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比这更糟的消息?
还有什么比既遇到了危险又没能创造恢复记忆的契机更差劲的布局?
警车的鸣笛响彻多罗碧加游乐园, 被逮住的罪犯铐住了双手低头坐上了车。
地上的扑克牌被无声的处理了,黑羽快斗靠着那辆估计是强行撬锁取来的摩托车, 看着来来往往调查取证的人。
小兰的情绪不太稳,一晚上高强度的奔跑和长时间的陷入追杀对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有不小的打击。
英理接到电话追过来就看到披着小毛毯缩在床上还在微微发颤的小兰, 只来得及向我投来询问的一瞥就投入安抚她的工作中。
“我很抱歉……如果我没有走开……”我靠在走廊上大口大口的吸着尼古丁,吐出的烟雾遮住眼前的视线。黑羽快斗开口没说几句就被那呛鼻的眼激得一阵猛咳。
我烦躁的推开他试图继续解释的手,吞云吐雾了好一会儿,把烟蒂按灭扔进垃圾桶,双手插进口袋快步离开被我的烟味搅得空气浑浊的走廊。
黑羽快斗远远的叫了我一声,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追上来。
我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
附近有个钟, 一抬眼就能看到。
秒针转的比我数的还要慢得多。抽烟抽得狠了, 回过神,一整包都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我扔掉最后一个烟蒂,就看到英理面带忧色的走来。
“怎么回事?”她劈头就问。
我焦躁的抓着头发:“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小兰一个人离开。”
英理摇头:“这种事再纠缠也没意思。现在重要的是小兰的失忆该怎么办。”
“场景重现。”我又翻了翻口袋,发现一根烟也没剩下, 继而开始在原地踱步, “小兰应该是受到水幕的刺激……风户京介是用一把雨伞去掉了硝烟反应,小兰如果看到同样的拿着手枪的……也许会想起来。”
她按住我的肩,强迫我停下来:“冷静,小五郎。昨天还是你取笑我,现在怎么就轮到你了?既然有办法,那么小兰一定会没事的。没必要自责,你做的很好。”
她没学过心理学, 看得到我的焦躁却不知道为何焦躁。
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把顾虑说出口。
——因为不确定。
第二天傍晚,征求了我们的同意,警察们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还原了佐藤中枪的那一幕。如我们所料,这段历史她的确印象深刻。
可结果却不如人意。
小兰依然没有恢复记忆。她被透过雨伞的枪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
我守在门外,在她脱力倒下的一刻冲了上去接住。
这个本被认为万无一失的办法宣告失败,新的主治医生表示失忆的情况变得更复杂了,很可能小兰受到了新的刺激,或者这种诱因发生了不可捉摸的改变。
总而言之,想靠这种场景还原的方式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英理围着医生询问具体的细节,我扯了扯领带,实在受不了这狭小的空间和碎语带来的压抑。有些失礼的当着众人的面转身避到走廊上。
习惯性的摸出烟点上,混沌的脑子在尼古丁的刺激下咯吱咯吱的转动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么不稳定的状况连狠下心做催眠都不合适。
我拧起眉,狠狠的吸入一口烟。
“叔叔,你……”
衣角被人拽住,我低头一看,同样眉头紧锁的柯南仰起脸望着我,嘴唇抿成绷紧的线。
“干什么?”我不耐烦的问。
“医生说,小兰姐姐还是有很大几率恢复记忆的。你……不要太担心。”
我没应。
他咬住下唇,谨慎的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后才问:“昨天……叔叔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里?”
我两指一并,掐灭手中的烟蒂,蹲下身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回道:“不要在这种时候来烦我,小鬼。”
他被我眼中饱含的暴虐吓了一跳:“叔叔……”
我丢开他的衣领,却是急促的回答他上面的问题:“你开着赛艇那么大的目标当望远镜是摆设么?”
他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好几次想张口都咽了下去,最终闷闷的问:“叔叔是打算明天就把小兰姐姐接回家去么?新一哥哥……我是说,还要新一哥哥帮忙找记忆么?”
“那是黑羽快斗,你不用拐着弯套话。他自己还要在江古田上课,不可能全天陪小兰。”
“叔叔为什么要找黑羽快斗……帮忙?”
我发出短促的怪笑:“那找工藤新一?小兰找了他那么多次都不见人影,我找得到?”
他面色尴尬:“我可以问……”
“那你怎么不问?”
