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秋一边跟南宫夫人寒暄着, 一边揣摩着这里面的猫腻。
话过三个回合,唐依秋就差不多摸清了门道:这乐言之臭小子前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就换了那身女装出门, 十有八九就是到南宫府内玩耍去了。好死不死的还被南宫夫人看上了眼,然后这段时间乐言之早就抛弃了女装, 再加上南宫毅在家里莫名其妙的心情低落,南宫夫人开始着急,怀疑她口中的“言芝姑娘”厌恶了他儿子南宫毅,于是上门来探探口风,顺便劝劝“言芝姑娘”跟他儿子重归于好。
不过上次记得南宫毅亲口说过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还不知道人家那边的想法。恐怕这件事情就连南宫夫人也是不知道的吧?
要不要帮南宫毅说清楚?
唐依秋这边跟南宫夫人说说笑笑,并且不时的用余光瞟瞟乐言之。乐言之也十分配合的总是投来求助的眼光, 暗示唐依秋帮他抵挡和隐瞒这件事情, 女装的情况千万不能暴露。
唐依秋也毫不客气的甩过去“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的眼神。
乐言之只得远远地叹气扶额。
这时已差不多正午,来就诊的患者估计也都在家吃饭,药铺这个时候是最清闲的,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乐言之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耳朵却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在偷听她们的谈话。
自从上次雨夜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南宫毅的消息, 这都连着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回去后有没有感染风寒,如果感染的话为什么不叫自己过去出诊。
他心里纠结的要命,又觉得即便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这个时候也应该提着药箱去慰问一下。更何况现在还是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就更应该提着药箱冲过去了。可是现实是,乐言之一边有些担心, 一边又鼓不起勇气来冲过去看望南宫毅,因为没有一个能强有力站得住脚的借口,把他清清楚楚的撇在南宫毅生活之外的借口,让他觉得心安理得的借口。
因为让南宫毅搞得他自己都觉得很心虚。除非南宫家派人来正儿八经的请他出诊,他觉得以这个样子跨进南宫府才能抬头挺胸。
既然自己这里得不到南宫毅的消息,他就奢望着从南宫夫人的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
南宫夫人说南宫毅这几天在家一直闷闷不乐,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请郎中也不让,求太医来看看也被南宫毅挡在门外。
乐言之觉得纳闷,看来不像是淋雨生病了,那么闷闷不乐又是为了什么?
他掐指算着,从上次分开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半了,那么就是说他郁闷了三天半。这三天半能跟什么联系上?
想起来了,三天前甜老板家请的媒婆过来来着。
莫非他在纠结这个?
乐言之一个人坐在桌旁呆笑的同时,也在心里鄙视着南宫毅的这点出息。
在南宫夫人临走前,唐依秋没有直接拒绝南宫夫人的好意,但是她也没有打算全部承揽下来,于是她对南宫夫人道:“等我家女儿回来后,我一定会尽快问问她的想法和决定,然后我登门拜访南宫府,亲自告诉您我女儿的决定。”
南宫夫人上轿的时候笑容满面,手里拎着的一小包养生的饮片包此时也觉得爱不释手了。尽管家里并不缺这类东西,不过这东西珍贵不珍贵,还是要看是谁送的才对。
乐言之趁起轿前冲到轿子前来,他对南宫夫人道:“请留步南宫夫人,麻烦您帮我带几句话给商陆兄。”
南宫夫人好心的没有上轿,她站在轿前转过身来看着乐言之。
乐言之道:“我可能知道商陆兄为何闷闷不乐了。”
“言之快讲给伯母听。”南宫夫人温柔的笑道。
乐言之略微沉吟,缓缓道,“前几天,我家有媒婆上门提亲就是提我妹妹的亲,我娘给推了,但是说的是三天之后才给答复。这事情让商陆兄知道了,估计他烦的就是这个事情。伯母您回去只要告诉商陆兄,就说我妹妹说了,他根本没有看上哪家的公子,并且把媒婆彻底推掉了。商陆兄听到这个以后估计情绪就会好转些。”
南宫夫人十分感激的看着乐言之,连连道:“谢谢你了孩子,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嘱托完,乐言之堵着的心口也松快了许多。南宫夫人再次坐进轿中,轿夫一声长调:“起轿——”
这个四人抬的豪华轿子颤颤悠悠的就向前走去。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乐言之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即一缩脖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坐诊的桌子旁。
唐依秋狠狠的剜了一眼乐言之,心道:“等你收了工回家,我会让你屁股开花!让你再骗别人惹麻烦!”
