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笼罩在boss凛然不可撼动的气息中,乔薇诸多游离纷乱的思绪都自动被屏蔽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越来越清晰——父亲真得去了,追忆、歉疚、责人责己都再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乔薇恸哭不止。
容昶虽然有些惊讶她这伤心有连绵不绝的趋势,却也缄默着一直紧拥着她。
车行车止,一路到了山顶的容宅。
闷头在容昶怀里的沈乔薇不时仍有抽泣声。
前排的司机停好车,和保全一齐悄悄消失。
容昶垂眸看了看乔薇,这一抱意味着多少烦乱纷杂,他懒得去想。
下巴轻触到的乔薇的发柔软到不可思议,如同她的身子。
年少时,他曾射落一个在他卧室窗外聒噪的鸟巢,结果倾覆落地的鸟巢里还有一只毛绒绒的雏鸟。
他捧起那只雏鸟,让人将它放在一个特制的暖巢里养,结果没两天那雏鸟还是死了。
沈乔薇再怎么不济,好歹还有些张牙舞爪的攻击力,翅膀总归是长齐了些。
她并不是他安心要对付的人,他对她,也应该无关欲望,就只是不介意照应她周全,多久都无妨。
过了许久,乔薇忽然猛得抬头,容昶微皱着眉头扬起下巴让了一让,却仍不动声色地垂眸看着她。
车外不远处草坪上的庭院灯旋转着,亮晃晃地照向天空,boss双眸近在咫尺,眸色却是暗沉得见不到底。
乔薇的心猛然收紧,避开他的目光,却更加茫然:“这是什么地方,司机呢?”
容昶一哂:“人都被你哭跑了。”
乔薇顿时涨红了脸,哭跑了司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在boss的怀里睡着了?
不,她是哭晕的。
boss西服的前胸滑腻一片,有些恶心,乔薇费尽全力地拿指尖撑开些距离,小心翼翼地说道:“容先生,谢谢你可以借地让我痛哭了一场。”
“不客气。”容昶垂眸看了眼乔薇撑弯了的手指,彬彬有礼地松开了手臂:“既然来了,就喝碗甜汤再走吧。”
乔薇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外,这才辨别出已经到了容宅:“谢谢,不用了。”
“嘭”一声车门响起,乔薇扭头看,容boss已经下了车。
乔薇抱臂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也打开车门下车。
暮色中,容昶并没走得很远,有两个人迎到他面前正说着话,听到车门关起的声音,转头看了眼乔薇,又跟那两人说了句什么,脱下西服外套,交给他们,便转身向乔薇走来。
乔薇站在车门边怔怔地看着他。
容昶从容走到她跟前,低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走走吧,厨房里刚开始准备。”伸手便揽向她的腰。
在这个草坪上,他亲昵地揽过她的腰,和一众人寒暄过。
可是此时此景却似乎不同,乔薇灵巧地避过他的手,自动往前走:“容先生,谢谢,其实我不饿的。”
腹中饥肠辘辘地抗议了两声,乔薇禁不住转头去看boss,疑心他也听到了。
boss却只淡淡看着她,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补充点水分吧,你哭了那么久。”
乔薇疑心他这话是在讽刺她,可是boss却忽然皱了眉,郑重转了话题:“乔薇,你和你父亲感情很深?”
乔薇黯然低头:“是,我父亲一直最疼我。”
“你很幸运。”
乔薇惊诧地抬头,容昶却并不看她,只若有所思地伸长手臂圈住她的臂膀:“至少你父亲永远都是你心里最疼你的那个人。”
乔薇的心蓦然柔软。
容昶手臂一勾将她带到怀里:“乔薇,以后我可以照顾你。”
乔薇猛然仰起头,庭院灯旋转着照来,boss黑眸由暗渐明,有种最深切的诱惑。
“不。”乔薇听到自己齿缝里吐出的拒绝,竟然有放心的感觉。
容昶微缩了瞳仁,又缓缓放开,薄抿起唇角,有些不可捉摸的笑意。
乔薇的心跳得越来越响,boss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乔薇,不是你想得那种照顾。”
乔薇昏头涨脑,只有最后一丝底线:“容先生,我可以照顾自己。”
“那就好。”容昶遽然松开手臂,简单道: “喝完甜汤,送你回去。”便径直往大宅里走。
boss的话有种扑面而来的杀气,乔薇呆了一呆,跟在了后面。
并不是三枪六洞,也不是猛灌一瓶红酒,再斟茶陪罪;只是喝完甜汤,就送你回去。
只是喝完甜汤……
餐厅里,乔薇一直拿着汤匙静静地搅动着碗里的甜汤,直到boss皱眉看了她一眼,喝掉大半碗甜汤,乔薇才一开始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甜汤,乔薇更加得饿,看着桌上碟子里摆放得精巧点心,十指欲动。
boss却守信地提议道:“乔薇,天快亮了,送你回去吧。”
乔薇急忙收回垂涎欲滴的目光,沉静地看着boss:“谢谢。”
容昶抬手看了下时间:“那好,你在这里稍等几分钟。”
乔薇一愣,boss已匆匆离席。
偌大的餐厅,长长的餐桌足可容纳三四十号人一齐用餐。
乔薇一个人坐在那里,心也安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拿了块点心,慢慢咀嚼着boss平日一个人坐在这里用餐的孤单寂寞。
片刻,涣然一新的boss重又匆匆进了餐厅,发丝蓬松有种沐浴后的清新,可是挺直的鼻梁和薄抿的唇角间仍然有种禁欲意味的严肃:“乔薇,你可以走了嘛?”
