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是罪过……为了守护，我可以变成恶魔。

“零！零！……啊！”一回头，看到那高高的飘落着美丽的樱花的树上闪过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底下同样银发的小鬼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摇晃着，喊着：“零！你在那干什么？”

依靠在树干上的少年睁开他懒懒的眼，无神的眼眸四下转了一圈，停在树下那个少年的身上。“啊……”他搔搔柔顺的银发，紫水晶一般美丽的眼睛带上一点点的笑意，“是一缕吗？要不要上来看看？风景很漂亮哦。”

“不了。”一缕抬头仰望那个正注视着远方的男孩，总是这样一副对什么事都很淡漠的样子，眼睛，总是注视着别人看不到的方向。果然，还是很不甘心呐，被哥哥注视的，能在他的眼中留下影子的，到底是什么？

樱花飞散，迷乱了路上行人的眼，粉色的花瓣坠落，妆点零那随风轻扬的银发，柔和了他精致的五官。一缕看着正上方樱花簇拥的哥哥，却觉得好远好远……哥哥离他，好遥远。看得见，却触摸不到。

零折了一支正在绽放的花枝，一跃而下，将花枝递给尚在迷茫中的弟弟，“一缕，我们回家吧。”

“啊？”回过神来的一缕低头看自己手中的樱花，再抬起头，看到夕阳均匀的涂抹在哥哥身上的金边……我们是双胞胎，没有谁能比我还要更加的亲近哥哥……

手突然被紧紧的握住，零看到一缕定定的望着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一缕，身体不舒服吗？”

一缕使劲的摇摇头，“没有。零，我们回家吧。”

“一缕。”零轻柔的拉近情绪好像有些低落的弟弟，“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不喜欢这里的话也要说出来。对我来说，无论一缕有什么要求都没有关系。因为，一缕是我最珍贵的弟弟。如果……不是我夺取了你的力量……”

“恩？”

“没什么。”零的眼中溢出暖暖的情感，温柔的拂过一缕有些不安的心，“我们回家吧。”

樱花作为美好的象征，总是凋谢的十分的迅速，雪，作为纯洁的象征，会很快消融。人，也一样。

在以为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命运转了个身，露出恶意的笑容，漫天飞舞的樱花，便一片一片的全部染上鲜血，然后，被风埋葬在土里。而晶莹剔透的雪，也会被尘世的污秽融成脏水。人……

“零！没事吧？零？……”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自零懂事以来，夜刈十牙从未看过他流眼泪，但现在的零，无暇的紫色眼眸中，却染上了绝望般的哀伤。心里面所有的痛苦倒影在眼中，化作透明的眼泪一颗颗滴落，湿了鬓发。

“不是你的错，零。”

“什么都不能做……就是罪过……弱小，就是罪过……”

一缕……失去过多的血，让零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抓住一缕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范围……一缕的表情，好像在哭，不要哭啊，一缕……可恶，没有力量的话就不能守护重要的人，没有力量的话，就只能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力量！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有一个信念却越来越鲜明……为了得到那样的力量，连召唤魔鬼……不！即使是变成魔鬼，他也一定要得到力量！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父母偷偷的谈话……双胞胎的诅咒，吸血鬼猎人的力量……因为很在意，所以后来一直在找寻答案。可是，没有答案……或许，自己错了，不是没有答案，答案，就是问题里。

消除诅咒的办法，就是变成诅咒……消除恶魔的办法，就是变成恶魔。既然吸血鬼猎人的力量来自吸血鬼的始祖，那么，只要唤醒那股力量……

一定不会再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缕……一定要找到你……就算，变成恶魔……

苍白的月光照亮了夜的世界，十牙坐在床上安静的看着窗外。

吱呀一声，仿佛是骨头摩擦过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宁静，穿着干净的睡衣的零慢慢走进来。他的脸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一种鬼魅的错觉。十牙看到零的唇角微微弯起，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是微笑，却很冷，冰冷，寒彻骨髓。

“明天，我会把你送到值得信任的人那里……”

