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很快就醒了。陈嬷嬷在她倒下去的时候就抱过了她不肯再让贾家的下人来看，待得有人惊叫黛玉吐血的时候，素玉一声嘤咛醒转回来，看到嘴角犹留有血丝的黛玉，原本还气愤不已的她突然就安静下来，脸色苍白的吓人。

宝玉不安的蠕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瑞家的惴惴不安的看看素玉主仆几人，今儿的是怎么就闹得这么大了？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主意。只能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林大姑娘，你，好点了吗？”

素玉没理她，她从陈嬷嬷怀里挣脱出来，慢慢的靠近了黛玉，用帕子细细的抹去她嘴角的血迹：“难受吗？”

黛玉摇摇头：“我没事，姐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素玉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没事，我没事！”黛黛，她的妹妹啊~她一把抱过她，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黛黛~对不起······”

“姐姐，姐姐你不要哭啊~”黛玉的眼睛也湿了，“我没事啊，姐姐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啊，姐姐，姐姐你不要哭了~姐姐~”

“黛黛，呜~黛黛~”素玉把自己的头埋进她的颈间，对不起黛黛，妹妹，是我不好，我不该没考虑你的。我怎么就这么笨，怎么会想到那样的馊主意呢！

原来，素玉一开始根本就没晕！宝玉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气疯了，想着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干脆就装晕，好歹得让老太太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怎么会这这样呢？神啊，为什么，明明耍尽心机的是她，明明不怀好意的也是她，为什么，为什么她善良可爱的妹妹会吐血？这不公平，不公平啊~

“姐姐，你不要难过。姐姐~”黛玉焦急的回抱住素玉，感觉到颈间一片湿意。她坚强勇敢的姐姐，哭了，“姐姐~”她哽咽道，“我没事，你不要哭啊！不要哭了！”

“黛黛！”素玉泪流的更急，双手一紧，整张脸都埋进了黛玉的怀里······

贾母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看看正抱着哭泣的两姐妹，心揪的疼：“宝玉，你做得混账事情，还不快点和你两个妹妹赔罪？”

宝玉正后悔唐突了两个天仙似地妹妹呢，如今见贾母发话，忙上前道歉：“两位妹妹，是我不对，你们就消消气，原谅我们吧。”

黛玉犹豫一下，抬起头看看贾母，又看看道歉的宝玉，迟疑了。

素玉却不理会他，兀自抱着黛玉，一丝动作也无。

贾母知道她是心里不痛快，来的时候她也听那些下人说了宝玉的混账话，要说，素玉还真应该生气。哎，真是冤孽啊。贾母暗暗一叹：“素丫头啊，不要置气了，看看你宝哥哥，给你赔罪了。”

这次素玉有反应了，她从黛玉怀中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狠狠的就瞪了宝玉一眼：“谁要他道歉，讨厌鬼！”

宝玉的脸刷的就涨红了：“你，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这是你该做的，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啊！“素玉半点面子都不给，“你才小心眼，你才恶毒呢。你是孽种！”

“够了！”贾母脸色一阴，“素丫头，你的教养哪儿去了，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吗？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乱说话，像什么样子！”

素玉睁大了双目了，连泪都止住了，只呆呆的看着贾母，仿佛是不认识她似的。良久，“哇~~”素玉大哭起来，“老祖宗偏心，老祖宗不疼素素了，哇~表哥刚刚就说素素是孽种，叫我们滚，老祖宗都不生气，就只会骂我~”

贾母是偏心了宝玉的，刚才素玉口无遮拦的，她也是生气，现在素玉哭闹不休，她也有点后悔，今儿的事情到底是宝玉不对，而且黛玉还吐了血，她是不该在苛责了素玉的，当下又小声的劝慰道：“素丫头啊，老祖宗也是不高兴你说话过了。现在，我就让你宝哥哥向你赔罪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素玉摇头尖叫，“讨厌鬼，我才不要他道歉，他是坏蛋坏蛋~他就是孽种孽种······”

“啪！”

