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976·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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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地下势力的暗潮超乎于围观者的想象, 在形势刚刚演变为剧烈的不可控的斗争之时悄然湮灭,诡谲的沉寂下去。

投机者们想要趁机捞一把好处的想法因为错误的估计而破灭。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仿佛那样激烈的矛盾与争锋从未出现, 所谓的权力更替的说法都是毫无根据可言的。

等一切恢复平静,伦敦各大帮派该在的还是在,也没见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除了领地有细微的调整,但也属正常范围。

最大的变化,或许便是引发这场动乱的伦敦东帮。

其mr·big——justin·brown遭到不明人士暗杀,至今没有找到凶手。第二把手暂且充当领导人时, 又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御下, 加上其他帮派不明缘由的抵制和骚扰,被迫下台。

接下来,元老们就最高位置的归属发生了重大分歧,整个帮派陷入严重的内斗。

这种对峙随着各人的人脉开始蔓延开来, 各大帮派或多或少或主动或被动的牵扯进来。

冲突愈演愈烈, 伦敦东帮几乎成了筛子,被安插了无数眼线。所有人都对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这之上,以至于……各派内部不安分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

在爆发的临界点,各大帮派奇怪的一致停止动作,收回势力,安分的做观望姿态。

而此时的伦敦东帮掌权的人里,几乎找不到一个“cockney”, 它已经名不副实了。

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月不到。

伦敦的冬日还没到来,平和的气象又再次成为主旋律。

这一切似乎与高高在上的威灵顿公爵一家没有任何关联。

事实也如此,各大帮派的领导人可以用脑袋当赌注,自己的手下绝对不可能夹杂着来自这种势力的奸细。

伦敦还是他们的伦敦,没有人能夺得走。

硬要说哪里有什么顾忌,那么就只能是新生的伦敦东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不准这个老对头还有多少能耐。

以及,一个年轻人……类似于投机商人的年轻人。

一个出色的商人。

这是留在伦敦各大帮派领导人脑海里的一致印象。

这个年轻人拥有可怕的观察力——总能够抓到复杂局势里的关键。还有着极为出色的口才——头头是道的分析和绵里藏针的话语令人不自觉的跟着他的步调走。

他带给他们利益,又从他们手里获取利益。在整个剧本里,商人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功。

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年轻人在没有武力的支持下,却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商人没有亲自去争权夺利,却巧妙的把每一张牌的风险转移至其他势力身上。

有趣的是,这个商人很有职业素养,懂得审时度势,那圆滑世故的态度让人捉不到毛病,因而四处逢源,左右得利。

他看起来没什么力量,却因牵扯的太多,变成不得不正视的角色。

一个出色的商人。

这样的评价颇为到位。

而这个商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出色些,因为这买卖不仅仅停留在帮派与帮派之间。

比如11·13号——在charles·wellesley失踪了二十七年又六个月的日子里被呈上放置在eorlson·wellesley书桌上的一份报告。

1949年5月13日,黑色星期五。

威灵顿老公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因为在那一天,他唯一的儿子被卷入伦敦地下黑帮斗争失去踪迹,而再得知消息……已是阴阳相隔。

而这份报告里,详尽的叙述了当年发生的经过。

以伦敦东帮为首,包括香港三合会,俄罗斯帮,意大利那不勒斯“camorra”在伦敦的分支势力在内的数个大帮派因为一批走私的大宗毒品的分配有了分歧。沉不住气的伦敦东帮,在当时的领导人ronnie·corrie和roger·corrie带领下率先动用了武力。

香港三合会选择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俄罗斯帮派起初和“camorra”合伙对付伦敦东帮,却在中途倒戈。

