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杀生丸大人，药已经煎好了。”邪见举着一个大大的陶瓷碗，顶在头上摇摆着走到杀生丸身旁说道。

“让他喝下去。”杀生丸缓慢冷静地收回视线，慢慢站起来让出位置给邪见。

“啊，是。”对于杀生丸的命令，邪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顶着那个比自己头要大的碗立刻跑到鲁路修身旁放下。

“喂，小鬼，起来喝药了。”

“……”因病魔缠绕而无法安稳入眠的鲁路修紧蹙着眉头，嘴唇蠕动，呢喃着邪见听不清的话语。

“喂，小鬼，快起来！”邪见没好气地再次大声叫道，让他服侍杀生丸他也就认了，因为值得，可现在要他照顾一个人类小鬼……，邪见越想就越不服气，凭什么！

“……”被梦魇紧紧缠住的鲁路修并没有按邪见的话醒来。

“喂，小鬼！”邪见跳起来又在鲁路修的耳边大吼了一声，却也只是换来鲁路修一声不舒服的低吟和双眉更加紧皱。

“……杀生丸大人，他不肯起来……”邪见委屈地看着杀生丸，把自己不能完成任务的责任全部推到了鲁路修身上。

“……”其实杀生丸本想休息的心情早就在邪见的几声大吼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侧过脸，金色的眼眸瞥了眼邪见，又看了看脸上渐渐浮现痛苦的鲁路修，便不作多想走过去，踹开了邪见，在鲁路修身旁蹲下。

莫名其妙被杀生丸踹了一脚，滚了几米远的邪见正要爬起来抱怨和问个明白时，又再一次因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忘记了合嘴。

他的伟大的杀生丸大人居然……抱着那个人类小鬼……喂他喝汤药……？

邪见迷茫地转开头，对着漆黑的夜空眨了眨眼，星星还是那么璀璨，月亮还是那么皎洁，天还是那么黑……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啊……杀生丸大人……

望了天空好一会儿，待回过神后，邪见就见他家的大人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休息，而那个生病的小鬼则在喝下汤药后，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慢慢转为了平静。

“杀生丸大人……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邪见抱着人头杖慢慢挪到杀生丸身边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事？”闭目养神中的杀生丸没有掀开眼帘看邪见，只是从姣好的唇瓣中逸出慵懒散漫的语气。

“其实奈落那家伙要的也只是四魂之玉，我们只要拿到这个小鬼身上的碎片，奈落也一定会出现来抢。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还管这个小鬼的死活？”

据邪见对杀生丸的了解，要是以前杀生丸根本不会去在意一个人类的事，可是今天种种都让他惊讶无法明白，为什么杀生丸会突然对这个人类小鬼那么仁慈，真的只是为了那块碎片？

“邪见……”杀生丸偏头，斜睨着仰起脸等待自己下文的邪见，一抹寒光闪过眼瞳，杀生丸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在对我的决定质疑？”

“不，不敢，杀生丸大人……”邪见被吓得忙伏下头，全身颤抖地跪在杀生丸旁边。

惨了，他竟然一个不小心触犯了杀生丸大人的禁忌，幸好杀生丸大人没笑，不然估计他现在又要尸首分家了。

见吵人的家伙闭嘴了，杀生丸又重新闭上双眼，享受夜晚的宁静，顺便整理一下脑中的思绪。

邪见的话其实也有道理，奈落只是想要碎片，要引出他只需要碎片就行了，多带一个人也只是累赘而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让这个人类跟着，明知道对方也是在利用自己，也没有赶走他的想法，是因为他的那声‘哥哥’触动了自己的心弦？还是因为在看到那副坚强面孔下的脆弱时的意外？

不过这些答案他都不想去想太多，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和寻找奈落外，随心所欲才是他现在追求的生活。

平静的一夜就在晨曦露出云层后悄然过去了。许是邪见的药水效果，鲁路修的一夜高烧也退去了，脑袋虽还有一些晕沉，但也足够他清醒地面对眼前的事物了。

“这是什么？”鲁路修看了下放在自己身旁的东西，紫眸一侧，眸光冰冷地投在了杀生丸和邪见身上。

“这还用问，当然就是衣服啦。”邪见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反正他从一开始就看这个人类的小鬼不顺眼，心机城府比他还深。

“我是问为什么给我女人的衣服？”尽管在以前的世界里没有真实见过这种衣服，但偶尔在看书时也看过，十二单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日本古代高位女性才能穿的一种服饰。

鲁路修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个家伙，如果这是个笑话的话，他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前面要经过的一个地方，你必须穿上这件衣服。”不理会鲁路修的抵触，杀生丸依旧缓慢冷淡地说道。

“这个理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鲁路修站起来直视着杀生丸，仍脚边的美丽服装冷清地躺在地上。

“是么？那我也不会分神去保护你。”杀生丸斜看着鲁路修冷酷地说。

“……”保护？意思就是说那个地方很危险？看了下杀生丸万年不变的冷漠神情，鲁路修开始在脑中冷静地分析着。

杀生丸的实力这几天来他看得很清楚，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一定的自信，但如果那个地方连杀生丸都觉得棘手，他也不想去冒这个险，况且，在计划实行中，风险越低当然是越好。

