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杜靖宇是老师，那他绝对是最严格，又最变态的老师，只需拿着一根教鞭，在旁边挥着鞭子，一边嘲笑，一边指挥。

你学，他依然会讥讽你，你不学，他估计一鞭子挥过来毫不留情，打得你皮开肉绽，直到你察觉为止。

比如阿雾，甚至还没有发觉杜靖宇的意图，整个人就被甩到游泳池了，即便他们现在关系密切，杜靖宇出手时也毫不手软。

阿雾整个人圈在游泳圈里，一边用手滑动，一边在心里想这些，此刻，她终于明白丁成俊他们说杜靖宇的心狠手辣是从哪里来的了。

"还发什么呆？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你还没有找到方法？从游泳圈里出来，自己游！"

杜靖宇又开始在找她的不痛快了吧？阿雾呼呼直喘气，一边愤怒地想。

当然，她还是听话地从里面出来了，按照杜靖宇的要求，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她压根没怕。

"..."

从九点半折腾到十一点，阿雾生平第一次在水里挣扎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她精疲力尽地被杜靖宇抱到岸上的时候，阿雾还睁大眼睛盯着水面没有离开。

杜靖宇有些嫌弃得揉了揉她湿哒哒的半长头发，"傻了？回魂了么？"

阿雾愣愣地抬起头对上杜靖宇的视线，一个晚上她在心里没有骂他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这下看到杜靖宇，反而没什么气了。

她任由杜靖宇抱起自己，杜靖宇走到刚才的位置，那里已经放着准备好的大毛巾了，将毛巾裹在她身上。

阿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顺便擦了擦头发，傻傻抬起头看着杜靖宇，那张脸，还没有脱离严师的表情，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杜靖宇，我成功了吧？"阿雾呆呆地问，回过头看向水面，心脏还是跳动得很激烈，但她刚才确实是游了几圈。

一开始，很慢，很吃力，还很怕。

阿雾想到杜靖宇跟自己说的狠话，他不在她身边，人家只要将她丢下水，就能将她淹死了。

游完第一圈的时候，阿雾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但一直观察着她进度的杜靖宇没有吭声，阿雾也当不知道，她咬着牙又继续努力。

那时候，阿雾告诉自己，她不要成为杜靖宇的累赘，而要成为杜靖宇的骄傲。

有时候，爱情的推动力就是那么伟大，她一直以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在游泳池里多呆一分钟，却没想到一个杜靖宇，改变了这一切。

"成功了，还发什么傻呢？今天晚上的表现，除了一开始有点呆，有点笨之外，整体还是勉强过得去的。"杜靖宇绷着脸，冷哼了一声说。

这别扭的表扬，带了一些嫌弃，不过即便是这样的表扬，能从杜靖宇口里说出来，都不容易了。

阿雾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她将头靠在杜靖宇的肩膀上，杜靖宇似乎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大手在阿雾的后背轻轻摩擦着。

"坐一下吧，我感觉外面的风很舒服。"阿雾抬起头对他说。

杜靖宇嗤笑一声，倒是抱着她在旁边坐下了，"刚才不是说你冷？现在不冷了？"

阿雾摇摇头，九月份的天气还很热，哪里会冷？

再说，刚才她喊冷，他都那么不客气，现在不冷了，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阿雾想到这里，也冷哼了一声。

不过她身上穿的还是湿哒哒的衣服，虽然被大毛巾擦干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难受。

但正如她刚才所说的，此刻气氛很好，月亮很好，灯光也很好，人也很好，什么都好，阿雾想多享受一下这样的氛围。

杜靖宇的手揉上她的下巴，"不错啊，还学我了？胆子果然不小。"

阿雾轻轻一笑，手臂将他缓紧，若是换了以前的自己，被杜靖宇丢进去，估计又寻死腻活了，但现在，当她开始明白这个男人之后，虽然一边骂他像泼妇，内心深处，阿雾对他确实爱并感激着。

"杜靖宇，谢谢你，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能做到这个程度。"阿雾凝望着杜靖宇的眼睛，轻声说。

