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姐儿醒了吗？”

一阵低低地谈话声响起，凌筱皱皱眉，谁啊，扰人清梦。翻个身子，就要接着睡。

“还没呢，这时候正是贪睡的时候，哪能这么快醒啊！”谁说的，我就被你吵醒了，凌筱恨恨地睁开了眼，入眼的却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家居装饰。迷糊的大脑开始清醒，告诉她，现在置身的是另一个世界。

“是这样啊······”又是一个女声响起。凌筱蹙眉望去，只隐约的见了几个穿着朴素的婆子恭敬地围着个衣饰高贵的妇人，她冷冷一笑，可不就是她今生的母亲“林夫人”嘛。

贾敏听了奶妈的话，一时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第一次为人母，哪有什么经验。倒是这个照顾素玉的陈妈妈，原是林家的老人，做事稳贴，主子面前也很有些体面，如今派了来照顾素玉，也是担心着素玉这几日不好，有个经验的照料着好放心。加之陈妈妈也养了两个哥儿，贾敏对她那是信任有加的。

要是平日，贾敏自不会为女儿睡了而烦心，少不得还要开心女儿身子大好了。只今日不同，今儿是两个孩子满月，林如海办了大宴庆祝。厅里一干亲友齐聚不说，就是自己娘家，贾母也派了人来祝贺，为的，也是看孩子一面。只是她这女儿，身子娇弱，好不容易睡了，到叫她不忍心打搅。

低下头，贾敏看着睡着的女儿，想起这个可怜的姐儿自出生就多灾多难，心中不由就是一阵抽痛。想她不过出生，还不及喝上一口奶，就性命垂危，险些就去了。饶是如此，也是半月来药不离口的，双目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还好，林如海因着前些时候摔了孩子，此时愧疚不已，对她们母女三人，是愈发的好了，放让她心中稍稍安慰。只一想着当日林如海痛手摔孩子，又是一阵苦痛涌上心间。到底，不是哥儿。

就是今日母亲寄来的家书，亦嘱咐了多为林如海纳妾，为林家传承香火。“要是你是个男孩该多好啊！”低头看看素玉，贾敏喃喃道。一瞬间，贾敏恍然看见，素玉在听到她的话是，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贾敏方觉一怔，只听见有丫头回到：“夫人，老爷催您抱了小姐去前厅。”

贾敏应了，又回头看素玉，刚睡醒的孩子一脸恍惚，哪有什么讥诮。许是她看错了，贾敏如此一想，也便释然了。招呼了婆子丫头，抱上黛玉往前厅去了。

林家今日大摆流水宴以庆满月之喜，不要说这府内如何热闹，便是府外，门口，也聚了不少的人。或是看热闹或是想占点便宜，端的是热闹非凡。不过也有些人见不惯为两个女娃儿如此大操大办，只说“不过是女娃儿，横竖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何至于如此的操办。”不过林如海毕竟为官清廉，待人有礼，平素也没少为百姓分忧解愁的，大家也就体谅他初为人父，喜不自禁。一应贺礼俱全，便是这宴席，一干同僚亲友几乎全到了。

只当日的产婆听了林如海如此庆贺满月之喜，暗自嘀咕他喜怒不定，难以捉摸。左右的人又哪肯信平日儒雅的林如海会做摔孩子如此的事情来，更遑论人家今日如此大办宴席来庆祝满月。说了她几次，见不听，也就由着她了，自是不提。

这林如海却是不管外面如何议论的。他如今是有女万事足。小女儿黛玉漂亮伶俐，招人喜欢，大女儿素玉7天前也醒了，大夫说是无碍了。更有妻子贾敏美丽贤惠，平安康健。他，不求别的了。有些事，强求不得的啊。想到当日妻子难产，素玉气若游丝，林如海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哆嗦。

万幸如今妻子没事，一双女儿又平安，怎不叫林如海欣喜不已。正好赶着满月，林如海便嘱咐了下人大肆庆贺，也好冲冲晦气。

林如海自是喜不自胜，却有那一干亲朋好友林如海直乐。想那林如海平日如何的温文有礼，举重若轻，没成想，一双女儿就让他一张嘴笑的合不拢。那副傻气的样子叫他们直好笑。

林如海也不恼，由着他们取笑，另吩咐了下人催贾敏抱了孩子过来。惹得亲朋又是一阵调笑。

贾敏抱了素玉黛玉进来时，林如海正被一群人拉着灌酒，贾敏忙行前劝了，招呼众人看孩子。

“哟，好俊的孩子。”

原是见不惯林如海一派喜气叫人好笑的模样，想着要让他出点糗，哪想见了孩子，也不由得一群人赞叹不已。两个孩子粉雕玉琢的，漆黑的眼珠子，红冷冷的小嘴，再包上绣着富贵吉祥的小衣服，真真是可人。

