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在受了刺激的第二天晚上，终于有点好转了，就在黛玉素玉和常夫人常烨一起享受她们的洗尘宴的时候，贾母一声令下，把她叫到了正房。

“砰！”

王夫人才进了房间，迎面就有一道黑影向她射来，她本能的向旁边躲了躲，定睛一看，却是本账册。愤怒的看向上首，，贾母却正挑了眉看她，嘴角的冷笑看的她抖了抖。但很快，她又重新调整了自己，笑着走过去，无视贾母冰冷的眼神，看着贾母身边的凤姐，嘴角勾了起来。

“太太。”凤姐看看贾母，还是矮矮身子给她行礼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王夫人问道。

“呃。”凤姐为难的看看贾母，又看看王夫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有没有规矩了，连给我请安都省了来质问凤丫头吗？”贾母不悦地看着她，还真是反了了她。

“老祖宗说什么呢，媳妇不明白。”是王夫人也不管凤姐了看着贾母，她的脸色也是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要是老祖宗责怪了我没请安，那现在，媳妇给老祖宗请安。”

“你放肆！”贾母狠狠的一拍桌子，贱人，她现在是什么态度？真当她治不了她了？

“老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媳妇给您请安难道还错了？要是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再也不请安就是了。”王夫人冷笑道。老太婆，你以为我会怕了你吗？一进来就给我下马威，哼，当我还是四年前随你捏揉吭都不能吭一声的女人吗？吓一吓我就怕了？

两个女人针锋相对，互用眼神凌厉的地看着对方，谁都不肯先开口，谁都不愿意低下姿态……

凤姐鸳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祖宗。”

贾政的叫声突然传来，贾母勾起得意的笑容，王夫人则刷白了脸。

一会，贾政走进来，贾母王夫人都看着他，唯一不同的，就是贾母一脸怒色，而王夫人，噙了泪。

贾政皱起眉：“老祖宗。”眼神在王夫人身上扫过，里面有审视有不满有愤怒，也有疑问。

“来了。”贾母淡淡招呼一声，看着王夫人难看的脸色，欢畅无比。“先坐吧。看到你哥哥了？”

“就在后面呢。”贾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复杂的看眼王夫人，到底还是没叫她坐下，“我想很快就到了。”

说人人到，“老祖宗。”贾赦和邢夫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贾琏。

“老祖宗。”

“老祖宗。”

“老祖宗。”

相继请安落座以后，还站着的人就显得很显眼。

邢夫人看着还站着的王夫人，不无嘲讽的道：“哟，瞧瞧，这不是我们二太太吗？怎么不坐？哦，你也觉的不好意思了，害的我们现在这么惨，你该知道羞愧的。”说到最后，狠狠的哼了一声。

“你胡说什么？”王夫人阴下脸，“你刚才，说什么？”

“我又说错吗？”从昨天到现在，邢夫人想到自己现在所遭受的种种，就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女人。“难道你想说不是你看不顺眼那两个孩子所以处处找她们的麻烦？难道你能否认你因为那两个孩子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你就报复的往她们的屋子里放、放那种脏东西？你害的两个孩子受不了逃出去，还害得我们贾家陷入了现在的窘境。这一切，你能否认吗？”

王夫人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这一点慌乱在看到贾政投射过来的目光时又很快消失了。从昨晚到现在，贾政根本不曾来看过她，甚至是她昨晚昏过去，听玉钏儿说，贾政也没来看过她。王夫人知道，如果不给贾政一个说法，自己恐怕真的得失去在贾政心里的地位了。以后赵姨娘会仗着贾政的宠爱骑在她们母子头上。王夫人想到这种可能就不寒而栗。

“你怎么能把所有事都往我头上推？”王夫人视线移往贾政，“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相信彩霞的话是我诬陷她们的？我是这么没度量的人吗？”

“你不是吗？”邢夫人还真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她居然还敢否认？“怎么，敢做不敢当啊？人家都把证据拿出来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那张印着彩霞手印的认罪书，你还想说那是假的吗？”

“当然是假的。”王夫人斩钉截铁道，“彩霞这是不满嫁给来旺家的报复呢。虽然这件事几乎就是她娘决定的，但也是经过我同意的。我本来也不想说这些的，但是……”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的，王夫人吸口气，缓缓说道，“或许你们都不知道，但是这彩霞也是心大的，她，想和环儿在一起。当然我是不赞成的，所以凤丫头说把她许给来旺家的时候我就同意了。但是她显然很不高兴。我承认搜查大观园时也搜检潇湘馆这个决定是不妥当了，但是，潇湘馆里没个长辈一起住也是事实，我也是想着，薛家好歹还有我妹妹管着，我不好管，也不该插手不是？否则不是越俎代庖吗？”贾政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贾母注意到了，皱起了眉头。“我也没想到那两个孩子会这么敏感，要早知道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哪里会叫人去搜检她们的院子啊！”