"不尝试，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不克服，永远沉浸在过去，不可自拔。不努力，游泳摆脱不了过去，只能无力。你就属于这样的一类人，我希望经过这件事，阿雾你有所成长，有些该面的问题，就算你前面逃避二十年，后面也避不过去，你始终要面对的，为什么要当懦弱的缩头乌龟，被人嘲笑讽刺？"杜靖宇难得很正经很严肃地说了这一番话，阿雾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想，她此刻确实明白了杜靖宇这番话的意思。

认真的男人最帅，虽然他现在不是工作，但是他在指点她成长，有杜靖宇参与的成长确实是格外不同的，她有甜蜜，有感动，也有感叹，以及对自己过去的鄙视。

"嗯，杜靖宇，我知道了。"阿雾很郑重地点头，像是在作一个宣告，告诉杜靖宇，更是告诉自己。

在有这件事在前，她又怎么能觉得别的事是不可能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愿意面对的心，阿雾坚信自己骨子里是乐观的。

看了彼此好几眼，不知是谁先靠近谁的，四片嘴唇就慢慢贴近了，这一次的吻，杜靖宇格外温柔，大概是因为前面那么粗鲁，特地表现的。

阿雾很喜欢这种和风细雨般的吻，能感觉到呵护，疼惜，女人的骨子里，就住着这么一个温柔的男人，宠她爱她，呵护她，保护她，不需要特地去想，当那个人到来的时候，心里自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开始是美好的，但中间，杜靖宇慢慢加深了这个吻，手上的劲儿也在加重，阿雾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揉得她骨头都痛了。

松开她，两人的唇舌之间连接着一缕银丝，细细长长的，在灯光下闪着透明的光泽。

阿雾的脸一红，低下头不敢看杜靖宇的眼睛，场面暧昧十足。

"走了，月亮也看够了，早点睡觉。"杜靖宇不介意她害羞，只要不当乌龟就可以了。

抱着她走进别墅，一上楼就将她丢进浴缸，阿雾泡了一个很难得的热水澡。

二十分钟之后，从浴室出来，杜靖宇让她下楼："泰勒熬了一锅姜汤，你立马喝下，不知道能不能驱寒，但是既然她熬了，你就喝吧。"

"不是冬天，没有必要吧？我不觉得冷了耶。"阿雾道。

"喝完再说。"

阿雾"..."

喝完一大碗姜汤，阿雾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了，不是饿得，而是里面的水装得太多，声音很明显，她欲哭无泪。

肚子有些撑，阿雾在客厅里逗哈萨，一人一狗满客厅的跑，跟哈萨培养感情，顺便也消化消化。

杜靖宇似乎想到一件自己忘记的事了，他眯着眼，一把丢了手里的杂志，眼神示意了一下哈萨，不知道是不是杜靖宇的淫威太可怕，哈萨竟然乖乖趴到一边去了，嘴里哼哼唧唧了两声而已。

"还有一件事，你到现在还没说。找秦磊，到底做什么？"杜靖宇三步化作两步，走到阿雾身边，将她逼到墙角，嗯，仗势欺人，又来了。

阿雾没想到他又问起这件事，她可没忘记，杜靖宇刚才火气多大。

"没事啊，我就问他一些问题，能有什么事？"阿雾回答。

"什么问题，你不问我，而要去问他？"杜靖宇拧紧眉头，用手固定住她左右乱动的脑袋，瞪视着她。

阿雾心底一颤，不敢再动了，见杜靖宇这个样子，不告诉他，是不会罢休的了。

她抓住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能有什么事？刚才我无聊，问他跟了你多久了，问他你的过去，因为我想跟了解你。但是秦磊好不讨人喜欢，竟然不告诉我。"

阿雾的语气很是挫败，秦磊对杜靖宇是真爱吧？否则，至于这么维护他？这样的想法，有些酸不溜丢了。

杜靖宇一怔，原本还想着她私底下找秦磊，虽然他是自己的下属，但杜靖宇依然极度不爽，但当阿雾的答案，是要找秦磊了解自己的过去的时候，心里突然被填满了。

他捧着阿雾的脸，那上面有两朵可疑的红云，这个害羞的小女娃。

她要主动了解，是一个杜靖宇最乐见的进步，两颗心慢慢靠近，才会渐行渐近。

杜靖宇凑近阿雾的脸颊，不知道谁的呼吸打在谁的脸上，都感觉到那股炙热，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发酵了，泛甜，泛酸，独特的味道，将这里的一切都填满了。