早有那爱热闹的媳妇要抱过了孩子玩。才接过了黛玉，小小的身子就不停挣扎了起来，又是一阵啼哭。慌得那年轻媳妇忙送还给了贾敏。

贾敏见了黛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心疼不已。忙也接过来哄着，一会儿，黛玉就安静了。

“还真是母女连心啊。”有人取笑说，“这一进母亲怀里就不哭了。”

“可不是嘛！”一群人也都笑了。

凌筱听及此，心里倒对这个妹妹起了好奇心，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她心中暗想。转念又想起了前世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升起的一股好奇心一下子就熄灭了。当初，她刚回那个“家”时，对这个弟弟是疼入心坎，总让着他，凡事想着他，结果呢。她永远忘不掉他对着来家里做客的同学说，“这是我家的保姆。”真好笑，她付出了心力的疼爱，人家却根本没把她当家人。她，至于他，不过是个保姆而已。

不要期待，就不会失望。不要爱上，就不会受伤。

这一生，她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来伤害她。

“诶，这大的跟小的不太像啊。”一个年轻点的见了素玉，又看看黛玉，惊呼道：“我知道双生子是一模一样，现在看，这大的倒向林大人多一点。”

“还真不一样！”围在黛玉边上的一个媳妇也叫起来，“这小的像母亲，瞧这眉，这眼睛。真漂亮！”

“大的也好看，眉毛弯弯的，好生秀气！”

一群人当下围了孩子议论纷纷。林如海贾敏也不阻拦。女儿可爱招人喜欢，做父母的他们心中自是开心，巴不得他们多夸两句才好。

“哇~哇~”

一群人围着可爱娃娃说笑，少不得便要摸摸孩子。黛玉许是觉得困扰了，一双小胳膊挥了两下，见没能赶走吃她豆腐的，小嘴一瘪，哭了起来。可爱的动作又引得众人一阵欢笑。就连贾敏，也是边哄了孩子边笑。

“大的怎么都不哭啊。”有好奇地摸上素玉的小脸蛋，结果别说抗议，素玉的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怎么毛手毛脚的。”一旁与之交好的便说了这动作毛糙，只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怎么才满月的孩子，这么没精气，倒像是傻了的。想到这，不由一惊，见林海贾敏脸上仍是笑着，不由暗骂自己多心。那妹妹这么伶俐，大的怎么会是傻的？

“这孩子也真乖巧。”一群人里犯疑也不止一个，只是不能确定，大家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见了林如海爱女至深的样子，自不会在他面前讨没趣。

才说着，不知是谁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推得前面的几人向前栽，抱着素玉的婆子忙往后退，心下一紧张，竟在孩子身上勒出道红痕。

这下，是怎么也不能用乖巧来解释了。一众人看着素玉胳膊上红红的勒痕，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可能勒着了也不动一下的吗？

“这孩子，不是傻子吧。”

不知谁一时口快，竟就这样把大家子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时间，大厅里一片静默。大家的眼光不由往林如海贾敏看去，只见贾敏一脸苍白，只强自笑着。而林如海，早就一脸铁青。

从没见着林如海如此可怕的的摸样，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没了调笑的心情。又坐了会儿，都找个由头先走了。

林如海也不拦着，命下人好生送走了宾客，自己抱过素玉回了房。

大厅里，贾敏脸色苍白，几欲厥过去！

真是可怕的女人。凌筱暗自想道。前一世，她忙着生活，哪有闲情逸致去和那些女人聊张家长李家短的。果然，女人不可小看啊。

想起刚才，凌筱就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过是发了会呆，这群女人就认定她是傻子了？太好笑了吧。

突的，凌筱感觉手上一凉，然后便是一阵刺痛。凌筱一下子冷静下来，冷冷的看林如海，却发现他只呆呆看着她。怎么了？她皱眉。

“哭啊，”林如海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快点哭啊，哭啊。”力道大得让她皱眉。而他声音里的焦急，伤痛让她不由怔住了。他不会是·······

“相公，你在做什么？”贾敏一把夺过素玉，原来一脸的焦急在看到不哭不闹的素玉后呆滞了。好一会，便有泪流了出来。“素玉。”

“相公，我们的素玉是不是，是不是，”贾敏泪如雨下，艰难地道,“是不是傻了。”

“住口，”林如海脸色铁青，朝贾敏大吼道，“我们女儿聪明伶俐，怎么会傻？不会不会的！”不可能的，他的女儿怎么会傻？可是脑中却不由浮现那一日满头鲜血的小素玉······

贾敏也不说话，只是哭着。林如海看着素玉胳膊上他用金簪划破的小口子，上面渗出的红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哇~哇~”

一阵凄厉的哭叫传来，林如海并着妻子惊疑的望去，只见素玉挥着小胳膊，哭得声嘶力竭。

“素玉，素玉，我的素玉啊！”贾敏只喊着，泪流不止。林如海拥着妻女，亦是泪流。

我这不是心软，绝不是！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成傻子而已。看着欣喜若狂的林海贾敏，努力忽略了心中的小小喜悦，凌筱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