斗争的范围拉的很大,整个东区的主要街道都陷入时不时发生的枪战里。

苏格兰场的警员无力阻止如此大规模的动乱,一边上报的同时,一边只能隐晦的警告市民不要前往东区。

这种事必定是无法直说,否则等于正面打了警察一耳光,告诉民众他们办事不利。另一方面,上呈的报告,因为黑帮事先打通的官员人脉而被层层阻拦。

刚巧来到伦敦办事,并不知道这些事,经过街区的charles·wellesley被处于下风走投无路的“camorra”成员劫持。

charles身上佩戴的显眼的威灵顿家族徽章使他成为靶子。camorra的成员利索的解决掉跟随的两个仆人,将昏迷的charles带回伦敦分部。

他们想要借由上层贵族讹一笔不小的军火费来支持这场争斗。

远在那不勒斯的总部陷入意大利内部黑手党的利益纠葛元气大伤根本无暇顾及伦敦分支。他们只好用这种不入流的办法来寻求出路。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绑架勒索案,却因为处于一个特殊的时期而有了不可预期的发展。

伦敦东帮没有给camorra喘息的机会,就直接发出最后通牒。香港三合会落井下石的态度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四面楚歌的camorra被夺去了伦敦西区的控制权,各项生意都打了水漂。

无奈之下,camorra的伦敦分支听从总部的命令全面撤出在英国的势力,回守意大利。

而这种情况下,charles·wellesley成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物。

平白把他放走是不可能的,直接杀掉又有所顾忌。焦头烂额的camorra伦敦负责人狠狠的斥责了绑架的那几个自作聪明的手下,最后选择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带charles一道去意大利。

而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在意大利的经历,我很抱歉,无从调查。”笔直站立在书桌前的青年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隐晦的伤感,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远方,用有些飘忽的声音缓缓道,“自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几次他和母亲……”

“他死的时候,你不过7岁,没有深刻的印象也是正常。”老公爵勾起苦涩的笑,安慰道。

老人的视线久久徘徊在那薄薄的几页纸上,那标准的印刷字体记述了他的儿子短暂的后半生。

他终是叹息着合上了文件夹:“谢谢你,claud……为了我这个老头子无聊的想法……做那么危险的事……”

“不,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为了报仇这种……有些可笑的缘故。单纯想要知道那空白的几年,到底是为何。”

青年牵了牵嘴角,半垂着眼道:“危险到称不上……只是调查资料,黑帮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说道此处突然笑了,似是嘲讽:“小时候见到的比这些花样要多的多。”

老公爵抬起眼,张了张嘴,终究只能溢出长叹:“辛苦你了……我的孩子,你很出色。”

青年释然的笑道:“怎么会,这是我该做的,祖父,更何况……在这期间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老人显然是需要独处,用以埋葬那隐藏的悲伤。因而,他安静的向老公爵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

他轻轻带上门,手探入口袋里躺着的一张名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一个出色的商人。

这样的评价颇为恰当。

而这个商人比老公爵想像的还要出色些,因为这买卖不仅仅停留在他与伦敦黑帮之间。

比如三日前——从一个自称为glenlivet的陌生中年人手里拿到的名片。

他对于wine能如此沉得住气,自始至终都沉默的观望他在伦敦黑帮之间周旋的经过,颇有些意外。

比他预期的要有脑子的多。最起码,这个glenlivet还算是个聪明人。

他有理由相信,自从那日名为denis的男孩回去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个glenlivet牢牢关注着。

有着‘威士忌之父’之称的‘glenlivet’无疑在英国分部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所以,他也大方的让这个人看清自己用的手段。

他用事实告诉这瓶高档威士忌,自己的能力如何的出色——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之下。

是的,没有人帮助,这就是为何他选择充当一个商人而不是掌权者的原因。

他不可以暴露属于黑手党的那部分底牌,那么要以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在伦敦占据高位,就只能成为商人——没有足够的时间供他培植不会背叛自己的亲信势力。

更何况,对于这片土地的掌权者来说,多出一个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人才可不一定喜欢,但多出一个精明的商人——那可就完全不同。

商人,赋予其利益得到有价值的反馈。

商人,用得好就是等同于巨大的助力。

商人,一个出色的商人,千金难求。

此外,他刻意的在伦敦社交界里展露头角,借此向wine的人传达一个讯息——他,claudean·wellesley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

