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走到过道窗那里，探头往下看，果然看到下面站着一个人。

真的是……赵匡奕？

他对赵匡奕的印象一直停留在2007年，赵匡奕出国的那一年。

此后三年，都是越洋电话，赵匡奕的声音越来越磁性，越来越成熟。

2003年的赵匡奕，那还真是久违了。

这个到有点像是婴儿宇宙的感觉了，叶然若有所思。

想起来了，突然想起来，那个人渣当年的样子。

叶然看着楼下，戴讲师站在他身边有些忐忑了。

“叶然，”戴讲师悄声道，“那个真的就是大师兄？”

“狗屁，”叶然突然笑了，有些得意地小冷笑了，“就算是，也是2003年的，现在他比我小……五岁。”

2010年的赵匡奕是30岁，叶然是28岁。

叶然回到2003年，此时的赵匡奕是23岁。

叶然坚持自己是时间旅行了，所以他的生物年龄应该还是28岁。

这样算的话，他现在就比赵匡奕大5岁。

“叶然，”戴讲师一听这个算法，有些抑郁地低下头，“我还以为青春小鸟飞回来了呢。”

“二师兄，”叶然拍了拍戴讲师的肩，“别多想，不过，现在我们绝对优势。”

“哦？”戴讲师不太明白了，“什么优势？”

“绝对优势，”叶然笑了，“现在是抢回2010年经费的好时机，明白了吗，改变历史的时机到了！”

叶然兴奋了，他心中此时改变的不仅仅是2010年的经费安排大局，甚至连带地也改变了2010年国际物理学界，新生代物理学家的排位轮次。

戴讲师看了眼经费狂人，突然觉得自己回到2010年的希望又渺茫了。

自怨自艾后，又觉得大师兄其实也蛮可怜的，养了那么多年了，这某人还是只不会认人的小家雀。

胖子和杨可拿着四张饭卡和一塑料袋的毛巾香皂出来了。

“喂，小叶子，”胖子看了一眼窗口，“你家老赵还没走啊？”

“滚，”叶然突然爆出这么一个字，自己也吓了一跳。

好多年了，自从他结束了学生生涯，开始了人民教师的光辉人生，就很少几乎没有使用过这些短小精炼又语气十足的字眼了。

胖子一看叶然自己愣了，还以为叶然不好意思了，嘿嘿地直笑。

“叶然，”杨可叫了他们一声，“你们俩的饭卡找到了，在胖子那里。”

“什么？”戴讲师哀嚎了一声。

他也回复记忆了，本科的时候，他和叶然两个都是生活不能自理型的。

生活上一切事宜都交给杨可同志包办，杨可不在的时候，这个任务就下放给胖子。

这个说起来，戴讲师看了眼方才自己还恐惧得要死的杨可……这个人居然曾经和自己的生活有过那么紧密的联系。

那为什么……

为什么时间过去了以后，感觉和记忆会模糊呢？

就在两人各自思索时空问题的利弊时，杨可又开口了。

“叶然，你们衣服去领了吗？”

“什么衣服？”戴讲师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那么恐惧。

这个人不就是杨可吗，曾经和他们一个寝室的杨可。

“军训迷彩服，”杨可一边锁门，一边交代，“班长那里领，他让我跟你们说，我说了吗？我想不起来了。”

杨可发现自己，这两天，记忆力极其差，什么事情，都是说过就忘。

“杨，你也不行啊，”胖子像找到组织一样，热泪盈眶地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未老先衰的苦主呢，来来来，掺一把手，本人最近也记忆衰退得厉害……你们说，是不是我太聪明了，脑电波过度活跃，导致部分信息震荡流失？”

说完，胖子很希冀地看着另外三个。

叶然一掌拍在墙上，“看，这墙也震荡了！”

“你他妈的，”胖子恨恨地白了叶然一眼，“本人那是水泥脑子吗？不要以为骂人打比喻，就是你成功了！”

杨可和戴讲师听了想笑，戴讲师突然觉得回到过去也挺好。

生活好像突然又热闹起来了。

“走！”胖子一挥手，头一个冲了出去，“东区食堂！”

叶然一愣，很奇妙地回忆起东区食堂的小排骨了。

不过，赵匡奕在楼下，自己这一下去，会不会面对面地碰上。

“你们快点，”胖子见他们还站在不动，过来一把勾住了戴讲师的脖子，“戴子，戴戴，偶滴夫……”

