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是,南宫毅!
乐言之马上扭头看南宫毅,发现南宫毅正在看着自己。
两人相视而笑。
南宫毅诚恳道:“言之姑娘莫急,刚才的方法,你教给我来做试试。”
乐言之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痛快答应,马上跪着往旁边挪了挪,让南宫毅半跪在徐三身侧,接着抓住南宫毅的手教他叠放好,再按于徐三胸口下端。
乐言之的手轻轻覆盖在南宫毅交叠的手上面,另一手搭在南宫毅肩上。
南宫毅微微有些脸红。
乐言之盯着徐三的脸,琢磨着再不行就上人工呼吸,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来数数,你按照我数的节奏用一半的力气来往下按,就像我刚才那样。”
看着肢体跟自己如此亲密接触的乐言之,南宫毅莫名有些紧张,距离近到扭头就有可能碰到的乐言之的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南宫毅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救人要紧。
这个时代对男女的关系还不是很开放,尤其是未婚男女,碰到女性的手,或者是看到女性的脚,都视为极其私密的事情。乐言之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跟南宫毅这么亲近,除了南宫毅觉得心里荡漾外,围观的众人竟然没有提出质疑的。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徐三身上,比起乐言之的手如何摆放,人们好像更为关注徐三什么时候吐出那口气。
乐言之只是打算把手放上去感觉一下做心肺复苏时南宫毅的力道,不合适的话需要及时调整,万一那口气没给按出来,肋骨再给按断了,那就更糟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条件做外科手术,再加上乐言之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乐言之抬眼询问南宫毅是否准备好了,南宫毅收回心思,点头示意。
在两人非常默契的配合之下,徐三成功吐出几口水,接着转为剧烈的咳嗽。折腾完这一程序后,终于成功的睁开眼。围观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喊着快送去看郎中。
徐氏终于冲了过来哭喊着扑到了徐三身上。
乐言之这才发现,徐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并且一直被被人拦在他们身后。
几个汉子赶忙把徐三抬起来放在找过来的门板上面,急急忙忙的回城去找郎中看情况,徐氏哭着趴在门板上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围观的人们这才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南宫毅没有起身,直接往后挪了几步靠坐在河旁的柳树下,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着刚才的过程。
新鲜又刺激,南宫毅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救活一个人,这跟平时带兵可不同,这是真真正正的从鬼门关拉回来一个人,尽管那人走后家属也没有来得及道谢,但是南宫毅还是觉得特别的有成就感。
转念又一想,今天从鬼门关拉回一个人,明天又要送一个人去鬼门关。
南宫毅长叹一口气。
乐言之本来已经浑身乏力,正跌坐在原地休息,听到长叹声看了过去。发现南宫毅盯着自己的双手失神,面色失落,于是连忙凑过去看情况。
离近了才发现,南宫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也许就是刚才人们乱哄哄抬门板的时候。
乐言之无奈,这么大一个人了,看着手上的伤口就唉声叹气,这得自恋到什么程度。
为了感谢南宫毅的帮忙再加上安慰他的心情,乐言之决定忍着极度的疲倦再帮他一次。
想了半天从哪儿能找来包扎用的棉布条,今天带来的全部用在了孟尧身上,现在乐言之的包袱里除了自己的外衫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毅被乐言之的行为吸引过去注意力,只见乐言之凑在他旁边左翻翻,右看看,还揪着南宫毅的衣襟皱眉半天。
看着这个不知道男女之间要避嫌的乐言之,南宫毅皱眉苦笑,心里却有些痒痒。
“啊!有了!”乐言之突然得意的嘿嘿一笑,挡着南宫毅的面掀起自己的裙摆。
南宫毅傻眼了,这个姑娘,不但主动摸了自己的手,好吧那是为了救人,还主动跟自己勾肩搭背,好吧那也是为了救人,但是现在这样在自己面前掀裙摆又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总不是还要救人吧?
看着乐言之的动作,南宫毅整个人都呆滞了。
乐言之没有注意南宫毅的脱线,掀起裙摆后看到内衬是纯白色棉布制成,于是二话不说,用牙咬一小口,用力一撕,“嘶啦”一声下来一白条。
南宫毅继续呆滞,乐言之伸手道:“来,给我。”
南宫毅还在呆滞,给什么?
乐言之不满道:“拿来呀!赶紧!”
南宫毅终于想起来问,“言之姑娘所要何物?”
