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敬贤回府的路上因为拒了徐夫人的提议,没坐进马车。在路上没感觉,下了马后便有些手脚发僵。回了自个的院里,小丫鬟看见了他就飞快的跑进了房里喊了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徐敬贤微微皱眉,房门一开,一个穿着鹅黄袄子,玫红底牡丹纹交领比甲的美人儿快步迎了上来,“二爷可回来了!”
徐敬贤嗯了一声,低头就着小丫鬟掀开的帘子进屋。飞霞跟在他身后,见徐敬贤珍之又重地捧着一个匣子正愁着藏的地方。她见那匣子实在普通,不像是装了什么珍贵东西的样子。心中不知想到什么,抿嘴笑道:“二爷,你拿着那个匣子做什么?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交与我,我给你藏。”
徐敬贤满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个妥当地,闻言皱眉道:“没你事。”转头看见桌子上摆的点心眉头皱得更深道:“邢姑娘来过了?”
飞霞脸色稍好,眼角儿一飞,似笑非笑:“来过好几回了,眼巴巴的送了点心过来瞧您在不在。奴问小翘儿有什么事,她就是不说,二爷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真有急事呢?”
徐敬贤最终还是将那个匣子贴着枕头边放了:“若真有急事找我又有什么用?还有,”徐敬贤肃色看向飞霞:“邢姑娘到底是外人。莫说现在天已经晚了,就是白天男女授受不亲你也休说什么过去瞧瞧!坏了人姑娘的名声!”
飞霞还是头一回吃徐敬贤这般重话,眼圈儿当即一红,哽咽道:“奴还不是为二爷着想,先前听人说着夫人是要聘了刑姑娘,以为她就是二奶奶了,那里想到爷看上了连家四姑娘。奴本来见着爷跟邢姑娘也挺亲近的,她来找,难道奴还能不告诉爷,拦着不成?!”
徐敬贤气得发抖,怒喝了一声:“你给我住口!什么夫人要聘了邢姑娘,我又何时与她亲近过了!看来往日是我太纵着你们了,让你们心里没个惧怕,什么话都敢说!这样的话再让我听见我就卖了你!”
飞霞脸色一白,双眼有些不可置信,捏着手绢儿的指头微微颤抖着,终是捂着脸哭道:“二爷心底是有了人了,奴这样的旧人自然入不了二爷的眼,二爷要卖便卖吧,奴出去了就一头撞死在徐府门上!”说罢转身跑了出去,心里念着徐敬贤向来宽厚,说出这样的重话必定会来赔礼的,便稍微放慢了一下脚步。
西厢耳房里的几个丫头听见大丫头跟主子吵架了,纷纷在门缝上偷偷观看,“白珠快过来瞧,飞霞姐姐哭着从房里跑出来了!”
白珠掀开了窗户瞧了一眼就不看了,见一众小丫鬟看得热血飞腾,不屑道:“有什么好瞧的,光嚎不下雨,跑了半天也没跑进屋,可见是等二少爷追出来呢!咱们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睡觉!”
小丫鬟们面面相窥,又看了会,果然见飞霞的脚步越来越慢,哭声越来越大,最终还是不甘不愿的进屋了。小丫鬟们偷偷喷笑,絮絮叨叨的上了床,话题也不过就是飞霞姐姐和邢姑娘两人谁能做姨娘,又或者是两人都做了姨娘。
白珠冷冷地看了小丫鬟们一眼,卷起被子背过身睡了。
到了第二日,徐敬贤起身,就几个二等丫鬟伺候着。
一个与飞霞相处得好的二等丫鬟桃香细看了几眼徐敬贤的脸色,小声道:“二爷,飞霞姐姐身上不舒服,想请假歇两天···”
这是给他脸子瞧了?徐敬贤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平淡道:“既然不舒服就多歇着吧,别来这伺候了!”
桃香心里咯噔一下,听这口气,到底是要让飞霞姐姐好好休息,还是以后都别来伺候了?
