咱们大周朝也出了如此典范,实在可喜可贺。”苗氏本就生的漂亮,掐出水的娇嫩,一番奉承之词说出来倒让玄凌把刚才对她的不满去了一半儿。

坐在一旁的端妃脸上闪过一抹忧色,飞快隐去了。

只听苗氏接着朗声道,“听闻皇后娘娘入宫前,六宫事务皆有娴贵妃打理,不知可曾交还给皇后了?”

此话一出,全场噤声,无数目光集中于朱宜修的身上,后者莞尔一笑,道,“苗妹妹真是个急性子的人。”微微侧脸,低声唤道,“剪秋。”

剪秋自朱宜修身后上前一步,对着玄凌柔则躬身行礼,然后恭敬禀告,道,“回皇上,皇后,贵妃已将后宫诸事皆造成册,稍后席毕就会给皇后娘娘送去。”说得不带丝毫犹疑,全然没有怯场,语毕退回原位。

朱宜修起身,盈盈对柔则道,“姐姐莫怪,最近为了封后之事,到处都忙得千头万绪,妹妹我昨儿连夜命人赶了出来,原想等宴席散了亲自给姐姐送去珠光殿,不想苗妹妹心急先代姐姐问了,若有疏漏的地方还望姐姐恕罪。”

柔则哪里会真的责怪她,忙道,“叫妹妹劳累了,原也不过是些俗事,哪里需要请罪这么严重。妹妹若不提这个事情,我还想不起来呢。”

“姐姐贵为皇后,六宫之主,后宫大小诸事皆有姐姐裁夺,妹妹原不过是暂时当这个掌柜,既然姐姐已入宫,自然该物归原主,听命于皇后。”朱宜修的态度谦柔恭顺,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玄凌很是满意,和颜悦色道,“贵妃一向聪颖明慧,善识大体。皇后初来乍到,想来会有不明的地方,依朕看,就赐协理六宫之权给贵妃,你们姐妹互相帮衬可好?”

柔则,宜修齐齐向玄凌施礼,“臣妾遵旨。”

玄凌亲手扶起柔则,道,“莫要再多行虚礼,白白耽误了这喜庆时光。”

原本想造成皇后与贵妃的嫌隙,没料到三言两语被宜修轻易化解,没人再理的苗氏自讨没趣儿,冷哼了一声坐下。

装饰一新的重华宫内,丝竹管弦热闹非凡,红纱飞扬,彩灯闪耀,妃嫔们各色的钗环珠饰随着行动叮当作响,空气里漂浮着浓浓的脂粉气。

朱宜修位居贵妃,仅在皇后之下,诸妃之首。端妃于对面的座上远远向她举杯微笑,身旁的甘修仪亦是满脸堆笑的敬酒。其他的妃嫔在朱宜修眼中也个个都是如花笑靥,但个中有几分真实,自可思量。

端坐于前,桌上的玲珑酒杯注满佳酿,饮下去未觉甘甜,只有淡淡的苦涩。

等朝贺已接近黄昏时分,朱宜修等新晋四人各自回宫更衣,又接着出席晚些的合宫夜宴。夜宴多是些宗亲诰命,女眷居多,故此也不必穿正装,只需合了身份即可。

在重华宫里笑了半天,脸皮子都快僵了,等终于回到昭阳殿,乳母正在哼童谣哄予沣入眠,朱宜修动作轻柔的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便回内室,脱下一身沉重,换上轻薄的宽袖长衣,叫绣夏重新打水净面,剪秋和绘春则在清点各府送来的贺礼。

朱宜修倚在贵妃榻上抿了一口茶汤,先前来者不拒,喝酒喝的舌头都快麻了,尝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绘春一一报出贺礼的名字及送礼的人家,剪秋如数登记在册,两人合作默契。

绘春把一盒子南海珍珠递到朱宜修面前,道,“这是苗将军家送来的,娘娘可要么?”

绣夏给朱宜修新调了玫瑰汁子,化在水里,用毛巾浸透了递给主子,气道,“哼,那个苗容华心眼忒坏,竟敢给娘娘使绊子,谁稀罕她家的东西,指不定是掺了毒的呢。”

朱宜修瞅了一眼,道,“色泽均匀细腻,颗颗皆是上品,倒是难为苗夫人找来这些。留下吧,物尽其用,以后赏人用得着。”

六宫的账册都送到了柔则的珠光殿,宜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偷得浮生半日闲。每天逗逗儿子,和端妃下棋闲话,倒也不觉得无聊。

午后,剪秋进来回禀,道,“娘娘,文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往日给本宫请脉的不是张太医么,何时来了个文太医?算了,就先叫他进来吧。”朱宜修从榻上坐起,左手靠在几上,一副端庄沉静的贵妃模样。

太医跟随剪秋入内,手里提着药箱,跪地朝朱宜修行礼,“微臣文世清给贵妃娘娘请安。”

“文太医不必多礼,本宫瞧你眼生的很,过去从未见过。”

文太医忙回道,“回娘娘,微臣是新进调入太医院的。”

“哦,原先是在哪儿供职呢?”朱宜修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微臣师从林太医,早前在京中济仁堂坐诊,因老师告老还乡故而被推荐入宫。”文世清说话倒是斯斯文文,不似作假,但额上密密的沁出一层薄汗,不知是因屋中炭火太热还是初次当值太紧张。

“原来是前院丞的高徒,你且起来说话。”

“谢娘娘。”文世清先将看诊的软垫放在几上,又拿了块干净的丝帕铺在宜修腕上,才开始切脉,道,“娘娘生下皇子后调养的很好,只是近来天冷有些贪睡,并无大碍。”

“有劳太医了。”

朱宜修一个眼色,剪秋抓了一把金瓜子放进荷包,塞到文世清手里,道,“太医,我们娘娘请您喝茶。”

“不敢当,不敢当……”文世清见推辞不过,只得收了,朝朱宜修拜谢,道,“微臣谢娘娘赏赐,微臣告退。”

“剪秋,送文太医出去。”

过了一会儿,剪秋回来,朱宜修吩咐道,“你着人去查一下这位文太医,本宫要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剪秋领命而去,前脚刚走,后脚染冬进来,低头回话道,“娘娘,江福海回来了。”

“叫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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