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发黑,直至灰飞烟灭。

在焚毁的祖宅前磕了三个头,向跪在身边的钱曜道:“给爹爹磕头。”

钱曜转头望了半天没找到父亲,她扶着他的脑袋,指着曾是砖雕门楼的位置,道:“就往这边,爹看得见。”钱曜依言行礼。

安明站在钱昭身后,抽抽答答地问:“大小姐,往后怎么办?”怎么办?今日之前,她也是抱定了主意这样问父亲呢!

“避着战事往南行吧,南直隶怕都沦入北虏之手了。”她并不想就此倚靠黄家,虽说亲事早定,可毕竟还未过门。况且她现在又值热孝,婚期更远不可及,何必投奔过去,平白招人看轻。

她随身包袱内金银财物不少,足够她姐弟几个三五年用度。父亲信中有“薄财”一说,她大约知道所谓“固资”存于何处。母亲离世后,父亲便将祖田逐一变卖,为此没少受非议,可父亲向来我行我素,并不理睬不相干人等的意见。现在想来,那些田地换来的金锭,应该是埋在那里吧。

她抱起钱曜,对安明道:“去拜别了母亲,便走吧。”安明哪有别的意见,抹了眼泪点头称是。

母亲的墓地是父亲亲自堪选的,在祖坟的东南角,沿坡下去是一片桃林,这是父亲少数没卖掉的产业。她轻抚着母亲的墓碑,在心里默默问:“姆妈,你见到爹了吗?”

她含着泪,带钱曜在母亲坟前磕了头,便抱起弟弟出发。临去时,远远望了眼碧油油的桃树林,心道,埋在那里的东西等需要时再来取吧。

抱着钱曜走了一里路,她手臂也酸麻了,安明瞧她吃力,便道:“大小姐,我来抱小少爷吧。”

钱曜依恋姐姐,搂住她脖子不肯放开,她摸了摸他后脑勺,道:“还是我抱吧。”

安明笑着哄钱曜:“小少爷,大小姐累了,安明让您骑马好不好?”

钱曜嘟着嘴在钱昭怀里依了会儿,便由得安明将他接过去。钱昭在他粉脸上亲了亲,道:“弟弟乖,待会儿就能见着你二哥了。”

路上,钱昭问安明他们五天前起行坐车还是乘船,他答是乘船,船老大那时见着两军兵马对峙,运河上还有兵船阻道,吓得六神无主,赶忙将船往回开,所幸途中未遭追拦。安明说,那时船老大在埠头丢下船就跑回家去了,这会去找他说不定还能找着,最好能再载他们一程。他又问钱旭情况,钱昭也一一答了。

午后日头正烈,钱曜用手背抹着眼睑和鼻头的汗,奶声奶气地道:“阿姐,热。”钱昭便到路旁池塘去拗几枝荷叶,给他遮阳。

可只得这一会儿功夫,就生骤变,当她听到马蹄声抬头看时,那一骑黑影已在五百步内。她手搭凉棚眯眼望去,心里咯噔一下,鞑子!那清兵从山壁后绕过来,策马逼近,扬起滚滚尘土。安明脸色煞白,愣在原地,待见那清兵抽出佩刀,才抱着钱曜狂奔。钱昭双足发软,唇齿打颤,发不出声来。

两条腿的人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牲,那清兵很快追近,五十步开外却收起佩刀,张弓瞄准了安明,羽箭离弦而出,“噗”地命中他的脊背。安明两眼圆睁,扑倒在地,钱曜被他身体压着,大哭起来。清兵纵马踏过安明尸身,钱曜的哭声顿时哑了。钱昭心神俱裂,惨叫一声,不顾一切扑上去,将钱曜从安明身下拖出来,只见幼弟口鼻流血,已没有气了。

“弟弟,啊——”她跪坐在地,贴着钱曜的脸痛哭。

那清兵勒马回转,本欲举刀砍落,听这哭喊声似是个女子,便翻身下马看个究竟。他一把摘了她帽子,抓着她的发髻将她从地上提起来。钱昭伤心欲绝,对疼痛毫无知觉,可当他去抢她怀中钱曜,她却尖叫出声,死命踢打挣扎。那清兵抓着钱曜后领,想将他的尸身从她怀里拽出来,钱昭便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那清兵痛叫一声,忙用另一手掐住她两颊,待将受伤的手救出,便把她摔出去。

