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尹
我以前从来不觉得我是这么爱哭的人,可我现在觉得我的眼睛像一片海,无边无际全是咸涩的水汽。
“越尹!你上哪儿!”纪时强势的把我拽住,手劲很大,我只着薄衫的手臂被勒的生疼,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呼吸气促,“你怎么回事啊!这脾气没得治了是不是?”
四月的太阳并不晒人,可我却觉得睁不开眼睛,我感到心田像干涸龟裂了一般,我吸了吸鼻子,逐渐冷静,我抬起头,与他慑人的眼睛对视,良久才说:“那你觉得我该上哪儿?”
纪时有些急切,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远远瞪了一眼林缓,林缓大大咧咧很无所谓的对我们挥了挥手,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一幕看在我眼里,只觉像洒在伤口上的粒盐,我紧紧闭着嘴巴,狠狠的甩开了纪时的手,加快脚步要走。
谁知纪时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我:“越尹你能不能听我说说话!今天什么日子!愚人节!母猩猩故意逗你的!你怎么这么二就中计了?”
我觉得我心里像有一团火苗,在空中焚烧,霹雳巴拉,让我无法平静,我语带讥诮:“想逗逗我就亲你?她脑子没毛病吧?那我想逗逗你和别人睡觉成不成?”
我知道,语言是这世上最伤人的刀,说出来最解气最快意的话,一定是最伤人的。可我此刻心伤,只有加倍伤人才能缓解我的疼。
纪时的眼睛訇然晦暗,他直直盯着我,浑身都散发着森然的寒气,我能感觉到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可他越是忍着我就越觉得生气。过去的纪时不是这样,面对那些追他的女孩,他那些果决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偏偏对林缓不能?林缓在他心里到底算老几?这个答案让我在意到无法呼吸。
“林缓从小到大都这样,刚才她就故意的,她还说‘愚人节快乐’,你就为这事闹这样?你这点风度没有?让人看笑话?她这么多年在国外,亲个人对她根本没有特殊意义,就一普通礼仪,你至于么?”
纪时咄咄的质问像火苗,有摧枯拉朽的能力,直灼烧到我心里,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让我无力招架,我直直站着,只有春天温和的风拂扫,可我却觉得我脆弱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摔倒。看着纪时黑如墨的眼睛,我觉得无力极了,眼前的男人就是我的爱人,我付出一切的男人,可是他此刻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还一个劲质问我。他的话每一句都像刀插进我心里,一下一下,每一刀都见了血。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语气却是不同寻常的平静,我冷冷的一笑:“纪时,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一个当着我面亲我男人的女人,我没给她一巴掌就是我越尹有教养,还要我怎么?”我轻哧一声,心中逐渐有了恨意:“亲你是哪一国的礼仪?那我说抽你是礼仪,我能抽你吗?”
“越尹,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感觉越来越齿冷,“我无力取闹?怎么才叫不无理取闹?纪时,你不该厚此薄彼。”
“行了,”纪时不耐烦的把我往身旁一拽:“别在这闹,让人笑话,有什么我们晚上说,你想闹我们就闹个够!”他用蛮力把我往前一抱,我努力挣扎他偏不放手,我反手一巴掌甩在纪时脸上。
“啪——”的一声,把我和他都打沉默了。我的手心还在隐隐作痛,原来物理老师没有骗人,力真的会反作用,不然我怎么觉得连我的心都跟着一起疼了呢?
“纪时,我们分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了这句话,我潜意识里希望他不同意,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他没有。
纪时脸色唰的白了,如纸一般,只有我留下的掌印,红的刺眼,他眉间的“川”字渐渐平息,他冷冷的看着我,带着冰雪风霜,叫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轻声说:“好。”
一个字,瞬间把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仿佛万籁俱寂,周围的一切好像骤然的黑下来,我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但我还是紧紧的用指甲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
我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远。
我很想喊他,可我觉得好痛好痛。
痛到,一步都走不动,一声都喊不出。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次的分离竟成永恒。如果我早些知道,我拼死也会上去留住他,那些自尊和骄傲在失去纪时的痛苦面前,几乎微不足道,而当年的我不懂。
正因为我不懂,我才会失去,才会发生之后一系列令我生活翻天覆地的变故。
爱啊,就像温水煮青蛙,从舒适到煎熬,等发现危险的时候却已经无处可逃。
纪时,我已无处可逃。
许多许多年后,张爱玲的《半生缘》被搬上了荧屏,我看到曼祯和世钧分手的时候,几乎哭晕过去,如果知道结局,他们当初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开彼此,可这就是命运不是吗?
