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两人走进小馆子, 在预留的小桌面对面坐下，此刻二位的心情和几分钟前有了本质的变化。

凯文将筷子和碗分好, 然后乖乖坐下那里，后背挺的直直的, 看了对面的程昕，又把头低了下去，程昕见他这幅样子，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故意的不知道在多少次上体育课的时候路过钟凯文的教室，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到那个端坐着的男孩儿，此时的凯文已经是二十五的青年, 可是神态举止和初中时并无太大的区别, 但很难想象，那时候只是那么看着，现在居然会坐在一起，虽然隔了很多年。

“想什么呢？”凯文见他盯着自己一直瞧, 已经有点不自在了, 虽然两人的位置在边角，但还是觉得脸颊烧的慌。

程昕给他倒了杯水，“想以前。”

“看着我想以前？”凯文撇嘴，“想以前谁啊。”

“你啊。”

“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你不记得我很正常。”

“嗯？”凯文疑惑了，“怎么？我们以前认识？”他努力想了很久，“不可能吧，要是见过, 我不可能没印象的。”

程昕小声说，“可能因为我以前不入你的眼。”

“少来！”凯文追问道，“那我那次去医院看病，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那什么时候见过？你快说，别让我想，我这想不起来，也不是，就是，我真没印象，可能当时我在忙别的没注意。”

“很早了。”

“多早？别告诉我是幼儿园啊，你记性不会这么猛吧。”钟凯文简直想不起来自己幼儿园的时候是什么个德行了，据他妈妈说，反正自己当时深受老师的喜欢，以至于总被小朋友欺负，不是抢他饭就是抢他小板凳，反正每次去接的时候看见亲妈简直眼泪汪汪但又不敢哭的样子。

扶额，往事不堪回首。

“想起什么了？”程昕有些惊喜，莫非真的对自己有印象？但那件事凯文是万万不会知道的，这个不能说。

钟凯文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上幼儿被欺负的蠢样，梳理了一下内心脆弱的情感，抬起头看着程昕，“自从在电台工作后记性就越来越差。”

“没事，有空我给你扎几针。”

“不用不用。”凯文忙摆手，“还没那么严重。”

程昕倒是一脸正色，“人的大脑构造很复杂，虽然不是每个人在老年期都会换上老年痴呆，但是就我们这个城市来说，60岁的患病率就有百分之5，80岁以上的高达百分之四十，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做个项链给你的。”

在听过众多听众打来电话报社的情话版本后，钟凯文原以为自己对情话已经产生抗体了，毕竟听过那么多，但听着程昕对自己说会做个项链送给他，这种不算情话的情话，他听了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只是，等一下，“为什么是项链？”难道是因为我的脖子格外好看？虽然有那么点儿吧。

程昕低语，“做个项链，挂坠做成方形，上面刻上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凯文沉醉了……

“还有我的电话，家庭住址，我想想还要刻什么？”

“嗯？”凯文半梦半醒，“为什么要刻电话和住址？”

“免得你不小心走丢了，这样有项链的话，好找，别人会打电话。”

程昕还在想要刻什么，钟凯文这边算是听明白了，“你才痴呆！”

“嗯，我要是痴呆了你就也做个项链挂我脖子上，”程昕看着凯文气冲冲的样子，控制不住的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逗你呢，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痴呆。而且，就算你有天真的老的傻乎乎的，我也不会让你走丢的。”他身子微微探过去，压低声音小声说，“舍不得。”

钟凯文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今天真奇怪。”

“怎么？”

“怎么突然说这么多肉麻的话，而且，明明是我在追你的。”

“你追的都急死我了。”

“我怕把你吓跑了。”

“我今天跑过来了，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人太多了，一会儿在说。”

“好，我等着。”

两人相视一笑，□□满满，一顿饭吃的简直牙疼，腻的。

坐上电梯正好只有他俩，程昕催促他，“现在没人了，可以说了。”

两人本来并排站着，钟凯文听他这么催，脑子一热身子一转就将程昕推在了电梯卡角，程昕先是一懵，没想到他家凯文居然这么不分场合就冲动了？但这也说明他真的是喜欢自己的，于是抬头看了看摄像头，又对上钟凯文的脸，“电梯里有摄像头。”

“我又不怕，倒是你，”凯文双手撑在他两边，“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想说，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既然你说要跟我好，可不能随便说说又跑了。”

“我是说追你。”程昕觉得他虽然并没有离自己那么近，但是好像随时会贴过来亲下来一样，一时间说不上来是期待还是什么，额头上居然冒出了一点汗。

“对呀，都追过来的不是要跟我好那还是什么？　”