乐言之就快恼火了,这累得要死的,哪有闲心跟你逗着玩儿,“何物?你的手指头啊!”说罢不客气的一把拽过来南宫毅的胳膊,自己跪在南宫毅身前,开始给他包扎手指头。
南宫毅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为了给他包扎伤口的。他盯着乐言之腋下掖着的一块白绫,有些不解为什么为了包扎手指头要撕裙衬?那白绫不就能用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鬼精的丫头做事都不符合常理,也许这么做也是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吧。
乐言之有些鄙夷的语气说道,“你都多大了啊?”
南宫毅赶紧道,“刚好十八。”
“那至于吗为一个小伤口就失落半天,不过幸好你及时赶过来救了徐三一命,不然我真该愧疚的要死了。”乐言之抬头认真地看着南宫毅,莞尔一笑道,“谢谢你!”
南宫毅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浮出笑意,“应当说谢谢的是我不是你。”他朝乐言之晃了晃刚刚包扎好的手指。
乐言之继续保持着刚才莞尔的笑容,“客气什么……”,精神一阵恍惚。
身体一阵摇晃。
“噗通”一声,由于一上午过度的精神紧张和体力不支,乐言之成功的晕了过去。
南宫毅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乐言之,又四处看了看周围的人,默不作声的横抱起来乐言之往柳河上游走了点,接着找到一个有树荫又有阳光的柳树下,继续靠坐在那里一动都没敢动,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南宫毅看着这个在自己怀里累到呼呼大睡的乐言之,心情却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一个如此弱小之人,对生命却是那么的执着。
早晨看到的是轻易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生命就如蝼蚁;现在经历的却是将一个已死之人生生救活。
原来任何一个生命,只要有人重视,他就不会脆弱!
眼前这个还未及笄之人,身形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他造成的冲击却如此之大!
面对碰瓷被欺负的人,他站出来了,
面对他会吃亏的时候,他又替他站出来了,
现在面对一个生命的逝去,他义无返顾的站出来了!
南宫毅突然觉得,怀里这个秀美又瘦弱的乐言之,身影却不再弱小。
他此时的心脏就如雷鼓震动般强力的跳着,有震撼,有激动,有敬佩,还有……感动……
乐言之睡得昏昏沉沉,梦到孟尧的伤口溃烂死亡,再次去看他的时候全身已经布满了白蛆;
又梦到徐三从河里爬出来活蹦乱跳的跟大家说:我是骗你们的,我会游泳啊!
还梦到了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巨大的平板车朝他撞过来……
“啊!——”的一声,乐言之惊坐起来。
眨巴眨巴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还没看清自己身在何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言之姑娘,现在可好?”
乐言之赶忙回头,看到自己背后坐着南宫毅。仔细看两个人的姿势,乐言之大澹
莫非、刚才,自己是……靠在他胸前睡得?
乐言之赶忙擦了擦眼角,看看有没有眼屎,又不动声色的摸摸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回道,“让你见笑了,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南宫毅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刚才言之姑娘突然昏倒,是不是这几天休息不够?不如让在下骑马送姑娘回家,或是再请个郎中看看究竟。”
乐言之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今天太累了,没什么,真的!刚才谢谢你了,陪我这么久,不会耽误你正事吗?”
南宫毅摇头,“没什么事情,不会耽误!请姑娘不要在意!”
乐言之默默的挪了挪地方,跟南宫毅保持了些距离。这么大半天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即便自己再十二岁,再算是一个小孩子,但是现在的装扮是个女孩子,在古代男女应该保持距离吧!不要让自己的不拘小节破坏了自己的形象啊!
再怎么说他都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了,形象这个问题,很重要啊!
乐言之试着站起来,拍拍沾在身上的尘土,这才发现自己衣服上面很干净,而且身上披着的这件衣服,拎起来看看,应该是南宫毅的外衫。
乐言之把外衫还给南宫毅,道谢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前往家跑。
刚跑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马蹄的声音,接着就发现自己身体悬空,再下一秒,乐言之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乐言之这心脏噗噗跳个没完,这辈子他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还真把他当女孩子了?简直就是小瞧他这个男性!他不服气的看着脚下快速闪过的土地,不甘心的拧了拧身体以作抗议。
南宫毅佯装嗔怒道:“别动,我送你回去,再拧掉进柳河我可不救你!”
乐言之乖乖停止动作。
高大的骏马在乐言之的家门口止步,乐言之目送走南宫毅后并没有进家门,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孟尧明天要用到的药,他得赶紧去买。
晚上,南宫毅孤独的坐在窗前独自饮酒,明天就是镇北大将军的处决之日。
放下酒杯,看着还没有拆开包扎的手指,南宫毅用大拇指在上面轻轻的来回摩挲,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