“你撇的倒干净！”邢夫人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你敢说你就一点没私心？”什么彩霞胡说，她看是这个女人满嘴的胡话吧。就她知道的，素玉可是一点没得罪彩霞的，她怎么肯能做出这么荒谬的事来陷害王夫人。最重要的事，彩霞怎么知道那个香囊的事。她们讨论的时候，她可不记得当时彩霞也在场。

“这是当然的。”王夫人显得很是无辜，“我能有什么私心？”

“哼，你自己明白。”邢夫人被她这副样子。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到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半点愧疚都没有。

“够了。”贾母本来是希望邢夫人能好好教训王氏一顿的，毕竟冲着娘娘的面上他不能真对王氏做什么，但那不代表别人不能教训她不是？可这刑氏还真是没用，居然叫王夫人全部压制住了。自己再不开口，她那个蠢儿子就真的要原谅这个贱人了。“你们当我是死人吗？在我面前吵架，你们的教养呢？”

“……”

“……”

“我今儿叫你们来可不是听你们推卸责任的。我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么多事。是真是假，你们心里最清楚，我心里也有一杆尺，现在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还出纳八十万两。”环视众人，没人说话，“很好，没话说？王氏，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官帐上会只剩下这么点钱？”

贾政捡起地上的账本翻了翻，真是触目惊心，偌大的一个荣国府，账上居然只剩下了十万两银子。“这怎么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贾母冷道，“看看你管的帐，在你没进门前，我荣国府可还是鼎盛之家，但你瞧瞧现在，这十几年，年年账上都亏空，年年都是少去。”

“老祖宗，这几年可不是我管帐。”王夫人抗议。

“凤丫头可是听你的管教的，没你的同意，凤丫头能做什么？”贾母一拄龙头杖，“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凤丫头为了贾家的收支，连自己的陪嫁都舍出去了不少，现在你倒有脸把责任推给她。”

“老祖宗你怎么能这么怪媳妇。”王夫人显得特别无辜，“这些年，媳妇也是知道自己在管家方面还是欠缺一点，所以才叫凤丫头来帮忙不是？但这些年，府里的进项确实是越来越少了，可府里的支出却一点没减少。媳妇这几年也有收缩开支，连几个姑娘

身边的丫头也只剩了那么两个。可这也是杯水车薪，毕竟府里人情往来什么的都是要花销的。账上的钱少了，老祖宗你可不能全怪我。”

“诡辩！”贾母的怒气在看到贾政若有所思的样子时更升了一个高度，就算不能真的废了这王氏，那以后也得克制了她，绝对不能在让她嚣张下去。“你以为你说几句就完了？你真当我们是死的？你看看账面，那每年支出，你还敢说这是正常的？比十几年多了近三倍！就这些，给几个姑娘在添十个丫头都行了。”贾政脸色难看起来，“所以说，你宁愿花上那么多的银钱去结交一些我们并不需要结交的外人却不愿意o府里的姑娘添上几个丫头？王氏，你仔细看看娘娘进宫前姑娘的待遇吧。”倏地冷下声音，“就算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对这几个孩子，你还有没有长辈的样子了？”

“老祖宗……”

“你又想说我冤枉你了，你是不得已的？”贾母冷笑，“王氏，娶了你还真是我们贾家罪的最错的一件事，吝啬、偏心，我们贾家做的什么孽才让你进的门？看看现在我们贾家被你弄的。我好好地两个外孙女啊，就这么失去了，还结成了仇。”

“老祖宗。”王夫人咬牙，老太婆，居然把所有事都扔到她头上，她以为她会这么算了吗？

“你闭嘴！”贾母打断她，“你现在还是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账上只剩下十万两了？我们借了素玉的八十万两，大观园花费不过三十万，好吧，就算是以前贾家都没钱了，那么，剩下的那四十万呢？”要不是她看了账本还真不知道，这贱人居然和其他人把这钱分了，还瞒着她！哈，要不是有这件事，她还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老祖宗怎么质问我？现在这里的人，可是有一半都参加了这件事的，你说呢，大嫂？”王夫人当然不会就这么被打压，她很快回过神，想着怎么扳回这局。

“呃……”邢夫人语塞。

“既然现在也没外人在，老祖宗也问了，那媳妇也就直说，当初林家是有八十万两进了官帐，可当时我们贾家已经没什么钱了，几处庄子的房子也需要修缮，再有园子一休，那钱就刷刷的流出去了，就像老祖宗说的，修好园子，那三十万就没了，还有几处的花费又去了好几万，是嫂子说，各房都该加点钱以弥补前些年银钱短缺，媳妇本来也是拒绝的，这不和规矩，但是大哥和嫂子都赞同，媳妇也没办法啊。”王夫人看看邢夫人，“大嫂，我没说谎吧。”

邢夫人憋红了脸，但不能说一个字，贾母看这情况差不多也就明白事实真相了，恨铁不成钢的瞪眼邢夫人，又看看贾政，不安就开始满上心头，贾政的脸色变了又变，但看王夫人的眼神却没了昨晚的冰冷。这不是好事。贾母心里想到。“那你们就分了那四十万两？”