“师父，有没有彻底阻止我变成那种怪物的方法？”紫色的眸带着懒懒的感觉，还有些即将进入沉睡似的平静，仿佛之前那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曾存在过。这样的零让十牙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以前的零喜欢用淡漠掩饰他内心所有的一切，然而经历了刚刚的一切，他的眼中居然出现了不同于淡漠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像是大海上偶尔的波澜。

以前的零，像是古井，平静，冷漠，底下却是无法测量的深度。现在的零，有时平静，偶有波浪，看起来好像是恢复了人原本就应该有的情绪变化，可是，广阔的海洋不时何时就会掀起毁天灭地的怒涛，吞噬一切。

“没有吗？……是吗？我明白了，那我，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请不要阻止我。”

“零。”

一只没有温度的冰冷的手附上十牙受伤的眼，轻柔的碰触着，零的脸上有很温柔的笑容，连眼睛都很温柔，看在十牙的眼里，那是怎样不能言说的伤痛……“今后，绝不会让应该被保护的人受到伤害。如果，我失败了，会亲手了结这一切，不会让那个没有心智的魔物诞生在我手里。”

“你想做什么？零？”十牙的声音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零，要做的事远远超过了他所有的想象。

“我的先祖，曾经吃掉一个吸血鬼始祖……”零依旧平静的微笑，声音也如平时的柔和。

“零？！”

“我要唤醒它……我要唤醒我吸血鬼猎人的力量源泉，那个，体内沉睡的魔鬼。”

他知道那个禁忌……十牙从不曾小看零，然而这一刻，他还是被一下子震撼到。吸血鬼猎人的先祖为了获得杀死吸血鬼的力量，曾经吞噬了一个吸血鬼的始祖，那个吸血鬼就这样被猎人的血液一代一代传承下来，通过那种非人的力量，一直活着。但是这样的事，他这样的孩子是从哪里得知的？竟还有这样疯狂的要唤醒那个始祖的想法……等等，那么，他一开始就知道双胞胎的诅咒？……零，你到底……

“不要试图阻止我，在我告知你一切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零慢慢的、慢慢的放下手，转过身，瘦小纤弱的身体，却给十牙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死亡，还有分离，将他体内的恶魔唤醒了吗？为了守护，所以要变成魔鬼，零，你的内心，一定，比谁都要痛苦。只是一个孩子呢……竟然要背负起一切……

面对这样的人，他要如何阻止？

“明白了，我会为此做好一切准备。所以，不要让我亲手杀了你，我引以为傲的徒弟。”

“……”零停止脚步，在原地静静的站了几秒，“谢谢，师父。”

在发生那件事以后，灰阎再一次看到锥生零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小咖啡厅的外面，在遮阳伞的阴影下，用着甜甜的笑容满足的吃着手中淋上了果酱的冰激凌。眼睛弯弯的，下面有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看起来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普通孩子。

这距离他们家发生那种事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人知道这期间他和十牙去了哪里，但是现在十牙却突然要他收留锥生零。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有着仇恨和绝望的灵魂……所以现在看到的这种平静，也变得难以捉摸起来。这个孩子，看来很不简单。只是十牙什么都不愿说，他也不能问。而且，经历过这样的事还要维持如此平和的表面，这样把一切深埋的痛苦选择，即使是大人也做不到，何况一个孩子……他也不忍心再去揭开他未愈的伤疤。

“零，以后，就把你交给他了。”

零睁大他紫色的好像半透明的眼睛，看着黑主灰阎，突然的就伸出了手，握住灰阎的手。他的手很冰，在这样的天气里，这样冰冷的手有些不正常。“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说完了这句话，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所有的注意力再次全部聚集到桌上的冰激凌里。

变幻不定，这是浮现在灰阎脑子里的第一个评价。

灰阎注意到他雪白的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图案……那是……为了阻止他变成没有心智的吸血鬼吗？

“如果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变化，请立即通知我。”十牙认真的对灰阎说，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下宽边的帽子，凌乱的黑发之下，他的眼神有些看不真切。

意想不到的变化……吗？灰阎琢磨着这句话，再低头看看天真的享用着美味的锥生零。“恩，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