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穹给我煮了饭。他这样细心的男人,早在决定要收养我的时候就给我准备好了必用品,新买的筷子还有一股竹筷特有的味道。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他做的饭菜。
其实他不用担心,我早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切,无论他做什么,都是让我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我饿极了,吃饭的时候丝毫没有病中人胃口不振的模样,孟穹吃了一惊,他害怕我被噎死。我只有十岁的身体,承载着十八岁青年的胃口。
他害怕了,看着我涨得像是气球的腮帮子,他伸出手拿过来我的筷子,对我说:
“慢慢吃。”
于是我就淡淡地盯着他。孟穹很纵容我,他受不得我这样看着他。果然,没过五秒,他就站起身,给我盛了碗热水,放到米饭里,小心的把有些硬的米饭泡软,让它们更容易被消化。
我手里的筷子就变成了汤勺,但是这时候我已经不是很饿了,我的胃空了太长时间,突然的饱满让它疼痛不已,我摸了摸那里,觉得胃部坚硬如铁。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和孟穹说,我只说:
“孟穹,给我药,我难受。”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样强硬的态度,是前世我们两个冷战一年的结果。孟穹不生气,他又站起来给我拿药和热水,看我吃完药他也不敢让我就这么躺下去,那时候他家里还没有电视呢,所以他就把我抱到他腿上,让我看书。
我的胃一阵绞痛,于是我伸手揉了揉,孟穹看到了,就用他温热的手掌轻和地揉我的胃。
那是从亲生父亲那里永远也得不到的温情,我觉得好受多了。
尽管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但是那种熟稔默契的动作,就像我们认识了许久。
孟穹家很破,但是丝毫影响不到这个小屋的保暖能力,冬天的时候里面总是非常暖,屋子的细缝都被孟穹用棉布小心地塞上,窗外的寒风一丝一毫都不能闯进来。
在孟穹家里我的病很快就好了,仅仅两天我的身体就开始好转,我觉得我有力气了,现在是寒假,也不用上课,偶尔翻一翻书本,都觉得没有什么用。
我在考虑怎么和孟穹要钱买那些和我日后专业有用的书本,但是我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借口。不是害怕要不到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我要的,孟穹都不会不给。
我只是在想,我要如何像孟穹解释,这样十岁的孩子,能看懂弗莱明经济模式、弗里德曼、或者科斯定理。
在我苦恼的时候,有一天,孟穹帮我套上了外套,然后说:
“大哥,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他总是坚持这样帮我穿衣服,哪怕日后我长的比他还高,他也会踮起脚,双手有力而温暖地为我缠上围巾。
孟穹的父亲是北京人,母亲却是湖南人,虽然后来定居在北京,但是那里的习俗多少会影响他。
在湖南的一些地方,家里的长辈会呼唤最大的儿子‘大哥’,只希望这样的称呼能让他们提前拥有一份责任感,尽快挑起家里的重担。
现在孟穹也是叫我‘大哥’的。但是自从上了高中,自从孟穹喜欢上我后,他就不再这么称呼我了,他总是用很低沉的声音,呼唤我‘启明’。
我回过神,问:“去哪里?”
“去看你的奶奶。”
那时候的孟穹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了,他用那种慈父特有的眼神看着我,仔细地整理我的衣襟,说:
“奶奶生病了,很想见见你。”
那时候的孟穹才只有二十岁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慈爱,那种亲切仿佛与生俱来,比我亲生父亲都要更适合当父亲。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寡言,兀自牵起我的手,就和我去挤公交车。
车上人还是很多,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生怕我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