就像当初的我们。
纪时,原来,我们只有半生的缘分。
纪时
我和越尹分手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直到回到寝室我才真的清醒。
她说要分手,我冲动的说了好。我们分手了,真的分手了。
心痛的感觉一步步侵蚀全身,我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我至今仍记得那天的情景,她穿着黑白拼色的裙子,裙子上有一只蝴蝶,翩翩欲飞,我就那么傻傻的放她走了,等我回神,她就真的飞了,再也没有回来。
整整十几天,我们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过路不语。
她心真狠,分手就那么轻易的说出口,让我无法招架。
我那么忍她让她宠她,却换不来她的信任,她就像只长满了刺的刺猬,我以血肉之躯拥抱她,除了血肉模糊的一身伤,什么都换不回。
四月调考完了,学校给我们放了三天假。这三天我坐立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向越尹低头。
我不能没有她,这是这么多天,我悟出来的答案。
我买了一束玫瑰花到她家找她,花店老板娘告诉我,花对女人是老少皆宜。
我捧着花跟个傻子似的在她家楼下苦等,我捧着花小心翼翼,就怕磕着碰着弄坏了她会不喜欢。
可我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这几天我太过专注于越尹的事,都没注意到早早出门的纪允去了哪里。而当我醒悟时,他已经站在越尹身边,两人金童玉女一般向我走来。
原本和纪允有说有笑的越尹一见到我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我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跟他/妈个傻逼似的,抱着个花傻傻的要道歉,生怕失去她,几天几夜的睡不着,头发大把的掉。可她呢?她和别的男人快活的很,哪有一丝一毫难过的样子?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你来干嘛?”越尹冷冰冰的声音像一把冰刀,一刀刺在我心上。
“我们谈谈。”
我一把抓住她要走。她拼命挣扎,使劲用手掐我:“放手!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发了狠,一把抢过我手上的花,啪的扔在地上,那不屑不顾的表情像沸腾的水,彻底把我烫伤了。
“你给我滚!滚——”
我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好像掉在地上一瓣一瓣的不是玫瑰花,而是我的心。她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踩在花瓣上,那些艳丽的花瓣被踩得支离破碎。我心凉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紧紧的握着拳头。
“越尹,咱们谈谈。”我又重复了一遍来意,作为男人,我在她面前几乎没有自尊,可我还是舍不得走,我在期望着她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可她没有。她退后一步,冷冷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这十几天我想我们都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你并不需要我,而我,也不需要你。”她挽上了纪允的手臂,一字一顿的说:“我决定和纪允和好了,纪时,咱俩彻底完了。”
“啊——”
在她的尖叫声中,我的拳头已经落在了纪允身上,我只感觉脑子里腾的烧起了一把熊熊烈火,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越尹像个刽子手一刀一刀将我凌迟,我忍无可忍终于毫无理智的爆发了。我不能动打她,可我能打纪允。
我知道我不够冷静,但纪允也并没吃亏,除了第一拳打在他身上,之后他再没让我的拳头挨过他。
纪允在我毫无章法的乱拳中一举抓住了我的手臂,一个反剪,我的手已经背到了身后。
我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正准备开骂,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我下意识的抬头,“啪——”一声,一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又准又狠。
我感觉纪允也被这一巴掌震住了,下意识松开了我的手。
我慢慢站直,脸上感觉不到疼,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越尹,她毫不畏惧的与我对视,半晌,冷冷的说:“那天的一巴掌,是打你让我伤心,这一巴掌,是打你打我的男人。”
她护着纪允的样子让我想起初中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先教育我。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她压根没喜欢过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做什么都是错,她压根都不屑!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回家的,脸上不觉得疼,身上也不。
只是胸腔里像有什么被抽空了,空荡荡的,还走着风。
再返校,学校里关于我们的流言越来越多,大部分是关于我们分手的,起因是周末来接越尹的,变成了纪允。
我觉得那些流言很刺耳,越尹和别的男人在一块的画面也很刺眼。
寝室的兄弟都义愤填膺,说我被戴了绿帽子,这是男人的大忌!
我觉得浑身难受,难受极了,面对不断在我耳边轰炸的兄弟,我极其不耐烦极其忿恨的说:“都他妈少在我面前说越尹了!我和她早他妈分了!她就是一老子上过的破鞋!谁要谁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