钱昭跌得眼前直冒金星,却仍紧紧抱着幼弟,挣扎着坐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清兵只觉伤口剧痛,不由怒上心头,拔出腰间匕首就要上去割她的舌头。钱昭此时已完全不知恐惧,只将钱曜护在怀里,抬头死死地盯着那清兵。

刚才她一直低头,那清兵没瞧清楚她容貌,此时四目相对,却不由呆了,只见眼前这少女眉目如画,娇艳无匹,那腾腾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将匕首收回鞘内,摘下头盔扔到一边,走上前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近看更觉容色逼人,他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钱昭下颚被捏得发青,死命踢打也挣不开,那清兵乘机将钱曜从她怀里抢出来,抛了开去,她便如疯了一般尖叫厮打,可毕竟气力相距悬殊,被他拖到路边草丛里,压在身下。那汗酸和马骚味扑面而来,她几欲作呕,声嘶力竭地哭喊挣扎,他便擒住她的双腕压在她头顶上。那清兵瞧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起了怜惜之意,一边抹她脸上的泪一边轻声安慰。

钱昭听不懂他的满话,却安静下来,他以为她就此屈服,大喜过望,低头往她脸上亲去。她咬紧牙关,任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敌解开她儒衫的系带,露出贴身的夏布主腰。那玲珑的身段和上臂的雪白肌肤让他发了狂,扒开布甲解下腰带扔在一旁,俯身狠狠啃咬她的脖子,一手覆住她的胸脯用力揉捏。

血珠顺着唇角滴下,渗进泥土,她微曲着身体,一点点伸展手臂,终于够到了那系着匕首的腰带。不要着急,要慢慢的,不能叫他发觉……当她将匕首握在掌中,某种快意突然袭上心头,她紧了紧五指,用尽全部力气刺入那清兵的背心。

“啊!”那清兵惨呼出声,一把掐住她的左乳,她痛得闷哼,用力拔出匕首,滚烫的鲜血飚了她一脸,毫不迟疑地再次用力扎下,仿佛扎向自己的心脏,这次没有遇到任何阻滞,半尺多长的锋刃没柄贯入,几乎穿透胸膛。

伏在她身上的清兵口吐血沫,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她抓着他一边肩膀将他掀开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眼皮上黏答答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她扯着松开的前襟抹净脸上半凝的血浆,一边看他全身抽搐,一边扣上领口的暗扣系好腋下的系带。

整理好衣袍,她便从尚未咽气的清兵身上跨过去,走到钱曜所躺的草丛前,跪下,轻轻抚摸幼弟犹有余温的脸。口鼻处的血痕触目惊心,她找不到手帕,只能举起袖子给他擦拭,可干涸的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用匕首在半坡的梨树下刨了一个坑,手头没什么装裹的东西,只好从包袱里拿了件钱旭穿的单衣给钱曜包上,用新鲜的荷叶盖着他的脸,颤抖着双手,将泥土一捧一捧撒在他幼小的身躯上。她可怜的小弟弟,再也不会用软糯的童音唤她“阿姐”,再也不会吵嚷着要二哥带他去放纸鸢。只希望等明年梨花开的时候,他在这里能看得到。

在树干上做了记号,她便回头处理安明的身后事。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只能将一处浅沟稍稍挖深,把他拖到沟里,以泥土和石块草草掩埋,并用一块平整的尖头石嵌在坟前做为标记。她默念道:“安明大哥,你自幼入我家,侍奉父亲,任事勤恳,现因护我幼弟而死,我心中自感念你恩德。只是如今遭逢变故,我与钱旭从此无家无国举目无亲,更无力郑重殓葬遗骨,草率之处还请见谅。若此番能渡过劫厄,他日定寻良穴厚葬之。”她又在坟前三拜后才起身。

俯身拾帽,见那清兵尸体,胸中怨愤难平,捡起那清兵的佩刀,将那尸身砍得血肉模糊。至此尤觉未足,看那清兵所骑战马还在一旁吃草,便用绳索把那尸身的双足绑了,系在马鞍上,用匕首狠狠扎那马屁股。那马吃痛g蹄子,她差点被踢着,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目送那马发疯似的拖着那清兵尸体狂奔而去,才慢悠悠站起来,往钱旭所在的地方寻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恣意风流至高降临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命之奇书重生之为妇不仁嫡女娇妃弥天记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
相关阅读
算命[综]朝花夕拾盛宠娇妻:吃定高冷秦先生!契约99天宠你成为一种习惯等待,故人归游戏(快穿)春风十里不如你[网配]王牌保镖[综]一拳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