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双愣怔,这是小郎君在吟诗?
她一面提起裙摆往里赶,一面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能听到什么“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都是些发牢骚的哀怨诗词。正听到此处,却不曾想迎面撞上了正往外走的楚家二郎。
“二哥!”顾无双忙打了声招呼。
楚二郎正是打算出门找自家三弟媳的,如今见人来了,他就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无限欢喜道:“三弟妹!你可算来了!!赶紧把你家三郎领走吧!!”
顾无双脸颊酡红,半是羞的,半是窘的。羞的是这句“你家三郎”,她听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窘的是楚临渊的行径——她从踏进宜秋宫大门到现在,一直能听见楚临渊的吟诗声。
那腔调——说是鬼哭狼嚎都不为过,实在是扰人休息。顾无双心里实在是窘的不要不要的,都有点不想认领这个放飞自我的醉酒小郎君了。
一路到了宜秋宫正殿外,顾无双发现一群宫女和太监三三两两地守在台阶下,全都望着屋顶,七嘴八舌地劝道:“殿下,您快下来吧!”
听到这话,顾无双禁不住仰头一看,而这一看便叫她为之一叹。
只见,琉璃瓦的屋顶上,正站这个绯衣少年郎,手里拿着个白玉酒壶,身子歪歪斜斜的,好似随时可能从房顶上掉下来。
在他身后,是一轮皎洁的明月,衬得他这一身绯色衣衫格外艳丽,人也显得有几分如梦似幻,好像是从月宫中跑出来的谪仙一样。
顾无双当年洞房夜初见楚临渊时便被他惊艳,如今他醉酒临风立房檐,她再次为这人的风姿倾倒。
的确是一个很好看的小郎君,往那儿一站便是一幅画,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她正犯着花痴,就见自家小郎君仰头喝了口酒,听他满是悲愤地高歌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总被无情恼……”
额……
这腔调真是太……一言难尽了!!真是浪费了小郎君这天生的好嗓音以及好皮囊……
从成亲到现在,顾无双从未见过楚临渊喝酒,更别提见他发酒疯。如今,看他醉醺醺地在屋顶上扯着嗓子乱吟诗,她竟有种啼笑皆非之感。当然,还有点……淡淡的嫌弃。
楚大郎见三弟媳终于来了,不禁喜上眉梢。他立马将双手放到唇边,仰头大喊道:“三弟,三弟妹接你来啦!!快回家吧!!”
方才,楚家五兄弟轮番上阵劝三郎别喝酒了。结果,楚临渊嫌他们太吵,竟是提着酒壶直接飞屋檐上去了,还嚷嚷着要是小娘子不来接他,他就不回家了——活脱脱一个缺爱小年轻要通过闹离家出走来求抱抱、求安慰。
整个宜秋宫都是楚临渊幽怨悱恻的吟诗声,楚家五兄弟实在是受不了,这才有了楚六郎急急忙忙去请顾无双的事儿。
可如今救兵请来了,楚临渊却只顾着发酒疯,根本不管地上的人在说什么。他打了个酒嗝,对着黑漆漆的天边举起白玉酒壶,醉醺醺地继续高声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