"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要问一个外人？我可以告诉你，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杜靖宇的声音很低沉，阿雾恍惚地听着，感觉自己脑袋也晕乎乎的了。

"因为我害羞..."阿雾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的答案傻不溜丢。

她捂着自己的脸，抬起看向杜靖宇，这次，他倒是没有笑话她，但阿雾还是觉得脸颊滚滚发烫，哎，她肯定是傻了。

"行了，有什么好遮的，我知道你害羞。"杜靖宇哼了一声。

随即抓上她的手，让阿雾的手放在他的腹部右下方，她惊讶地看着他。

"还记得，这里有一个疤吧？"杜靖宇问出来之后，发觉阿雾脸上有些迷糊，顿时他刚刚愉悦的心情又变成阴霾了。

杜靖宇将衬衫掀起，阿雾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果然，那一处留了一个疤，白皙的皮肤上，看着很显眼。

以前阿雾胆小，每次欢爱，连正眼看他都不敢，更别说打量杜靖宇身上如何了。

现在，阿雾看着那个粉色已经完全脱离最初伤痕的地方，伸出手，轻轻抚上杜靖宇的腹部，白皙的皮肤上，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看到了。

头顶上空，杜靖宇淡淡地说："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被学校的一个人用枪射出来的，没死，我也命大，这不算是什么危险的位置，子弹射过之后，流了一些血，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就没事了。"

阿雾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地方，杜靖宇在美国长大，那边经常出现枪杀事件，这些，听着似乎不稀奇了。

但发生在杜靖宇身上，她却不这样想了，为什么对方要怎么做？

"在那之前，我没有玩过枪，阿雾，我说真的，那之前我甚至连枪都没有碰过。因为那件事，我发誓要成为一名最优秀的射击手，让那些曾经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都看到我的蜕变。后来，我成功之后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曾经一枪打在我肚子上那个人的腿打断了。或许你听来着很残忍，但这确实是我成长的过程，在十八岁之前，我的生活不见任何优越，被白人欺负，嘲笑的事情屡见不鲜。"杜靖宇眯着眼，似乎回想起了过去，眼底的阴骘若隐若现。

大概是成长造就了他的性格，也或许与家庭有关，杜靖宇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但前提是没人得罪他。

外人以为他是比斯特的太子爷，又有谁知道杜靖宇十八岁之前，曾过得那么憋屈？

阿雾莫名地红了眼眶，杜靖宇面上不说，但她能感觉他得气场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了，这都是过去不好的回忆。

被人欺负羞辱，确实是一件痛苦而又憋屈的事情，尤其是面对今天已经功成名就的杜靖宇，大概他的心里还有一根刺拔不出来吧？

"杜靖宇，确实很残忍，好好的一双腿就没了，都是你做的好事。但若是在两者之间选择，我乐见你这样做，因为在一场战斗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当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也该受回这样的惩罚，谁也不差谁的。"阿雾坚定地说。

她相信杜靖宇有这样做的理由，纵使阿雾也觉得这样很残忍，但是对方对杜靖宇做的事，似乎也不轻，为什么他要活该白受，而那人却可以逍遥法外？

杜靖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发觉阿雾眼底很真诚，她并没有任何虚假得成分。

"我以为你不赞同这样的方式。"她本来就胆小懦弱，今天的话，不像是她说出来的。

"确实不赞同这样，但是这是在没有触及到底线的情况下不赞同的，如果对方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阿雾摇摇头，轻声说。

她了解了杜靖宇的过去，一点点的过去，但是却是一个沉重的记忆，相信杜靖宇不会轻易跟人说这样的话，但阿雾做到了。

"嗯。"杜靖宇没再多说，有些话不说，阿雾已经明白了，她现在有些懂得心有灵犀这个词的妙处了。

阿雾也没有再问杜靖宇的过去，因为过去，不是短短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的，那些记忆，应该像剥洋葱一样，一点点扯开，而不是一下子整一个切开，最起码，这不是她觉得适合的方式。

"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回去医院。"杜靖宇揉着她的头发，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阿雾抱着他的手臂，一起走上楼。

第二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很适合外出。

阿雾睡得不久，十二点才睡，六点多就醒了，因为要做出一副还没有出院的样子，虽然她现在确实没事了。

杜靖宇开了半个小时的车，车上阿雾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补充了一些能量，在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怎么看，那张脸都红润了许多。

