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时间,我都能记住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时那种静谧的情境,只是那时候的我没有忘记,安静只是暂时的,很多事情都在等着我,等着孟穹。
孟穹的母亲正在等待移植。
那时候医院大多没有现在这么清明,规则是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孟穹的妈妈第一天住院,孟穹就被一个笑起来很有人情味儿的医生叫了出去。那是孟母的主治医师,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有人情味儿,他对孟穹说:
“十万,你妈妈下个星期就能做移植。”
孟穹当时就懵了,他不敢问:“您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只是如遭雷击的站在那里,心里涌过无数个念头。他想,□□的白衣天使,张口就是十万。
我知道孟穹没有那么多钱,如果有的话,孟母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移植,前世的孟穹也没有那么多钱,等他借了钱回来,孟母都被肝病拖得虚弱无比了,到最后也没能成功。
但是我知道,前世的孟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不着急,我知道,钱,对于现在的孟穹来说,是越多越好。
孟母是二婚,第一个嫁的人是个和她青梅竹马的愣头小子,两人结婚三年后有了孟穹,本来日子都向着好处发展了,结果孟穹的亲生爸爸在一次出去打工的时候坠山而亡,连尸体都没有,出葬的时候都是衣冠冢。
那时候孟穹还没到一岁,孟母伤心过度,家里人的议论也多,孟母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她当即带着孟穹离开了这里,就带了一点钱,一个人来到了北京。
在这里,孟母遇到了第二个丈夫,第二个丈夫也姓孟,名叫孟世华,孟世华带着个七岁的孩子,平时挺照顾孟妈妈的,所以他们两个就结婚了。
孟世华有两套房子,一套是孟穹现在住着的,虽然破旧但是日后有可能会拆迁。现在的房子破,但是平米大,而且是大产权,听多了拆迁后一夜暴富的人,孟世华也就不着急把这栋房子买了,而是让孟穹——不是自己亲的儿子住进去,等日后拆迁后钱再给孟穹。
孟世华觉得自己对这个儿子已经很好了,所以他毫无顾虑的和儿子、妻子住在楼房里,让自己刚刚十七岁的孩子很早就学会了独立。
孟世华很短命,比孟妈妈死的还早,那时候孟穹还没有成年,两套房子就都写了孟妈妈的名字。
等孟妈妈死了,两套房子就按照先前的分配分别给了孟穹和孟天。如果孟穹的房子会被拆,那么也不算亏,只是,过了十多年,这房子却还没有被拆,而孟天的房子则凭借良好的地理位置和日后泡沫的房地产,轻轻松松破百万。
这么一套上升潜力巨大的房子——当然没便宜了孟天。他在一次高利贷交易中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四十多万就给抵押出去了。
我头脑中飞快地闪过前世的记忆,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里却做好了打算。
孟妈妈一天比一天虚弱,孟穹就一天比一天焦急,他有时候会来回来去地在房间里绕圈走,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只有看到我的时候,他才会露出安静的表情,问我‘是不是饿了’。
我不知道孟穹小时候是不是挨过饿、清楚饥饿的感觉,所以害怕我也挨饿,反正现在孟穹见到我就会问我关于饭菜的事情。
轮到孟穹看护孟妈妈,他想把我也带过去,但是又觉得肝科病房,小孩儿去了不好,所以就把我送到了孟天家里,晚上再来接我。
我对这段经历有印象。因为孟天脾气暴躁,而且不会照顾小孩子,有一次他甚至掐着我的脖子把我举起来,气管差点都被他弄断了。
那时候我整天想让孟穹回来,所以孟穹来孟天家接我的时间我知道的非常清楚,我甚至能精准的确定到秒钟。
我也记得孟天为什么会掐我的脖子。
最开始孟天对我还比较客气,所谓的客气就是给我煮泡面,不和我说话。过了半天他就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家里的活,比如扫地、擦桌子就交给了我。帮人家做做家务本身无可厚非,前世我就做了,可这样的妥协会让孟天更嚣张。
于是我摇摇头,说:
“孟穹不让我做,我就不做。”
孟天的脸抽搐了一下,但是他没说什么,只说:“你一个小杂种,日子过得还挺舒服。”
家里同时住着两个年长的长辈,家务活自然落到了孟天的头上。
然后我就对他说:
“你这个大杂种,日子过得也挺好。”
‘杂种’这两个字是孟天的软肋,因为父亲再婚,他对自己的身世非常敏感,骂人的时候也喜欢用‘杂种’来攻击别人。
听我说完,他果然很生气,他站了起来,大声的反问:
“你他妈说什么?”
我沉默了一下,计算着时间,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的你没听清楚吗?你这个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