徐敬贤草草洗了脸穿了衣裳嘱咐了一声谁也不许动他枕头边的匣子,就往正房里去给徐夫人请安。
到了正房,徐大奶奶与徐静澜并着邢姑娘已经在了。房里欢声笑语,徐静澜正掰着指头竖着今年能有多少次与连淑雅相见的机会。徐大奶奶笑道:“何必数得那么辛苦,等贤兄弟娶了她回来,你不就日日能见着了吗?”一瞄眼,见邢姑娘脸上闪过僵硬,徐大奶奶的心里就笑得要死。
“我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说如果连姐姐真的跟二哥成亲了那里还能配着我?就跟嫂子似的,当然要日日陪着大哥了。”徐静澜白了她一眼,正要窜嗦着徐夫人等连淑雅生辰的时候好歹去一次,却听徐夫人大笑出声,徐大奶奶脸色涨红:“没遮没掩的小蹄子,看我不打你。”说着就真要追过来。
徐静澜从徐夫人的身边跳起来,大声嚷道:“明明就是这样!我哪里没遮掩,有眼睛的都看得到!”眼尖扫到了徐敬贤,就立即跳到了他的后背。
徐大奶奶到底不好跟小叔子拉扯,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静澜才作罢。
徐夫人笑道:“这是自然,你当那个成亲了还能一直跟你玩耍?快别淘气了,好好地坐着!”
“母亲,刚刚你们再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徐敬贤捡了一个位置坐下,刚刚好在邢姑娘的对面。见邢姑娘低垂着头,眼圈儿红着,也不问,装作没看见。
“没什么。就是澜丫头念着连姑娘呢。”徐夫人道。
“可不是念着呢吗,还‘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徐大奶奶瞟了一眼徐敬贤对面的方向,抿嘴笑了笑。徐敬贤一愣,只觉得满腹的心思都被这一句话给道尽了···以至于后来徐夫人说了什么也没听清,直到徐静澜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了神。
“过几日就是邢丫头的生辰了,你去准备准备,开几桌,再请个戏班子过来,办得热热闹闹的。”徐夫人说完,徐大奶奶点头应是:“母亲放心,我一定办得热闹,不会委屈了邢姑娘。”
邢雪玉道:“不用麻烦了表姑妈,我只是孤女一人,如果不是姑妈收留早已不知道在那里了。如今我只要能在姑妈膝下孝顺就心满意足了,千万不要再为了我费事了。”
徐夫人似满意的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孝心,只是你到底是族里托来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你放心等着那天热闹一下吧。”
徐静澜低头没吭声,徐敬贤道:“既然是邢姑娘的生辰自然应该好好热闹一下。”
邢雪玉含泪抬头,感激似的看了徐敬贤一眼。徐敬贤扭头跟徐夫人告退,徐静澜也跟着走了。徐夫人放开了邢雪玉的手:“天冷了人就容易乏,你也回去吧,小心身子,不用在我身前伺候了。”
邢雪玉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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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晚徐夫人离去时徐妈在张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氏的脸就立即阴沉了下来。淑雅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张氏冷道:“你先回去,明日早上到我房里来!”
淑雅不知何事引得张氏如此生气,一边想着该不会是自己在房里放肆让她知道了,一边又觉得不会,因为倘若是如此张氏现在便会教训她了,也不用特意等到明天早晨。
淑雅心中稍定,规规矩矩地与张氏行了礼,便带着碧萼往自家院子里去了。还没到院门口呢,遥遥地一个黑影就扑到了淑雅的脚边,抱着她的脚哭道:“四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三姑娘吧,不然三姑娘定会被太太打死的!”
碧萼反应快,一巴掌就打偏了碧烟的脸:“混账!胡说什么呢你!谁要打死谁了!”
淑雅被碧烟吓了一跳,这才猛然想通,张氏原来是在生淑静的气!想起今儿淑静说话做事,淑雅心中也憋着一腔火,她自问平日里待淑静坦坦荡荡,没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可是淑静呢?今儿那出算不算公然撬墙角了?丢人都丢到外人跟前了!
淑雅也恼了:“你叫我如何救她?今日她闹的时候你怎么不挡着她?风范名声一点都不要,自己不要脸皮还连累了别人!”
碧烟哭着抱着淑雅的腿:“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都是奴婢的错!求你了四姑娘,看在姐妹的份上替我家姑娘求求情吧!”
淑雅冷笑一声,让碧萼拖开她:“姐妹,我把她当姐妹了,她把我当成了什么?!”说罢也不管碧烟,叫李婆子守着院门,自家气得心寒又肝疼,想着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管淑静的事了。正躺下,就听外面鬼哭狼嚎,碧萼出去了一会,回来的脸上也带着灰色,对淑雅低低道:“太太要卖了碧烟。”
许是唇亡齿寒,碧萼想起了两人同时进府,又分别伺候了两位姑娘,只是碧烟的命不好,去伺候了最没眼色的三姑娘···
淑雅翻了个身,碧萼似乎听到她道:“自己没眼色,还连累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