“你，”戴讲师气绝，“你找死，我本来、本来……”

他想说，我本来今天晚上要相亲的，但是这句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了。

悲惨啊，稀里哗啦死耶夫司机说过，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活着，却不能说实话。

“戴子，你不要这样啊，”胖子扭动躯体，“本人如此标准的身材，如此标准的美貌，如此标准的学识，三标准人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喜欢老赵那种类型的？！不是吧……他在楼下。”

叶然一拳打在胖子脸上。

胖子啊哟了一声，捂住了一只眼睛。

“叶然，”戴讲师觉得有些过了，“你干嘛啊？”

“揍他，”叶然理所应当地说，“我以前不是一直揍他吗？有什么不对吗？”

戴讲师扶着额头，哀叹了社会的倒退。

叶然居然回到2003之后，暴力因子也复苏了，这真他妈是活回去了。

胖子哀嚎了半天，发现没人理他，悻悻地放开了手。

戴讲师一看愣了，这胖子一只眼睛乌青了。

“噗，”戴某人没有忍住，“……哈哈哈哈哈……”

杨可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两个人都有些奇怪。

“笑什么笑？！”胖子冲上来，一把抱紧戴某人的脖子，“你要负责！”

“我负责？！”戴某人被他勒得翻白眼，“谁打的，你让谁负责！”

“不行，”胖子哭诉道，“他有主了！他家老赵太凶恶了，我做了小，一定没好日子过！”

“死胖子，”戴讲师疯了，“你想死？！”

胖子一愣，悻悻地松开手，咕哝了一句，“……原来你嫌弃我胖。”

说着，耷拉着肩，一个人先走下去了。

戴讲师一愣，也只好更下去。

这胖子装忧郁，实在是……太看不过去了。

整整200斤的忧郁啊。

叶然和杨可跟在两人后面，一同下去。

经过长时间的心理调试，叶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害怕和对方进行对话了。

“叶然，”杨可一边下楼，一边说，“你和戴子刚才叫什么呢？”

“这个，”叶然想了下，“没什么，我们就是发发神经。”

“发神经，”杨可失笑，“我以为你们见到鬼了。”

叶然心里默默地为这句话点头……他们的确是见到鬼了。

比见鬼还吓人……不过，叶然看着杨可……

如果他和赵匡奕之间的历史可以稍作改动，那么杨可的历史是不是也可以稍作改动呢？

比如现在，很简单，他只要告诉杨可……七年后的某天不要驾车，就可以了。

杨可如果不在那天驾车，就不会发生车祸。

不发生车祸，就不会死。

不死，他就不用去参加杨可的追悼会。

但是，事情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叶然思考这件事情的那些时间，已经到了楼下。

“叶然，”旁边杨可推了推他，“……学长叫你。”

叶然猛地惊醒，抬起眼……

赵匡奕！

23岁的赵匡奕，短发，t恤长裤，站在宿舍楼下。

叶然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四周的声音像是长了翅膀消失了。

三年了，他们隔洋通话，没有见面。

三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赵匡奕在电话里叮嘱这个叮嘱那个……

他几乎就快遗忘了——

曾经的赵匡奕是什么样子的！

“叶然，”赵匡奕正在考虑要不要亲自上楼，看到四人组之后，笑了起来，“晚上8点，上院401，一起自修。”

叶然瞪了眼前这个人，没错，就是这种混蛋口气。

叶然，你去实验室等我……

叶然，你写我的论文……

叶然，一起晚自修……

“哦，哦，一起自修,”胖子拖长了最后一个字，凑到叶然耳朵边起哄道，“叶然学妹一起，晚上一起自修吧，学长辅导你……”

砰地一拳，叶然命中了胖子的另一只眼。

“啊啊啊啊啊，”胖子扑向戴，“戴戴，我毁容了……”

“毁得好，”戴戴咬牙切齿地道。

心想，死胖子，你还毁了老子终身呢！

另一边，赵匡奕觉得自己完全交代清楚了，心情愉快地转身走了。

杨可忙安抚叶然，“叶然，叶然，走了学长……”

“杨可，”叶然恨恨地道，“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

“呃，”杨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刚才那个叶然，赵匡奕一路笑了笑，好像不太一样了。

不过，比昨天的叶然……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