“你说要追我的。”程昕觉得自己有点热。

钟凯文将他的脸掰过来，略显得瑟，“这不是追到了？”

“……”这人真的是凯文吗？

程昕仿佛又感觉到了那天半夜凯文一拳打断劫匪鼻梁的那种熊熊燃烧的气势，这种气势压的他有点腿软。这绝对不对劲儿！

“快到了。”程昕看了眼显示的数字。

钟凯文心情好的很，捏了捏他的脸，“好软。”好想啃一口。

程昕觉得自己需要调整一下，凯文站直身子准备等电梯门开，在门打开的往外走的时候，凯文又给程昕补了一刀，“我虽然比你小，但我会对你好的，放心。”

一个万分诚恳而坚定的眼神，程昕知道他是认真的，但是，“可是我比你大，应该我照顾你才对。”

“又没差多少，”凯文实在忍不住，在走廊上飞快的拥抱了一下程昕并且说道，“我真的太意外了而且太高兴了，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我也很高兴，也很意外，但是，保护什么的，真的不需要啊喂！

这种自己突然有种弱受的气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凯文高兴的嘴里哼着歌，看看身边的程医生，“你会等我下班吗？”

“嗯，我等你。”

“太好了。”大半夜的人那么少绝对是牵牵小手的机会！

看着钟凯文大大的笑容白晃晃的牙齿，程昕感觉自己后脖子疼……这是一种幻觉，但可以预知。

凯文将程昕带到自己桌子边，屋内不少同事已经下班了，大家见程昕来了也见怪不怪，程昕也和大家打了招呼，凯文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要过来打搅，拉着椅子让程昕坐自己旁边那张桌子，然后从抽屉拿出不少书递给他，“我这里不少书，你可以看看，破案的，挺有意思。”

“你还爱看这种？”程昕看着手里画着人骨封面的小说，“我以为你比较爱看仙侠类的。”

“不爱，我喜欢看恶魔什么的。”

“七宗罪？”

“嗯。”

“重口。”

“你不觉得比较真实吗？”凯文问他，“有些人性都太假了。”

“哪个不假？小说虽然来源于生活，但有的内容被淡化了，有的被凸显放大了，当消遣，别当真就好。”

听程昕这么一说，钟凯文想到了自己改的那个稿子，于是就说了起来，两人聊天的空档，屋里的人慢慢也就没几个了，凯文说着说着，见程昕盯着自己瞧，便说道，“再看我亲你了。”

程昕见屋子就剩他俩，其他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就这么从吃饭到现在，被凯文一再的调戏，不主动出击怎么可以！

于是程医生伸出爪子握住凯文放在说上的手，拉到了桌子下面，然后将手拽到自己跟前捧着小小的摸着，他想说，我很早就知道，他想说，我很早就认识你，还想说，很久前就喜欢你。

可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手就被拉过去了，嗯，他自己的手。

钟凯文见程医生如此这般的主动，自己不能落后对不对！于是自己的小手也被他摸了，那么，半夜小班摸小手的计划已经提前完成了，接下来的当然是亲亲啦。

所以凯文兄偷看了一眼门口，没人，赶紧拉起程昕的手放低下头快速的亲了一下。

天啊，心跳好快！亲了一下摸了一下就想握着不松开，揉一揉捏了捏亲一亲再咬一咬程昕的手指，来回的翻来覆去看着。

脑子里飘来四字-欲罢不能。

只要摸过了亲过了咬过了，那就是自己的了，可就不能抛弃不能放弃对方也不准离开了，嗯，对，这个词就是这样解释的，想要走？没门儿！

在某一天凯文跟程昕躺被窝里嗯啊完的时候，他抱着程昕教他解释这个‘欲罢’的‘罢’字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你看，上面一个四，下面一个去，意思就是不管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你都去不了，只能待我怀里。”程昕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气了，还觉得幸福的要死。不过这是后话。

现在要说的是，程昕被他这么玩弄的手，他就觉得全身血液翻腾的往下涌，毕竟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就算不久前也有打持久战的准备，可突然没有预兆的就能抱着凯文归了，难免有些不满足。

人都是贪心的，在一起了就想永远，牵手了就想亲吻，这辈子还没过一点就想着下辈子也要在一起。不敢爱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平常心，爱的时候告诉自己要知足，可是后一秒理智统统被贪心推翻，不管拿什么换，都想要和这人在一起。

“怎么不开心？我弄疼你了？”凯文手松了松，但并没有放开，“对不起，我只是……我上学的时候光读书了，那时候身边的男朋友都有女朋友，就我没有，不过我也不在意，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他笑了笑，有些调气的看着程昕，“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的，很意外吧。”