“可以了。”乔薇急忙站了起来:“容先生,其实你不必亲自送我。”
“对。可是我必须亲自去机场,本来我还可以休息三四个小时。”容昶斜眸深看了乔薇一眼,便反身又走出了餐厅。
boss的话有些责怪的意思,乔薇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在心里一一反驳,本来她早到家了,就算是睡不着,也早舒服地躺在床上了,是他让林秘书找她的。
他若是打算休息的,时间这么急还找她干什么?
乔薇的思绪走到了死胡同,自动折回。
走出餐厅,林秘书和几个黑衣保全已在外面等候。
乔薇看见林秘书双眸一亮,仿佛是找到了证人。
林秘书点头微笑:“沈小姐。”
boss回头一脸不痛快地扫了一眼,林秘书即使抬脚大步跟上。
乔薇微扯了扯嘴角。
看,这就是boss,与他争较一时一事的对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是boss,就已经从根本上决定了局势。
除非,她立意先炒他鱿鱼。
乔薇掂量着情势,默默随boss上了车。
一路无话。
车到乔薇家的公寓楼下停了下来,乔薇手放在车门把上,刻意地轻松自然:“容先生,林秘书,byebye了 。”
前排的林秘书恍若未闻。
boss也微挑了眉看着她没有搭腔。
乔薇受了冷待,转头一用力推开门,急忙下车。
身后传来了boss的醇厚的声音:“乔薇,我三五天后回。”
乔薇也装作没听见,嘭得关上车门,踢踢踏踏地飞快得跑上楼。
公寓楼大堂里,保安室的老伯趴在窗口后的桌子上打盹,听到乔薇的脚步声,睡眼惺忪地抬头:“沈小姐?”
乔薇见他满脸奇怪的样子,便抱歉地冲他笑了笑,飞奔到电梯前,摁了电梯上楼。
楼下,容boss的车正缓缓掉头,车门猛得打开,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容昶偏头,淡然看着沾风带露的raymond点了点头,亦笑亦叹:“早啊,raymond。”
raymond桃花眼飞挑入鬓,冷然凝视容昶片刻,忽然友善地微笑:“容昶,你要做什么?”
容昶一哂:“等会儿去机场飞多伦多,难道你要一起?”
raymond无奈摊牌:“你知道我是说乔薇。”
容昶收回目光,并没兴趣和他讨论:“raymond,我记得你说过你留在东盛是因为你短暂的兴趣,不是为了任何女人。”
在梵衣的店内和容昶不期而遇,面对容昶的怒叱,他是这么表白过,raymond郁闷地轻叹了口气,心底怅然又温柔,慢吞吞地低声道:“容昶,好吧,我承认我现在对乔薇……”
容昶见他这样莫名有些烦躁,冷冷地截断道:“现在她是我的。”
raymond震惊,瞪着容昶,不可思议的低呼:“容昶?!”
容昶漠然看着他,眸色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和闪躲。
raymond顿时有一脚踢到铁板的感觉。
当年容家老宅本来在弯底,ab两栋一模一样的四层别墅之间不过二三十步远。
容昶年少时便是这样的性情,哪有他爱说笑讨人欢喜,即使是大伯也是偏疼他,有好事都是尽他先。
容昶大他两岁,对这些很无所谓,从不和他争。
只有一次,他迷上了收集青花瓷。
两栋楼里的摆件都被他收刮一空,放在他的收藏室里欣赏。
容昶书房里的一个笔筒,他讨了大伯一句话也拿走了。
容昶那时刚到国外念书,偶尔放假回来一趟,发现笔筒不见,便来找他拿回。
他当时一时惫懒,拦住容昶道:“容昶,大伯说了给我的,你想要回,去找大伯说。”
容昶也是这么漠然又不容质疑地看着他:“raymond,这是我的。”一松手,那个青花瓷笔筒落地摔成了一地碎片。
后来他知道那笔筒是容昶妈妈生前送给他的一件礼物,还知道容昶和大伯为这事大吵一架,自然是内疚不已,也深知容昶这人极不好惹。
其实他本来就是很少有执念的人,从此更是转了脾性,刻意避免和容昶有任何相争,见了面也是嬉皮笑脸,一味地和他套近乎。
这些年下来,兄弟还算情深。
可是这次不同,raymond轻吸口气,心平气和地开口道:“容昶,乔薇,她并不是一个摆件。”
容昶不置一词,只唇角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他天真。
事已至此,对容昶多说也无益,raymond平平地道了声:“一路平安。”便推开门下了车。
天色已经有些朦朦亮,容昶的两辆车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raymond站在楼下,仰头看了会儿公寓楼,也取了车离去。
乔薇并不是个摆件,这件事容昶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