外婆不可能这么早就过来，今天是商定阿雾出院的日子，阿雾已经跟她说了，九点的时候她再从家里过来，但说好了，外婆估计不会那么晚，这才要提前赶过来。

杜靖宇将她送回病房之后，就离开了，阿雾躺在病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睡到八点半，是被病房里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确实叶墨堔那张脸，阿雾吓了一跳，叶墨堔忙移开。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阿雾抱着被子，惊讶地指着叶墨堔。

外婆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叶墨堔什么时候出现的，阿雾更不清楚，她一头雾水地发现，东西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丁雾，你醒了？我这不是来接你出院吗？一副那么不情愿的表情？"叶墨堔语气略有不快。

外婆闻言，摇着头看了他们这边，这叶墨堔来得倒是早，一段时间没出现，却在阿雾出院这一天来了。

"阿雾，小叶也是好意。"阿雾听到外婆叫叶墨堔小叶，顿时身上全都是鸡皮疙瘩，怀疑地看了叶墨堔一眼："小叶？大叶都不止吧？"

她将被子一卷，放在一边，起了床。

事实上，阿雾已经刷牙洗脸了，但是为了做到效果，她还是跑进浴室刷了一次，又将身上的病号服换成外婆带过来的衣服。

出去病房里，外婆将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边跟阿雾说："这东西也不多，就不比来来去去求搬了，一会儿直接拿到楼下就行。"

"嗯。"阿雾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看了看门口处，杜靖宇不打算来了吗？

叶墨堔又开始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了："丁雾，你不是直接回学校吧？"

阿雾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军训还没有结束，我先回家，等结束正式上课之后，就回学校。"

叶墨堔闻言，啧啧啧几声："大概你们班的女生羡慕嫉妒死了，女孩子不是最怕军训的么？不用晒，又不用那么苦，丁雾，你回去要遭受多少红眼白眼啊？"

"乌鸦嘴能闭上么？话那么多。"阿雾嫌弃地说。

外婆看着他们斗嘴，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件衣服收进包里，看了病房好一会儿，没有等来杜靖宇的身影。

"你表哥今天是不是有事要忙？如果有事不来的话，咱们就先回去，如果要来，那就在等等？"

外婆这话，自然是对阿雾说的，纵使表哥这个词从人家嘴里说了很多次，甚至连她自己，或者是杜靖宇，偶尔都会用上，听到外婆这样说，阿雾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发虚之后，她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没有说来，也没有说不来，我不知道他的打算。"阿雾迟疑了一会，轻轻说。

杜靖宇道没有说这个，她以为杜靖宇应该会来的，但是到现在都十点了，也没见着他的人影。

"要不要你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有事的话，没问题啊，我送你跟外婆回去。"叶墨堔拍拍阿雾的肩膀，爽朗地笑着说。

阿雾不自觉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她不习惯跟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当然，杜靖宇例外。

拿出手机，照着外婆的说辞打过去，杜靖宇接电话了，再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顿了一会，问病房里还有谁。

阿雾暗道他直觉为什么那么准，难不成有人监视着这边？她抬起头，瞧了叶墨堔的方向一眼，老实地说："外婆，叶墨堔，还有我。"

一听又是叶墨堔，杜靖宇眼底闪过不快，这个叶墨堔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杜靖宇眉头紧皱，冷声说："秦磊在楼下接你们，到时候坐他的车回去，我现在有点事没空过去。"

"哦，我知道了。"阿雾点点头，之后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回自己包里，跟外婆解释杜靖宇有事要忙，没空过来。

"但是他派了他的司机，就在楼下。"阿雾补充道，外婆闻言，看了叶墨堔一眼，这段时间他跑得勤快，对阿雾有些殷切，外婆隐隐知道叶墨堔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这层意思还不太明显。

"嗯，那就下去吧。"外婆一声令下，叶墨堔自觉提行李。

出院手续秦磊已经办好了，正好走到病房门外就与他们遇上，在前面打头阵带路。

"哎，丁雾你今天出院，要不在外面吃个饭，庆祝一下？"叶墨堔提着东西一边走，一边转过身问阿雾。

阿雾还来不及拒绝，秦磊就转身，含笑看了叶墨堔一眼："丁小姐，杜总让我立刻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