假使wine吸收他进入组织,那么不但会得到一个善于周旋与黑帮之间的出色商人还能得到一个在上层社会里有着不小影响力的贵族。

多么诱人的条件——

未来的威灵顿公爵,因为提出可行的金融方案而被看好为下一任财政大臣的强力竞争者。

身处高位,但却极为熟悉黑帮的运作,显然之前那段空白的经历少不了与这种黑色势力挂钩。这变相的加大了拉拢的成功率。

且不论denis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会夹杂多少个人的主观感情色彩。单单以看待新成员的一贯角度去审视。

wine会放过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就有了这张名片,就有了几日后的这次会面。

“也许不是初次见面了?wellesley先生。”glenlivet有着英国人传统的长相,并没有特别打眼,年纪看上去约四十出头,有些发福,但总体还算匀称。他说话的强调有些怪,有着很浓的苏格兰的地方口音。

他没有回答浅浅的笑,只是优雅的端起酒杯,向glenlivet遥遥致敬。

中年人挑了挑眉,随之举起放置在自己桌前的桶形杯相和。

“wellesley先生看起来对酒也很有研究,有什么特别喜好的一款酒吗?”中年人好像随意找了个话题,问道。

“威士忌。”他轻笑着回答。

“哦?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私以为,wellesley先生也许更倾心于葡萄酒。”

“葡萄酒不如威士忌来的随性。生命之水……人们可以尽情狂野的饮用威士忌却需要在高贵典雅的情况下享用葡萄酒。”他顿了顿,接着道,“何况,做为一个英国人,不该更应该支持国饮吗?”

“哈哈!wellesley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我之前竟是看走了眼。”中年人豪爽的笑了,这一扫之前拘谨的气氛,颇有些苏格兰高地的汉子的豪放味。

他微愕,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流光。

有趣的性格……这话用来形容这个glenlivet或许更恰当。

像他这种性子坐到如斯位置的人可不多,不同于justin·brown的鲁莽,这位豪气的苏格兰汉子在粗犷的背后,更多的是潜藏的细心和不小的心机。只是,这份细心和心机不是他个性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罢了。

“不知道wellesley先生想要什么威士忌呢?我可是藏了不少稀有的名品。”

他转动着酒杯,轻轻吐出三个音节:“macallan。”

glenlivet一怔,脸色变化几许,最后定格为笑容,他大笑道:“你也喜欢纯麦威士忌么?呵呵,威士忌中的劳斯莱斯,这酒……倒是与wellesley先生很相称。”

“你不介意我冒昧的狂妄请求就好……macallan的价格可不便宜……而且也比较少见。”

“哈哈,怎么会!我的macallan,wellesley你当然喝的了!哈哈,尽管拿去。”glenlivet脸上方才的怪异早已不见,言辞听起来是十万分的诚挚。

他并未被这种情绪感染,只是淡淡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瓶macallan的酿造工艺繁复无比……要成为一瓶合格品,实在不是件容易事。”他抬眼望向对面的中年人,轻笑道:“要从撕去了标签的酒瓶里分辨一瓶麦卡伦……”

“哈哈,这点完全不用担心。纯正的macallan的风味又怎么会是其他威士忌比得上的?泛着迷人的柔和淡金色泽,些许甜美的气味,泥炭气息里掺着浓浓的麦和熏香……”glenlivet毫不在意的继续道:“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最佳的纯麦威士忌非macallan莫属。”

他的目光落在glenlivet脸上,停驻片刻,又再次移开。

11月的伦敦已经变冷,几乎看不到什么晴天,雨水占据了大半时间。

青年撑着伞,在中年人的注视里离开。

没有叫上司机来接,青年选择步行回到伦敦的住所。他将伞递给迎上来的仆人。

走到内室,他接过仆人递来的威士忌,站在窗口望着楼下过往的行人,露出冷漠的笑。

轻而易举。

一个星期后,阿普斯莱府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信。

没有署名,没有邮票,没有寄信地点。

印刷体的信封上简单的写着claudean·arthur·charles·vittorio·wellesley先生亲启。

打开,只有一张薄薄的白纸。

上面仅有一个单词。

macal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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