“那个……”王夫人显得有点犹豫，很快，她又开口道，“我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是，您也知道的，前两年贾家银钱困难，大家过的也都不好，我想，也该好好补偿大家，所以我就……”

“所以事实就是，你们把钱分了？在账面上就留了、十万两？”贾母冷笑，话说的直白半点不留情面，“你们分了的四分之一？”

“老祖宗何必说的这么难听？”王夫人很是不以为然道，“就如凤丫头典了不少她的陪嫁，媳妇和嫂子也是拿出了不少东西的。现在我们得到一点补偿……”

“你说的补偿就是四十万两？”贾母嗤笑，“我倒怀疑，你们有这么多的陪嫁吗？”

“……难道我们还不能好好的犒劳自己吗？”王夫人不满道，“我们为贾家劳心劳力……好吧好吧，如果老祖宗您实在要为这件事怪媳妇，那媳妇认罚了便是。”闭上嘴不再说话，一副任君处置的神态。

“你还有理了！”贾政的脸上虽有不赞同，但也没多少怒色，贾母不由也有点心慌，“你弄走了贾家这么大一笔钱，弄得现在贾家陷入困境，你说怎么办？”

王夫人拿帕子拭泪：“老祖宗说的是那八十万两吗？媳妇无能，但是这些年，当初分的钱虽用了些，但还是有一些在的，十万两，媳妇拿出来就是了。”

“十万两？”贾母表情难看极了，“你在说笑话吗？给贾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就拿出这么点钱？”

“老祖宗明鉴，媳妇可就这么点私房了……”

“是吗？”贾母根本不相信她说的鬼话，“那你到说说，你是怎么在四年的时间里，花了这十万两的？说！”

“碰。”王夫人刷的跪下来：“老祖宗恕罪，媳妇、媳妇确实是少报了……媳妇承认自己是有私心，但是宝玉现在还小，媳妇也是想着他，想给他留点……媳妇知错了，还请老祖宗恕罪啊！”

“……”

“老祖宗，她这次做的、是过分了，但是、也算情有可原，还请老祖宗原谅啊！”贾政还是坐不住了，尤其是王夫人提起宝玉，哀哀祈求原谅的时候，他不由就心软了。他这妻子也不是坏人啊，吃斋念佛，对谁都是慈善不过的。要真像她说的，是彩霞心有不满栽赃她，那素玉可能也是真的误会了她。抄检园子的事也过了，但那也是考虑到素玉身边没个长者照顾……“老祖宗，她也是无心办了坏事，惹得素玉误会了才有这么一出。您也别怪她了。至于那钱，毕竟是我们欠下的，话也是应该的，我们回去看看还剩下多少，全拿出来就是了。”有转头对王夫人道，“回去看看还有多少钱都拿出来，难道你还想欠着这些钱吗？腺癌皇上都下旨了，我们要是换不出来，那就是抗旨了，可是要牵连全族的！”

“是是是！”王夫人连忙点头，“我一定全拿出来。”

“政儿？”贾母不满的瞪视他。他这是怎么了，他的脑子呢？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相信这个女人了？

“老祖宗，你就原谅她吧。”贾政心里也不好受，“她也不是故意弄出这些事的。你看她平日里对两个玉儿，那还不是真心照顾极疼爱的，那里真的会有那样的坏心眼啊。”

贾母被噎得说不出话。她该怎么说，你妻子就是心怀不满处处为难两个孩子，只是我为了娘娘的面子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老爷……”王夫人感动的看着贾政，泪倏然而下。

“哎~”贾政叹口气，“你也好好反省一下吧，看看现在，好好地一个家，被你弄成什么样了？”

“是，老爷……”王夫人低喃，“妾身回去就把钱全拿出来，还有些首饰字画，应该也值点钱，妾身这次，绝不敢再有私心了。”

“……哎~”贾政赔笑看贾母，“老祖宗，那你看？……”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贾母尖利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真的是愤怒啊，这个贱人，居然敢算计她，吃定了她不会把自己做的事抖出来才这么有恃无恐吗？“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这次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大怒起身，鸳鸯缠着她就回房了。

“老祖宗~”贾政看着她的背影，讷讷的喊了一声，才不好意思的回头。

“好好地，叫我们来也没什么事，我走了。”贾赦是万事不管的，看贾母走了，也就起身要走，“你们把这件事解决了就好了！”

“是啊，你们惹出来的事别连累到我们。”邢夫人也赶紧表态，不管怎么样，只要不叫自己出银子就是了，“看看，老祖宗都被你们气成这样了，哼~”跟着贾赦就出去了。

“那，太太，我们也先走了。”贾琏是最不好说话的，使个眼色给凤姐，也出去了。

“……”贾政在，王夫人也不好发作，她看着凤姐离开的方向，眼神阴郁的吓人。居然和老太婆一起算计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