其实，如果能让计划顺利进行，要他扮成女人倒也没什么关系，为了达到目的，连杀人他都不在乎了，怎么还会去在意这点小事。

再次看了眼那身粉色的十二单衣，不似贵族喜欢的大红，只是几近雪白的锦帛上，印着粉红色的暗花，宛如春日飘落的樱花花瓣，又如冬日撒下的白雪。

鲁路修冷静地弯下腰，拾起整套衣服，转身走到树后面，动作干脆利索，很快，就将这套美丽的衣服披在了身上，然后走了出来。

本来还欲要劝说杀生丸不要再带着鲁路修这个麻烦前行的邪见，可在见到鲁路修的那一身打扮后，立刻傻了眼，连嘴都张得大大的忘记了合上。

白皙的肌肤在粉色的外衣映衬下，几近透明，漆黑的发丝在温和的阳光下乌亮飘逸，眉如远山，不粉而黛，唇不点而朱，宛如红缨。一双犹如宝石般晶莹清澈的紫眸镶嵌在精致的脸上，幽静且深邃。

“可以走了么？”鲁路修锐眼扫了下眼前的两个妖怪，完全没有注意对方的惊讶，冷淡的语气与他美丽的外表有些不相衬。

“把这个披上。”杀生丸走过来，将一件白色的披衣递给鲁路修后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许是大病未愈，鲁路修总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加快速度更是吃力，不过尽管如此，一路上他也只是强忍着，倔强地不肯提出休息的要求，因此速度也不免慢慢减缓。

而仿佛有所察觉的杀生丸虽没有什么表态，但步伐却比平常要慢了些许，刚好配合上了鲁路修的速度，最明显的就是以前一直追着他跑的邪见，如今却跑在了他前面。

又走了一段路后，以邪见为三人之首，鲁路修跟着杀生丸慢步走进了之前听说的危险的地方——万妖谷。

万妖谷，名副其实就是聚集了成千上万各种各类的妖怪的峡谷，这个地方的传说多种多样，但都不缺乏其中一个，就是人类根本不可能通过，不管是跟着妖怪的也好，还是实力强大独闯的也罢，无一例外地躺在了这里长眠。究竟里面是如何的骇人惊闻，直至鲁路修踏进去以后才体会到。

峡谷的上空是长年都不变的黑蒙蒙的天，谷里的空气永远都是压抑，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个个凶神恶煞的面孔露出嗜血残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所有的入侵者，仿佛在等待时机将对方撕裂。

当他们走到谷中央时，倏地一阵轰动，然后包括容易被人忽略的邪见，三人前后左右均被一大群妖怪堵了个水泄不通。

“杀生丸大人……”就连一向嚣张的邪见也不免惊悚地抱着人头杖退回到了杀生丸的脚下。

“是杀生丸么？”

“是杀生丸……”

在确认之后，妖怪们稍稍后退了一些。杀生丸的名字早已传遍了整个妖界，他的冷酷，他的强大，在万妖谷里广为人知，因此，除非是和杀生丸有深仇大恨的，否则没有一个妖怪愿意冒险站出来挑衅这个强者。

看样子是顺利通过了，鲁路修微微抬头，细细地看着全面黑压压的一群妖怪开始往后退时，不禁松了口气。虽然这些小妖怪实力可能不怎么样，但这惊人的数量要应付起来也未必能保证顺利出去。

“等等，有人类的气味！”

妖怪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叫了下，顿时将准备散去的妖怪们的注意再次集中起来。人类……除了杀生丸和邪见外，就只有……

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鲁路修身上时，饶是已经经历了不少风雨血腥的鲁路修，心里都禁不住咯噔了一下，被发现了？

“是人类！”

“那个是人类！”

“竟然有人类敢进来，吃了他！”

“吃了他，大胆无知的人类！”

“吃了他……”

随着号召声越来越激烈，好不容易空出的位置再度被填满，鲁路修与杀生丸所待的空间也渐渐变小，每个妖怪都对鲁路修虎视眈眈，恨不得马上扑上去一解对血和肉的饥渴。

被逼得无路可退时，鲁路修只好握紧左手，准备使用力量，可是杀生丸却先跨前一步，站在鲁路修前面，冷冷地盯着眼前这群不自量力的妖怪。“你们，是想要试试我的斗鬼神的力量么？”

他居然保护他？之前不是说了，不会分神保护他的么？鲁路修讶异地看着杀生丸的背影，难道只是指在战斗的情况下？

“杀生丸，你要维护人类么？”

“你什么时候也和人类为伍了？”

“没错，你是想和万妖谷的所有妖怪为敌吗？”

本来针对鲁路修的矛头又转向了杀生丸，其实在这里的很多妖怪都看杀生丸不顺眼，要不是碍于他的强大，杀生丸今天也不可能平安站在这里。如今正好有机会，有借口，就算不敢动手，动动口也不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哼。”杀生丸微微勾起唇角冷哼了声，一抹寒光掠过金色的眼瞳，杀气慢慢从他身上蔓延向四周，“就凭你们，有资格当我的敌人么？”

“……”

众人尽管万般不服气，可是却没有一个妖怪敢跳出来反驳，或者是动手厮杀的。就在所有小妖怪敢恨不敢言地瞪着杀生丸时，忽然一个轻飘的影子飞过鲁路修的头顶，并迅速利索地扯下了鲁路修一直披着的外衣……

“嘿嘿，不仅一直藏在里面，还让杀生丸这样维护，就让我们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类吧……啊……”

可惜那个妖怪的身体还未落到地面，就被杀生丸的一记光鞭甩过去，立刻尸首分家，零碎地落在了地面上，此惨景却没有引起四周的唏嘘，因为所有的妖怪都直了眼，目光聚焦在了鲁路修的脸上，均为他那惊为天人的容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