他答不上。
“有总比没有强。如果你有本事把工藤新一带到小兰面前,那黑羽快斗也不必那么麻烦的演戏。”
诊疗室的门推开了,英理和目暮等人陆陆续续的从里面走出。我深吸一口气,绕过他跟了上去。
临走前,他用力攥住我的衣角,低声坚定的说:“新一哥哥……会来的。”
“但愿吧。”我敷衍道。
正式出院的那天,天气一派晴朗。湛蓝的天绘着几朵云丝,密集高耸的大厦都没掩去这份蓝色带来的清亮。原本马路上喧嚣嘈杂的汽车鸣笛听上去都悦耳了几分。
铃木园子等在医院门口,她让司机专车来接我们回家。
回到熟悉的五丁目,大包小包的杂物刚放好,她就揽着小兰到一边叽叽喳喳的谈起几天后的校园祭。
用她的话来说,小兰能有惊无险的逃脱追杀那么也能顺利找回记忆。日常的校园生活能帮她想起很多事。
小兰在她兴致勃勃的谈话里渐渐升起对舞台剧的兴趣。
“最后就是骑士来救你,还有吻戏哦吻戏。”园子对着那剧本里的最后一幕,笑得八卦。
小兰被唬住,讷讷的答:“可是我现在不可能去演啊……”
“谁说不能?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刚才你念台词的时候不是很顺么?背的也比以前快。这说明你对这个舞台剧是有印象的。再说,和大家都见见面对你也有好处嘛。”
我听了插口问道:“背的比以前快?”
“是啊,叔叔。小兰看一遍就差不多能背出台词了。”
“老公?”英理也停下手中整理杂物的动作,转头看我。
我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小兰,那你就去试试吧。”
“是啊是啊,反正新一那小子不也回来了么。你要觉得害羞……让新一代替新出老师也不是不行嘛。”
“园子,你说什么呐?”
她们很快就笑闹在一处,欢欣的空气将医院沾染的消毒药水味一扫而空。
我和英理彼此对看一眼,亦是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是个好兆头。
晚饭园子留在我们家一起吃。英理本打算下厨,小兰却令人吃惊的主动请缨。
她说,既然以前都是她来做饭,那么现在也不用变。兴许能找到珍贵的记忆。
话虽如此,我和英理还有园子小鬼都不放心,挤在小小的厨房里,紧张的盯着小兰处理着食材。
她刀法娴熟的在砧板上落刀,似乎游刃有余。然而我们依旧颇为担心,生怕一个不留意她就伤到手。
下锅前,小兰终于无奈的把我们四个人轰到餐桌上,叉着腰一脸无奈的冲我们摇头。
突然爆发的气场让包括英理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一个个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这么僵直的坐了好一会儿,我们面面相觑,均是忍俊不禁。
园子第一个笑出声来。
她的眼圈有些泛红,但爽朗的笑声比什么都更直接的反应此刻颇好的心情。
就这么坐在饭桌面前和过去无数个日一样嗅着厨房里传来的食物的香气,等着女儿面带微笑端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菜……
什么也没变。
每个人都在意她的失忆。而小兰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她也在努力振作,我们不必担心。
这份坚强,作为父母来看又欣慰又辛酸。
如果有好好保护她,这份坚强也不必辛苦维持。
“新一那小子又闹失踪,活该他没有口福。这可是小兰做的第一顿饭呐~!”
我笑着接到:“没错,现在可以说是小兰第一次下厨,有绝对的纪念意义。”
“就是就是。”
英理瞥了我一眼:“新一家应该没人吧?”
柯南忙说:“他在阿笠博士家吃,博士说有事情找他。”
“是么?”
“呃……对了叔叔,博士要我过几天去他家住。”
英理奇怪的问:“怎么好端端的都跑博士家去?”
“这个……”
“你伤口没问题了吧?”我指了指他的腹部。
“嗯,就是有些感冒,没什么关系。”
“那好吧。”
我没继续说什么,直觉上怀疑他大约是要把‘工藤新一’正式搬上台面。
饭后园子把柯南拉到一边,偷偷塞了个文件给他。
“咳,别跟小兰说。我打算让新一演最后的那个骑士和公主接吻的一幕。”
“啊?”他脸一红,把文件小心收好。眼神有些不自然的四下打量,恰好对上我。
他一怔,脸上的红霞退得干净。
我没放过这微小的细节,被小兰失忆彻底占满的脑袋空出一丝剩余,僵硬地转了好一会儿才明了这之下的含义。
他竟然……还抱着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紧,联想到小兰心中他的地位,我就更加头疼得厉害。
“柯南?你听到我的话了么?”
“啊?听、听到了。”他结结巴巴的应。
“千万别忘记了!”
园子临出门还使劲的向他使眼色,换来一个无奈的半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