房间刷的安静下来，贾母看看自己的手，有点怔住了。素玉不敢置信的摸上自己的脸，热辣辣的感觉，是真的！

“姐姐！”黛玉哭出来，她上前拦住了想上前的贾母宝玉等人，“你们，你们都是坏蛋！走开，不准过来！”三岁那年，素玉严肃的告诉她说，只有真心对晚辈的，那才叫长辈。因为姚姨娘背后欺负了她，素玉对姨娘怒目而视，还被那个女人推进湖里昏迷了好几天。后来，娘去世了，她和姐姐被送到这陌生的地方，姐姐说不要怕，有她在。姐姐，她最重要的姐姐啊！

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几个人，娘不在了，爹爹不能照顾好她们，剩下在她身边的，就只有姐姐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堆的人，明里好像对她们好，暗地里却不知道说了多少难听的话，这一切一切，真当她不知道吗？还以为外祖母是真心对她们好，可是，明明就是宝玉的错，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可为什么外祖母还要打姐姐？娘从来都没打过她们！爹爹也不会！外祖母根本就不会是好长辈！她讨厌他们！

“黛丫头······”贾母看看一脸敌意的黛玉，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素玉才几岁的人啊，压根就不明白孽种的含义，自己怎么就打了她呢？

“娘~呜~娘~~~~~”素玉终于回过了神，她看看歉然的贾母，小嘴一瘪，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娘，我要娘~~~娘~~”

“小姐！”陈嬷嬷王嬷嬷赶忙就上前来，一边一个，不住的安慰，“小姐不要哭了，小姐不要哭了~”

“哇~我要娘，娘~”素玉哭声不止反而越来越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娘~~~”

“大小姐！”陈嬷嬷暗瞥贾母，她一脸的懊恼和不舍，心中一冷，为什么，没有后悔呢？打了心爱的外孙女，你就不会后悔吗？还是你的孙子，就这么重要，说一说都不可以？

“素丫头！”贾母唤道，“你不要哭了，我让人煮你爱吃的冰糖莲耳好不好？”

“娘~娘~~”素玉根本不理她，依旧哭声不止，“呃~”哭的太多，小素玉打个嗝，胸口的不舒服让她哭的更凄厉，“娘~~”

贾母有好生的劝了几回，还让宝玉作揖道歉，可素玉就是不理，于是她也有气了，沉声道：“素玉，不准哭了！”

素玉被她吓了一跳，哭声顿了半拍，下一瞬，哭的更响了！

“叫你不要哭了！”贾母倏地呵斥道。

素玉被她的脸色骇到了，一下钻进了陈嬷嬷怀里，怯怯的看了她。

见她终于止住哭了，贾母稍缓了阴沉的神色，道，“你宝哥哥也道了歉，你不要再小心眼了，跟不准再闹了，知不知道？”素玉不说话，她又寒下了脸，“知不知道？”

“知，知道了！”素玉哽咽不止。黛玉默默地流泪，娘~~~~~

“这才对嘛！”贾母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今儿是受了委屈，可大家闺秀，有些话啊不能乱说，知不知道？”两姐妹默然点头，贾母又道，“你宝哥哥今天做的不对，我罚你宝哥哥抄50遍书好不好？待会我再让人请大夫过来，你们等会儿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素玉黛玉只点头，不说什么。

哎！贾母心中也不好受，看看宝玉，“你这孽障，尽惹你妹妹不高兴，回去抄书去！”

“老祖宗！”宝玉一听要抄书，马上就难受起来，忙撒娇道，“老祖宗，老祖宗，我不抄书，我不要了~”

“你这孩子。”贾母差点被他逗笑了，转眼见了含泪的素玉黛玉，脸又板起来，“不准讨价还价，快去！”回头就对素玉姐妹道，“你们好好休息，有事尽管来找我！”又吩咐一旁的下人，“好好服侍姑娘！”

一干人自是连声应了。素玉黛玉都低声的送了贾母，贾母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出了碧纱橱。

“姐姐！”看着那些人远去了，黛玉再也克制不住泪水，扑到素玉怀里，放声大哭。

“没事，没事了~”素玉抱紧她，连连安慰。

陈嬷嬷王嬷嬷心疼的看着两人，这叫什么事啊？

“哼~”突然，那个□□喜的一声冷哼，林家众人都看向她，她也不闪不避，一甩帕子，率先就离开了屋子。剩下的几个见她这样，相视一眼，也先后的出了屋子，只气得陈王两嬷嬷身子直抖。

