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滟皱着眉,心中极为焦虑。
她看到阿遏手执一支柳枝,背对着她缓缓道:“潋滟,其实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光与影交织在一起,将他的背影映得很是瘦削。他的肩有些垮,似是肩上的担子过于沉重,有太多的东西被强制性地附加在他的身上。
她张开口,想说:阿遏,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的,其实我一开始就很明白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张嘴,却总也发不出声音来。她睁眼看着阿遏一步步前行,血一般的色彩在衣上蔓延开来,将一袭素色渐渐染成红色,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一枝杏花突然伸到跟前,她转脸,果然不出意料地看到一身青衣的开弘。开弘冲她挤挤眼,笑道:“潋滟,别理明瑞了。咱们俩相伴江湖,多么地逍遥自在,干嘛要与这种俗人为伴,白寻烦恼!”
她微笑不语。开弘是谢家百年来不世出的武道天才,虽然一贯以浪子形象游戏人间,但看他平日行事和对世局的把握,以后应该是想成就一番大作为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与自己相伴江湖呢?
仰头看着天际,那轮太阳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过于红艳的色泽让人从心里生出一种惨淡之感。就如地位尴尬的自己一般,一看上去就是那么地绝望。
突然画面一变,一身新嫁娘打扮的南宫青云突然跳了出来,执剑相向,目中杀气腾腾:“贱人,秋明瑞退婚之事是你在作梗,对不对?”
不是我,取消隐约之事是秋氏家主的决定,与我无干!
你们南宫世家意图结交朝中权贵,想借外力一统江湖。对南宫世家的动作与动机一清二梦的秋家怎肯在这种时候与南宫结亲!
我与阿遏虽然自小亲近,但从知道他被内定为下任家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兄妹而非其它。秋家主母之位,绝不可能由一介孤女占据!
…………
不管怎么说,你妒恨的对象都不应该是我呵!
苏潋滟张了张口,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贱人——我要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南宫青云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挥剑向着自己砍来。
“不——”明明是极容易躲开的一剑,但身体却似是僵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着寒茫的剑锋一寸寸地挨近自己……
…………
“啊——”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叫,她一下惊醒了过来,入目的是粉白的墙壁和一些式样奇怪的家具。
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部,感觉到束在腰上那冰冷而熟悉的触感,苏潋滟心下一松,慢慢吁出一口气。
是了,现在的地方是一千年以后的一个叫做“东京”的城市,她正被一个好心的少年收留着呢。
拭着额上的冷汗,苏潋滟将目光望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一片晦暗,不见星月,就如她的前程一般,只有一片迷茫。
即管以苏潋滟一向淡定的性子,面上也不由地露出几分惨淡来。
在这个世界里,她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无财无势。不同的语言,风俗和生活环境,更是让她从前苦学的武功,学问全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从前独身闯荡江湖时,她虽然也是孑然一身,却没有半分胆怯。只因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武艺和才干足够保证她的安全。可如今,往日的保证已经没有了作用,她觉得自己像是断了根的浮萍,完全地失去了依靠。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地学会这里的语言,融入其中,她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自己可以依靠的东西来保障自己的未来。
至于阿遏和秋家,那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东西了。从今以后,她的生活里再没有鲜衣怒马的江湖少侠;再没有仗剑争锋的快意潇洒。她现在早已不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潋滟仙子”,而只是一个误入他乡,一无所有的迷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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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着什么。努力睁眼,精神很有些不济,过了好半响才勉强认出面前立着的,正是收留自己的那个好心的少年。
“你发烧了,需要服药。”少年伸手,递给她几粒绿豆大小的药丸。五颜六色的药丸被制成各种形状,看起来十分别致,然而拈起来放在唇边,却闻不到药材味,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
苏潋滟张嘴想要道谢,然而喉咙干涩肿痛,难受得说不出话。勉强发出声音,却是嘶哑得怕人。
“不要勉强!”少年开口制止她说话,一面递过水杯,让她和水吞服药丸。
苏潋滟接过水杯,因为生病而有些乏力的手抖了抖,差点将杯子弄翻。在一边的少年身手敏捷地帮她扶稳杯子,接替她端住,并将水杯凑近她唇边。
晶莹剔透的水杯被打磨成圆筒形状,材质特殊,看起来很像水晶,也不知道价值究竟几何。
苏潋滟垂眼,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这种对她来说太过于亲密的帮助,小抿了一口水,将口中的药丸咽了下去。
见她将药服了下去,手冢国光目中流露出一丝放心的神色,却又立即掩了下去。
“小光,你先上学去吧。这里有我呢!”手冢彩菜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了一碗稀饭,笑盈盈地劝儿子去上学。
“是!”手冢国光放下水杯,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些纸条,放在苏潋滟枕边。苏潋滟随意地抽出一张观看,却见上面写着“我吃饱了”,下面附加了一条没有见过的字符,想来应该是他们的文字。苏潋滟立刻拣出写有“谢谢”和“我明白了”的字条,向着少年扬唇微笑。
手冢国光点点头,这才转身走出房去。
“啊哈,小光很会照顾人么!”与儿子擦身而过,手冢彩菜笑得别有用意。
听到自家母亲大人的调笑,手冢国光只做不知,冷着一张俊脸,尽量用若无其事的态度往外走。只是他周身不断降温的气场却暴露了他此时有些窘迫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