话说南宫夫人回府后,并没有急于做别的事情,而是马上就敲开了南宫毅的门,进去后跟南宫毅简单的讲了她去“言之堂”的事情。
果不其然,南宫毅一听到乐言之拒绝了媒婆,马上就情绪好转,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娘,给我点吃的,我饿了。”
南宫夫人马上叫来小厮端些午饭进来,居然就为这么一个消息忧心到三天不吃饭,南宫夫人看着儿子这没出息样,想到以后为了一个姑娘还不知道能做出些什么荒唐事情来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无奈。
心结解开,南宫毅稍微吃了些东西打算先垫肚子,然后去找乐言之一起吃午饭,虽然推了这一次的媒婆,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还推掉。乐言之仅仅跟他说过一次的他不会婚娶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南宫毅突然觉得自己无形的对手有好多,不如跟乐言之一起吃个饭稍微探听下口风,再说自从上次雨夜回来后,这都三天了没有去见乐言之,天知道他用多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
主意一定,南宫毅就穿戴好了出门。
这边南宫府在南宫夫人的带领下忙着怎么样才能让南宫毅更主动快速些把“言之堂”家的姑娘赶紧搞定,却不知那边的人已经因为王郎中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在南城那一带,本来就对王郎中赔了夫人免官府责罚的这件事情的关注度颇高,现在再加上有神奇的乐郎中出手,救了王郎中的儿子,乐言之的名声也迅速的在南城扩散开来。
张员外看到自己的小算盘本来打的好好的,却被半路杀出来的乐言之毁了个精光,要不是他多事,自己的儿子梦就能圆了。
张员外看着院子里自己的几个女儿,越看越来气,越气越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乐言之那个郎中。
不就是个郎中嘛,给他吃吃苦头他才能知道惹了自己的后果,让他下次见了自己最好主动的乖乖的绕道走。
说罢这张员外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设套让那个乐郎中不知不觉的钻进来,一边坐进轿子往“丰济堂”走去,继续去买他们店昂贵的生子秘方。
乐言之的名声不但在百姓口中传着,就是在郎中们的口中也在传着。
比起游街的郎中,像乐言之这样前有店后有厂实力算是颇为雄厚的药铺的坐堂郎中,出诊费一般都不低,因此普通人家的小病消灾,都习惯性的找便宜的游街郎中,稍微有钱一些的人家才会为了小头疼小闹热的去找中等实力的药铺。
只有特别有钱的官宦商贾,不在意那么一点出诊费,但是又不放心小郎中的实力,才会舍得请这样大药铺的郎中为了小毛病去出诊。
王郎中当初不敢去“丰济堂”请里面的郎中,最重要的就是他花不起那个钱。也因此乐言之二话不说就肯帮他忙的时候,他觉得颇为惊讶。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差距,乐言之居然两次免费出诊,其中一次还是为了一个长工家的孩子出的诊,不但出诊而且还不嫌麻烦不嫌脏乱到处找病因。这两件让郎中们颇为棘手的病情都在乐言之的救治下得到了恢复。
这种做法和这种医术,让很多郎中又羡慕又嫉妒。
其中最嫉妒的,就当属一条街之隔的“丰济堂”了。
丁公藤坐在自己屋内的躺椅上,双目紧闭,一手支在桌边来回的刮着自己的眉,身旁站着随从孙佐,口若悬河的给他讲着从外面听来的乐言之的传言。
丁公藤没拍桌子没摔茶杯,听完只是淡定的说了句,“他们药铺的情况,你给我盯紧了。”
孙佐知道他主子越是看不出来怒气的时候,就越是真的要想搞一个人的时候。他不禁后背冒冷汗,这要是动用了他的靠山关系,那“言之堂”怕是就要被夷为平地了吧……
丁香闲下来刚好准备给他父亲送茶进屋,结果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孙佐说的那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年轻人初始学医,满心向往的就是神医妙手,药到病除,至于整个药店是否盈利,药材成本是否太高,那都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所以听到了“言之堂”掌柜的那两件神奇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悄悄地把茶杯放在门口窗台上,猫着腰偷偷出了院子往“言之堂”跑去。
丁公藤并没有教丁香怎么经营药铺,只是让他一心跟着益智仁学习医术。可是“言之堂”里的乐郎中那么年轻有为医术高超,丁公藤反而禁止丁香去接触他,丁香又不敢违抗父命,但是这好奇的心更胜一筹。
于是就在听到了这样两件在他看来就像英雄般的事迹后,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他一定要看看那个药铺的郎中,人们口中的“言之堂”的那个乐郎中是否就是他前些日子碰到的那个“倪大冶”?
