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不知道叶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实际上,他这人的心思,她从头到尾都不懂,也从未想过去懂,剑痴么,不是应该最为简单的,心中除了剑之外再无其他?
可这人明显的不是那个样子,你说他就一痴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单纯的不得了,好像不对,君不见,她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给套出来?要说这人跟叶二庄主似的八面玲珑,肠子七拐八拐的,就更不对了。
反正,无论怎么样,叶英庄主似乎认定了她身上有他想要的答案,两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固定团,先下正前往上京会宁府开荒新副本——洗衣院。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阿云姑娘向系统搞了两个伪装,和叶大庄主扮成金人的样子,吃下了系统神药——通语丸,就能正常的和金人交流了。
“咦?那是……爆米花!”阿云一眼瞧见街边有个老人在那边捣鼓,然后就是一片白白的,她很熟悉的零食,三个字居然就这么脱口而出。
说完后脸色一白,再看看叶英,捂住了嘴。
“爆米花?这些宋人的东西也流传到我大金来了。”旁边桌子上某大汉一脸不屑的说。
“爆米花是宋人的东西?”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幻听了,怎么爆米花宋代就有了?
“是啊,他们宋人搞出来的,前些年就有了,你不知道?”那大汉一脸‘我不跟土包子讲话’的表情,付了酒钱就走了。
切,你才土包子,你吃过爆米花,吃过巧克力味的吗?吃过咖啡味的吗?她还吃过草莓味的呢!
“爆米花,是何物?”叶英侧头问。
“哈?这个……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柳萧那里吃过的嘛,后来给记混了,没错没错,爆米花是宋人的发明,对了叶大庄主你要吃不?我去买点。”说着她就逃也似的跑去街边买了一大堆爆米花,然后抱着纸袋子过来。
捻了一块扔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烂,一股浓郁的甜香溢满舌尖,好么,比现代的要好吃多了,难道是因为没加防腐剂?
“叶大庄主你也吃,味道还不错呢。”她想也没想直接捻起一枚送到叶英嘴边,就像从前喂闺蜜吃东西一样自然。
叶英愣住了,微微泛凉的指尖触碰到温软的唇畔,阿云整个人一个激灵,随即也反应过来,把一堆爆米花堆到叶英跟前,示意他自己拿。
叶英修长莹白的手指在那堆爆米花中捻起了一枚,看起来比较小的。
倒是会挑么!她想着,再次抓了几颗进嘴里,吃过爆米花的人都知道,越大的反而越有泡沫般的质感,不够甜,吃着也不爽,倒是那些中等的或者较小的,比较好吃一点。
叶大庄主这般会挑吃,看来是吃货一枚。
阿云想着想着,看叶英庄主慢条斯理的吃完一小颗爆米花,伪装下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又开始吃第二颗能够看得出,他对这小吃,应当是极为满意的。
“叶大庄主喜欢吃甜食?”
“尚可。”
“这个也就那样了,甜食么,最好吃的还是蛋糕,我前些时日借夕照山庄的厨房居然成功的把虎皮蛋糕给弄出来了,回去做给你吃!”
“虎皮……”叶英听到这两个字,吃爆米花的动作停了下来,反复的呢喃。
“是啊,虎皮蛋糕,没吃过吧,很好吃的。”其实宋朝还是很好的,至少他们的糖便宜,质量还高。
“阿云姑娘……给食物的名字取作虎皮?”叶英说到“虎”字的时候,语气有些古怪,好似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哈?虎皮怎么了? ”不可以吗?
“没什么。”叶英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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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院在什么地方?
系统虽然没有标明,但是韦贤妃所在之地,却是被显示出来了的。
唐代宫廷有浣衣局,里面工作的都是地位比较低下的女子,皇宫里妃子公主之类的,谁不一天换好几件衣裳?当年李隆基为了讨杨氏欢心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制造华衣的部门,每日为贵妃做上百套衣服,以供挑选,奢靡浪费,一言难以蔽之。
总之,在皇宫里头洗衣服是个苦差事,亡国俘虏被安置在这种地方,似乎也合情合理。
当然,这是她去之前的想法,去之后……她简直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酒肆歌舞坊那种地方,从前阿云不是没去过,大唐风气开放,女客也不是不让进妓院,何况他们只是去看歌舞,也无伤大雅。
可是,眼前的一幕幕,还是让她整个人手脚冰凉,若非叶英一把拉住了她,她可能会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
瘦弱美丽的南朝女子一个个仅仅披着羊裘,行走间可以露出里面布满青紫痕迹的肌肤,她们大都被三三两两暗自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拥挤而漫溢着一股臭味,她们的脸色很不好,一看就不像是长命之人,每个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神色,漠然,绝望。
而在里面随意游走的金人则肆意行乐,随性弓虽奸女子。
她别过头,不忍心再去看那些可怜的女子,她没有能力拯救她们,也没有资格拯救她们。
未料,迎面走过来一个金人正拽着一个女子的头发骂骂咧咧,她被拖着摔在地上,曳地而行,一道血痕赫然可见,周围的人也不管,就这么看着嘻嘻哈哈。
那个金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松开了那女子,瞧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老子怎么没见过你们两个,你们也是此番和南蛮子作战打了胜仗被赏赐洗衣院的?”
“哦……我们是四太子的部下,刚刚被他提拔到身边的,将军不认识也很正常。”她压制住眼底的怒意心里的恶心,淡淡的说。
赏赐?把宋朝皇帝的女儿和妃子赏赐给打了胜仗的金人?