“嬷嬷，你们过来。”素玉突然开口道。两人一愣，迟疑一会，先关了房门，都上前来。

“······”素玉拍拍怀中的黛玉，站起来，小声的吩咐了陈王两人几句。

“这······”两人有点迟疑。

“今天的事你们也看到了，难道还让我们姐妹呆在这里受这种屈辱吗？”素玉明白两人的顾虑，但今天的事，她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贾宝玉，贾母，都得为自己做的，付出点代价！

提及今天的事，陈王两人都变了脸色，到她们这年纪，什么没见过，今天贾母明显的就偏袒了宝玉，素玉才说了两句她就气急地打了她们小姐，连二小姐身子不好居然都只说吩咐请大夫来，更不曾提及说要好好照顾黛玉了。这般狠心，就因为素玉说了宝玉孽种？再看那些下人，贾母对两丫头才有一点不高兴，一个一个，就完全不把她们放眼里了，这样的势力······

“好，姑娘现在就去写信吧，王嬷嬷等会就出去。”陈嬷嬷也是能杀伐决断的，当即拍板道，“王嬷嬷，你路上不要停，一路把信送回老爷手里。”

“好！”

素玉点点头，叫来碧翎雪雁磨墨铺纸，开始写家书。

好一会，带素玉写完，黛玉又添了几笔，再由王嬷嬷小心地收好书信。素玉嘱咐道：“嬷嬷，你切记要快点送到父亲手里！”

“我省的。”王嬷嬷也知厉害，严肃道。今天贾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她们宝一样的小姐，居然被她们这么糟践，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

“吱~”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素玉等人惊讶的看着她：“紫鹃，你怎么在这儿？”

紫鹃眼睛红红的：“姑娘，我适才从厨房里回来，就听见下人议论纷纷的······你受委屈了~”

素玉看着她，娇俏的脸上一片哀伤，神情不似作伪，当下脸色稍缓：“没事了！”

“哪能没事啊！”紫鹃看着一派镇静的素玉，只当她是强颜欢笑，心中酸楚，恨声道，“那起子不开眼的东西，平日里偷懒就算了，在主子面前还那么放肆，真该被打出去！”

“哟，紫鹃姐姐说谁该被打出去啊？”又是一个女声传来，几人细目一看，却是春喜，脸一下沉了下来。

“谁应了就是谁！”紫鹃毫不客气，“怎么，你也知道自己该被撵出去吗？”

“哼~谁该被撵出去还不知道呢！”春喜的脸都扭曲了，”一群白吃白喝的，现在老祖宗都厌烦了你们，还嚣张些什么！”

“你！”王嬷嬷气急。

“怎么？”

“算了。”素玉拦住想上前理论的王嬷嬷，“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

“哼~”春喜一脸轻视，不阴不阳的说道，“老太太心善，给黛玉~姑娘请了大夫。”

“那你不请进来还杵那儿干什么？”紫鹃心急的一把推开她，就出去迎接大夫。

“你这个······”春喜差点摔了，就要破口大骂，却看见素玉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突，强自镇定道，“看，看什么，反正老祖宗是不待见你们了，你们这些白吃白喝的人，早晚都会被赶出去的。”

“那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恶”王嬷嬷再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往屋外拽，“你个死丫头，今儿不教训你，你王嬷嬷跟你姓！”

“啊~你干什么······”

尖叫声渐渐远去，屋内众人沉默下来。素玉摸摸脸颊，眼中寒光四射，贾老太君，今天你的偏心，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姑娘，大夫来了。”门外紫鹃的声音欢欣雀跃，陈嬷嬷静默一会，道：“她倒是个好的！”

素玉恍无所觉，拉过黛玉的小手，“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黛玉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姐姐，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有事的，因为，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脚步声渐渐近了，紫鹃率先跑进来，深后跟着一位老大夫，她欢欣的对素玉等人道：“姑娘，老太太请来了大夫为二姑娘把脉。”

许久，素玉冷冷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