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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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期,长身体是很重要的。

效仿宫崎政一每天给他送一杯牛奶的行动,宫崎耀司小包子每天都会给稍嫌瘦削的伊藤广季捧一罐鸡汤送过去,力求将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结果他不仅每天都必须在宫崎政一慈爱的目光中将那杯牛奶一饮而尽,还要哄着喜欢向狐狸宝宝喂食的伊藤广季,每次都会在“你喂我我喂你”的和谐氛围喝下半碗鸡汤。

可喜的是,耀司包子对小广季的喂养是卓有成效的——大半个月之后,伊藤广季的小脸圆了一圈,不像从前那样毫无血色,单薄的身形看上去也健康了许多。

而拜他所赐,耀司包子五官精致的小脸也比之前圆润了不少,整个人愈发像个玲珑可爱的粉团子,惹得宫崎政一动手捏他脸颊的频率直线上升。

引用母亲樱井希在心里暗自吐糟的内容——自家耀司宝宝就是个萌正太啊!对!就是那种,可以秒杀一切怪蜀黍怪阿姨的强大存在……

尤其是耀司包子乖巧地微笑着,那双温润的黑眸安静地望过来的时候,总是让人不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于是尚纯白如纸、不懂什么叫“卖萌可耻”的伊藤广季小盆友杯具地被无数次秒杀,然后顶着那张面瘫脸原地复活了一轮又一轮,偷偷红了耳根,恨不得将自己心爱的狐狸宝宝变得小小的,揣到贴身的口袋里片刻不离。

……

其实在被母亲狠狠伤害过之后,伊藤广季就患上了轻微的自闭症。他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再没有像从前一样笑过。最多,也不过无声地念着他想念的人的名字,或是轻轻地勾起唇角。

那些丰富的言语,那些多变的表情,仿佛被他遗落在记忆深处一般,无可寻觅。

伤害留下的口子,总是不那么容易抚平;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因此即使宫崎耀司很耐心地帮助他恢复,他也很努力地想要送给宫崎耀司一个灿烂笑容,收效也是甚微。只有在抱紧自己心爱的狐狸宝宝、确定他不会轻易离开的时候,他才会悄然微笑起来。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宫崎耀司才见到了伊藤广季的笑容。

也只有他能够看见。

因为从他遇见他之后,伊藤广季的笑容,只会属于一个人。

而许多年后,每次听到帝国和双龙会的成员暗地里议论黑龙大人总是板着一张俊脸,就像一座浑身散发的寒气的冰山一般时,他们温雅如贵公子一般的白龙大人就会笑得眉目弯弯,意味深长。

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伊藤广季不肯放下那张面瘫脸,可不仅仅是因为面别对人的时候笑不出来啊。

如果这位冷峻的伊藤总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笑容的话,他保持多年的冰山形象说不定真的会毁于一旦。

那时年轻的白龙大人弯起那双漂亮的凤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谁叫黑龙大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居然会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呢?

……

比起学会露出笑容这项艰难的任务,伊藤广季其他的学习就容易了很多。

宫崎耀司知道自己不仅要调养好他的身体,更必须帮助他成长为一个强者。

他知道伊藤广季可以说是伊藤家族为数不多的嫡系子孙之一。即使他无意去争取什么,也必然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何况在以铁血为信条的伊藤家族,弱小就是原罪。

在同样的年纪,前世的宫崎耀司已经学会了太多东西。

格斗、兵刃、射击、机械、黑客技术、急救、易容、催眠与反催眠、逻辑、金融、艺术、外语、礼仪、心理学、社会学……这许多的科目,正是当年的他在这样的年纪所涉猎的。

相比起那时的他,伊藤广季还是稍显孱弱无力。即使这几年来伊藤龙之介都没有忘记派人去给他必要的教导,然而特殊的经历还是让他缺失了很多东西。

幸而伊藤广季极其聪颖,聪颖得让宫崎耀司惊喜——不仅是过目不忘,许多东西更是一点就通。可以说,小伊藤广季的心智要远远凌驾于他此时的年龄之上。

他的资质比起当年聪慧绝伦的北岛苍,竟也不遑多让。

或许自闭症的孩子,在某些方面缺失了之后,反而对其他的事物更加的敏感。

宫崎耀司很乐于看到伊藤广季的飞速进步。他甚至想:若非自己多了一世的记忆,在学业上,“四岁”的宫崎耀司未必便能比伊藤广季做得好。

但他不知道这其中有他自己的一份功劳。

虽然他刻意掩饰过自己的生而知之,但是敏感的伊藤广季却还是看出了什么——他暗自沮丧地发现自己心爱的狐狸宝宝实在是聪明绝顶,无论怎样艰深的内容,他都能从容应对,好似那些内容早已刻在心上一般。