“多早？”

“初中吧。”

程昕很意外，“那你家里……”

“我父母都知道，那段时间很迷茫，是我妈妈陪着我过来的，我自己想不明白，于是就和她说，那时候我爸爸总不在家。我特别感激我妈妈，那时候只是觉得和妈妈说完后，没有压力了，很轻松，能不在意那么多的好好学习，可是长大了后才知道，自己妈妈能做出那样的决定，真的太不容易，所以越长大，就越感激他们，越觉得他们特别的好。”

本来程昕还有些担心，怕凯文压力大，他是不忍心让凯文受委屈的，哪个家里出柜不是一场腥风血雨，甚至之前幻想凯文会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能光明正大的，因为凯文一直都是乖乖仔的摸样，实在不敢想象他会因为个人情感而和家里闹翻，所以只要能在一起，那就是偷来的时光了，但现在听到他父母的开明，一方面是觉得不可思议，另一方面觉得凯文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过那时候也年纪小，真是应了无知者无畏的话。

钟凯文边说边观察程昕的神情，他小时候蠢不代表他现在蠢，早就知道自己父母和其他不能比的，除了感恩之外更是觉得自己幸运，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别说没被打死了，就是连骂也是没有过的，他现在和程昕算是通上电了，自己家里敞亮不代表对方家里家长也是开明的，所以他见程昕表情有些凝重，便说道，“每个人家里情况不一样，所以不代表我怎么样你就要怎么样，这种事本就不寻常，所以，我是说，你其实不用在意我说的那些，我也不在意的。”

“我会在意的。”程昕对他微笑，感谢他的体贴，“明明比我小，却让你安慰我。我家问题其实不是太大，我妈常年在国外，虽然没和我爸离婚，但也是分居的。我家这边的问题我会解决，等周一去你家吃饭，正好和叔叔阿姨取取经，事半功倍。”

“你会不会觉得，我想的太多？”

“不会，你能想这么远说明你想和我过日子。”

钟凯文正色道，“我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小男人。”

“一米八二的高大男人！！”不但能徒手碎花瓶还能碎鼻梁，“跟我在一起超级有安全感。”钟凯文炫耀般的握起了拳头，然后兴奋的得瑟道，“有机会我给你表演一下我的拿手绝活。”

“不会是手劈砖头吧。”

凯文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啊！”

“……”小天鹅你能不能整点符合自己气质文雅一些的东西！

“其实没有劈砖头，就是劈木板，”凯文说，“我学过空手道，实战的那种。”挺胸，“怎么样？我说我会保护你可不是吹的。”

深深的抽气，程昕的胸口钝痛，伸手捂住。

凯文忙关切的问道，“咋啦？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吃多了！”

“没事！”程昕趴桌上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我也乐乐啊。”

程昕抬头并不说话，但因为刚刚笑过，眼睛里有些笑出来的眼泪，看上去亮晶晶的。拉着他的手也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凯文却一把将手抽回去，“你学我！”

“我是情不自禁。”

“要克制，”钟凯文注视门口，表情严肃又忍耐，“随时会有人进来，虽然我不在而且他们差不多也都知道，但是，这么私密的事我还是想留着只有我们两的时候再做。”这样偷偷摸摸的虽然有种偷着乐的快gan，但是也蛮吓人的。

“你怎么这么……”

“敢说蠢你试试！”凯文瞪眼。

程昕忙解释，“我从来没说过，都是你微博下面那些粉丝说的。我一直夸你聪明来着。”

“那当然。”小得意。

“次次考试年级第一，真的很优秀。”

钟凯文微张着嘴看着他，“你……调查我？”

程昕摇头，“你初一上学期坐在黄雅琪的后面，下学期坐在倒数第二排，有一次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你被□□熏到了。”

“靠！”钟凯文彻底惊呆了，“你你你你……你认识我同学吗？”难道是暗恋我许久？这么一想，有点小激动小得意小兴奋啊，“不早说。”

程昕在心里真是说他蠢，“我跟你是校友。”

“对啊，”凯文这才想起来，“我爸上回还问我来着，我总是说要问你，可老忘，你和我一个初中的？”

“嗯。”程昕点头。

钟凯文有些尴尬，“抱歉。”

“没关系，你是好孩子，我懂的，眼里只有书。”

对面程医生的善解人意，凯文很欣慰，“放心，以后你排在书前面，书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你最重要。”

一种危机感扑面而来，钟凯文这小子看似腼腆害羞内敛，说起情话来简直由于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啊，你稍微停一下行不行，程医生表示心脏病快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