“四太子的部下啊,”那人一拍脑门,肃然起敬,“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咱们一起喝一杯?”
“喝一杯就算了,这个女人,我看上了,能让给我吗?”阿云看到那可怜的女子,忽然联想到了那个被主母责打撞死在她面前的郡主,心头泛起酸楚愧疚之感。
“哎,这不过一个普通的宫女,又不是帝姬皇妃什么的,让给你就让给你,有什么。”完颜宗弼的部下不好得罪,那人闻言脸色也就变了一变,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阿云伸出手,拉起那个摔倒的女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带着她来到了暗处。
“二位大人……奴婢今日身子不好,怕脏了大人贵体,能不能……”女子跪下可怜兮兮的求她,显然是误会他们两个了。
“咳,”阿云尴尬的咳了一声,“妹纸你先起来。”然后翻出小药给她,“吃点药吧。”
女子战战兢兢的吃下了小药,原想着可能是什么折磨人的玩意,未料身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好了,小腹也没有那么坠痛了。
“多谢二位大人!”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金人”在搞什么鬼,但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你是谁的侍女?”
“奴婢是韦贤妃的侍女。”女子迟疑了一下,偷眼瞧阿云的神色,却因为那僵硬的伪装看不出什么来。
“啊,原来是她的侍女,我有一件事想找你家主人帮忙,你能带我去吗?”
女子忽然脸色大变,又给她跪下了,砰砰砰的磕头:“大人,请您饶了我们娘子吧,她真的不能再接客了啊。”
“接客?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找她要个东西罢了。”堂堂大宋皇帝的母亲,居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阿云忽然想起临行前赵构欲言又止的表情,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她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金人的祖宗十八代,转头看见站在那边整个人如雕塑般的叶大庄主,思虑着要不要让他先行离去,毕竟这个地方有点……
“叶庄主,你干脆在外头等我吧。”
“不可,此地危险,你一个女子怎么好孤身犯险?”叶英没有转身看她,语气有些严厉。
冒险?打襄阳的时候不说她冒险,跑来妓院到说她冒险了?
“你……是女子?”方才那妹子已经整个人斯巴达了。
“你们皇帝派我来的,看看他老娘是不是还活着。”阿云无奈。
妹子似乎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怎么怕了,又听说他们是赵构派来的,转忧为喜之余,便积极的带他们去寻了韦贤妃。
阿云和叶英被带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三个女人抱头痛哭的画面。
年纪最大的那个看到有人来,这才颤颤巍巍的起来,惊疑不定间,方才那侍女又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话。
那妇人就跌跌撞撞的上来拉住阿云的衣袖,哭道:“密使还请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女,老妇残花败柳之身,早已不在乎这些东西了,可神佑她,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啊!”
阿云一头雾水:“你是韦贤妃?神佑是谁?怎么回事?”
“老妇正是贤妃,”她忍住啜泣,再次将事情说清楚,“我那孙女,名叫神佑,幼年北迁,如今不过才九岁而已,金人打了败仗,对官家恨之入骨,便来折辱他的老母妻儿,我那儿媳妇,早已承受不住侮辱香消玉殒,老妇苟且偷生,也只是为了照看两个可怜的孙女罢了,康大宗姬佛佑不过十二岁便遭到金人集体施暴,去年刚刚埋葬,而康二宗姬神佑,她才九岁啊,那帮畜生!”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阿云这下听懂了。
赵神佑今年九岁,古代女子虽然早熟,但是对于普通的九岁女孩而言,男女之事还是很遥远的东西。
可是,航脏龌龊的生长环境让她早早的就懂了这些,尤其去年发生的那件惨烈的事情,至今还烙印在她的心口。
她正和姐姐佛佑在一起玩耍,忽然,就闯进来一群金人,他们架着姐姐出去了,她在后面迈着小短腿拼命的跑,拼命的喊,周围的人却没有看她一眼,无论是那些幸灾乐祸的金人,还是她的那些已经死心的姑姑婶婶堂姐妹们。
她扒着窗户想要进去,却在窗子的缝隙中看到了她的姐姐遭遇到的一切。
佛佑像一只砧板上的鱼,被刮去了所有的鳞片,露出新鲜的肉/体来,那一刻,她所有作为女子的尊严,在那些野蛮的金人的粗鲁对待下荡然无存。
放大的瞳孔,无力伸出的手,佛佑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下去,然后,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神佑捂着嘴,眼泪簌簌的掉落下来,柔福姑姑说的对,眼泪是苦的,比药还要苦!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多半也会和这洗衣院的众女一样,在一生的屈辱和折磨中度过,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
神佑看着那群围上来的粗犷大汉,她还只到他们腰部的高度。
“小妞,别拿着那破瓷片了,那能干什么?”一个大汉嗤笑道。
她听不懂这些蛮夷说的话,举着手中的碎瓷片,眼里噙着泪水,一步步的后退。
“啪。”的一声,瓷片被打碎,她整个人被按在墙上,头发被揪住,不由吃痛叫出声来。
“她可是赵构的女儿,或许,是唯一活在世上的子嗣了。”一个大汉蹲在她身前,左看右看,“我听说,赵构南逃的时候伤了子孙根,跟个宦官也差不多了,江南的美人多,他却是有心无力啊。”说完猖狂的笑了出来。
“这么说,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他们南蛮子如今唯一最尊贵的公主了?”
“你说的不错,嘿嘿,上次那个丫头一不小心给玩死了,这个,可要慢慢来,上头的说了,好歹让她活个两……”
那话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戛然而止,神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尸体堆里面爬出来,一双大眼睛就这么撞入了另外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