没用一刻钟,丁香就趴在“言之堂”的门外偷偷的往里探脑袋看情况,这时视线突然被挡住,抬头一看,面前站着又是那个身材魁梧看到他就满脸不高兴的老古。
皇上听乐言之讲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口茶。
他扶着桌子大笑道:“不曾想南宫夫人居然看上了女装的言之哈哈哈!怪不得那天我去南宫府的时候言之露出真相时,南宫夫妇……那表情……哈哈哈……还晕了过去……”
赵公公站在皇上身后用衣袖捂着嘴,非常痛苦的忍着想笑出来的声音。
乐槿也在一旁哈哈大笑,“真没想到那南宫毅竟然会做这么一出,不仅骗了我,还在骗他父母啊!”
赵公公深吸了两口气压住想咆哮的笑声,斯文的在一旁夸道:“这其实也不怪南宫夫妇看走眼气晕过去,这只能说咱九皇子魅力十足,不论是男装的还是女装的,都能勾来一票人……”
乐言之坐在桌旁没有插话,这丑相出的他真是想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皇上觉得不甘心,“言之不如再换成女装,然后咱把南宫射和他夫人请来,让他们再看一眼,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乐言之窘道:“父皇,估计南宫射夫妇还在卧床休息,离上次晕倒没两天,再来这么刺激一下,万一刺激过头那就糟了。”
赵公公附和道:“九皇子说的极是,即便有太医院的御医在那里守着,可他们年纪大了,也经不住这连番的惊吓。谁能想得到中意的媳妇儿……转眼就成了个带把的……噗……”赵公公没忍住,赶紧捂紧嘴抖着肩膀退到了一旁。
“嘶……”乐槿一锤拳,眼中贼光一闪,“就算不请南宫夫妇来,皇帝不如也换个女装试试?父皇和我,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女装的言之,不如就给我们开开眼,看看南宫夫人的眼光是不是真的瞎了?”
“嗯这个提议不错。”皇上点头,“言之,不如就给我们再开一次眼,这次过后,谁都不许再提这样的要求!”
乐言之恨恨的看着乐槿,报复!这一定是报复!哼!找机会我还会扳回这局来!
想归那么想,他还是没有扫了大家的好意,随着宫女走向里间更衣。
再次出来的时候,一身公主装的言之,头发被挽了起来,脸上略施粉黛,着实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乐槿以前见过几次女装的言之,就是他躲在南宫府让言之治病的那次,但是那些都不能跟眼前的言之相比,果然人靠衣装,在华丽的衣服的衬映下,如果不是身高略高,他足以迷惑所有人。
赵公公有些慌乱,上次在南宫府他只见过一面,这次才是仔细的看到,“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皇上……他……这……简直是一模一样……”
皇上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景象好像让他错乱了时空,盯着乐言之,思绪却飘到了很远很远,恍惚间他又看到了以前从不曾跟任何人说过的,深深藏在心底的一幕幕。
直到赵公公“咳咳”了两下,皇上才回过神来,但是情绪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轻松,皇上站起来有些急道:“本来还打算忙完这阵子再去看你母亲,不曾想言之你完全让我改变了主意,不管是让你母亲进宫也好,亦或是在宫外给你们建府,我再也不想让她吃苦,一刻都不想,我要立刻见她!”
乐言之脸色突变,赶忙上前拉住就要走的皇上,“父皇请等一下!”
皇上转头,“言之还有何事?”
乐言之道:“也不急于一时,父皇不如继续听我把故事讲完……”
赵公公也赶紧道:“是啊皇上,不如听九皇子讲完故事,我们再仔细的安排出宫的事情。”
皇上稍作思忖,“也好,那言之就继续讲,那丁香到了你‘言之堂’门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