呜呜,我果然很笨……

在宫崎耀司(伪)小包子无意识的打击下,独自一人的时候,伊藤广季无数次如同被抛弃的小狗般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然后,又无数次鼓起勇气,继续奋起向前。

因为他不愿总是只能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因为他想:如果自己拼命追上去,是不是……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

然而伊藤广季的成绩还是并不足以让挑剔的伊藤龙之介满意。

准确说来,伊藤龙之介依然无视他的存在。

事实上,自从北岛苍继任黑龙之后,伊藤龙之介就感觉不大顺心——虽然他还担任着伊藤家族的族长一职,但北岛苍却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比起记入族谱中的“伊藤苍”之名,北岛苍更乐意保留自己沿用至今的姓氏。

这个伊藤龙之介厌弃已久的长子,在沉寂几十年后终于让他刮目相看,却让他既爱且恨。

如果说他寄予厚望的伊藤忍对他明目张胆的抗拒尚可说是激愤叛逆,那么被他无视多年的北岛苍,最终回报的则可说是不动声色的冷漠疏离。

即使伊藤龙之介不得不承认北岛苍继位以来的作为并没有辱没黑龙之名,但他还是对他不肯视他为父的态度而懊恼。

何况北岛苍一直都保持单身,没有半点留下血脉的打算,这更让始终在为黑龙继承人忧心忡忡的伊藤龙之介咬牙切齿——这个不孝子,难道想让伊藤家族的传承断在他手上不成?!

世交的宫崎家族中子弟虽然优秀,如当年惊才绝艳的宫崎耀司,的确是双龙会史上最出色的黑龙之一,但毕竟他的姓氏不是伊藤。

每个家族自有其发展的轨迹。宫崎家族更倾向于白道,而伊藤家族,才是历代黑道霸主的诞生之地。

因而伊藤龙之介一直没有放弃培养自家后辈的打算。他多年前看重的伊藤忍根本没有坐上黑龙的宝座,到最后甚至不知所踪,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却更让他下定决心要培养一个更加完美的黑龙继承人。

当年他一眼就看中了伊藤忍桀骜不屈的心性,也盼望着他执意为这个儿子留下的后代能够继承他的性格。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他听说伊藤忍的儿子竟然在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满心愤恨的生母时,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等到见面之时,看见他枯寂如死水的眼神之后,伊藤龙之介更是失望透顶。

——强硬了一辈子的他会有这样的子孙?笑话!这样的孩子,看上去倒不如说是被人虐待的小可怜吧。

若是几十年前,他一定把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孩子发配得远远的,让他自生自灭;然而如今他自觉人老了,做事也要比年轻时候要宽和许多,竟大发慈悲地将他留在本家,还给他随意取了个名字——这在从前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等到一段时间过去后,他忽然又听到了“伊藤广季”这个不知道被他忘在哪个角落的名字,听说这个孩子还引起了宫崎家那个小家伙的注意,顿时也起了几分兴趣。

——那个小家伙可是老搭档宫崎政一疼惜入骨的宝贝,能让他另眼相看的,或许会有几分不同凡响吧。

只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那个有些瘦削的男孩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双眼睛和伊藤忍极其相似,却毫无那种凌厉桀骜的神采。等到宫崎耀司抱着鸡汤罐子走进房中的时候,那双纯黑的眼睛映着他的影子,仿佛骤然被点亮。

看到这一幕,伊藤龙之介简直想要咬牙切齿。

——即使再聪明又怎样?有着这样软绵绵的心性,如何能算得上以铁血著称的伊藤家的子孙?!

——哼,扶不上墙的烂泥!

伊藤龙之介嫌弃地望着他在宫崎耀司面前乖巧温顺如幼犬的样子,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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