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了一会儿, 林家乐说:“盛老师,再唱一个吧。”
盛墨想一想:“好, 不过你得陪我去走一走。”说罢下了礁石,伸手去扶林家乐下来, 林家乐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出去。
盛墨和他并排走了几步,才开始唱:“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这是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唱的是一对祖孙的故事, 盛墨知道林家乐从小跟奶奶长大, 将这首歌送给他,也许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当唱到“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那一句时,盛墨还非常应景地轻轻地挽起了林家乐的手。林家乐居然十分配合地没有将手抽回去, 他听这歌听得入了神, 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奶奶牵着自己的小手,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家的场景。他突然想到,要是奶奶也有机会来海边就好了,我也挽着她的手,看着海浪, 听着涛声,吹着海风,踩着薄暮,走在回家的路上……
盛墨将整首歌唱完,一直都没有放开林家乐的手,而林家乐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两人挽着手,慢慢地沿着海岸线往前走。此时夕阳的余晖早就散尽,海滩上的照明灯亮了起来,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盛墨心里无限甜蜜,希望这海岸线没有尽头,就可以挽着他一直走下去,走到生命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林家乐回过神来,脸色潮红地抽回自己的手:“盛老师,这歌叫什么名?”
“叫《外婆的澎湖湾》,你喜欢吗?”盛墨轻声问。
“嗯,可以教我唱吗?”林家乐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求学唱歌,“只是我不怎么会唱歌”
盛墨笑起来:“好啊,你喜欢,我就教你唱。教到你会唱为止!”
林家乐露出微笑:“那就谢谢盛老师了。”
他们一直在沙滩上逗留,盛墨不仅教林家乐唱歌,还把自己所会的跟海有关的歌儿都唱了一遍。末了又将买的烟花拿过来,在沙滩上燃放出最绚烂的花朵。放完烟花,盛墨才拉着林家乐回到海滨小镇,吃了一顿地道的海鲜大餐。
晚上,他们在海滨的小镇找到了一家民宿,这是海滨旅游小镇的淡季,到处都是空房子。他们挑选了一处可以看得见海的房子,一推开窗户,便是黑qq的海面。因为房间有余裕,林家乐坚持每人住一间,盛墨没有坚持,他感觉林家乐其实并不排斥自己,若是逼得太紧,反而会让他逃得更远。
这一夜,两人枕着涛声入眠,奔波了一整天,此刻的心情又是无比地放松,所以竟睡得格外香甜。林家乐在梦中,还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和奶奶,奶奶一脸慈爱地对着自己笑。凌晨五点多,盛墨在手机闹铃中醒来,他穿戴齐整,正想去隔壁敲林家乐的房门,一开门,发现林家乐已经收拾停当了。
“盛老师,早安!”林家乐的笑容是清新和煦的。
盛墨的心情顿时大好:“早,小林,看日出去。”
其实他们住的地方就能够看得见日出,但是既然来了海边,为什么不去沙滩上看日出呢?两人十分默契地相携出门。
昨天晚上沙滩上的人极少,但是早上来看日出的人却不算太少,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时天色微明,海面是墨黑的,薄纱似的的雾气笼在其上,被海风卷得倏来倏去的,像捉迷藏的顽童。
盛墨举着相机,给林家乐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找了一处礁石,坐下来,同其他人一起,静静等待朝阳的升起。今天是2号,虽然不是新年的第一缕阳光,但也有差不多的意义不是?林家乐非常安静地静望着东海面,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盛墨忍不住又给他拍了两张照片。
闪光灯闪过,林家乐扭头看看盛墨:“盛老师,别给我照了,省点胶卷吧,留着去拍设计展。”
盛墨点点头,收了手,在他身边坐下来,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冷吗?小林。”
林家乐捏了一下手,摇摇头:“还好。”
冬天的清晨,尤其是海边的清晨,温度还是很低的,说话都能看得见白气。林家乐的鼻头都有些红,盛墨跟他挨得近一些,希望可以传递一点温暖给他。林家乐看他挨过来,以为他坐的地方不够,便又挪开一点。如此挪了两回,盛墨沮丧了,便不再动,他再动,家乐都要掉下去了。
此时天边越来越亮,墨蓝的云层渐渐被衬上了明亮的底色,渐渐变成橙色,又慢慢变成红色,朝霞越来越多,色彩越来越亮。有人在喊:“出来了,要出来了!”
果然,一丝猩红从水天相接的云层中探出头来,那是今天的第一线晨光。盛墨举起相机,给刚露脸的太阳拍了个特写。那红色越来越大,从一线变成一弯,又从一弯变成小半个,渐渐变成大半个,周围的云彩全都被染红了,它终于不耐烦了,猛地一挣,跳出了海平面,红彤彤、圆滚滚,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染红了整个水天。因为是冬天的朝阳,没有多少热度,所以那朝阳显得格外温柔,红得格外通透。
盛墨跳下礁石:“小林,转过来,给你和朝阳合个影。”
林家乐转过身来,非常配合摆了个pose。盛墨说:“将手伸出来,往右边,像托着什么东西一样,对,那样,放低一点,好,就这样。茄子!”给林家乐拍了个托太阳的照片。
林家乐从上头跳下来:“快点,盛老师上去,我给你也拍个。”
两人玩兴大起,拍了一组托太阳、推太阳、踢太阳的照片。旁边的人看见了,也纷纷仿效。
拍完照片,两人回海滨小镇吃早饭,像广东人一样喝早茶,大快朵颐水晶虾饺、榴莲酥、肠粉等。
吃过早饭,林家乐提议说:“盛老师,我们今天回市区去看设计展吧。”
盛墨有些不舍这单独相处的时光,更何况又是海边如此浪漫的地方。他说:“明天再去吧,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玩吧,这儿车少,人也少,我教你开车吧。”
林家乐果然心动:“可是,你后天还要去上班。”
盛墨说:“没事,我们明天看完之后,就往回赶,回去也就两个多小时的事,不耽误后天上班。”
林家乐终于点头答应了。
盛墨找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开始教林家乐开车。教开车是个促进感情的好法子,在教的过程中,还能时不时碰碰手,触碰一下腿,吃一些豆腐。林家乐是个心思单一专注的孩子,一做什么事,就会沉浸到其中,所以竟也没有发现盛墨这些借机揩油的小动作,也许发现了,不知道如何去反应,就干脆装不知道,把盛墨偷乐得肚子都笑抽筋了。
中午两人又跑到海边的烧烤场去烧烤,其实这种天吃火锅更适宜。但是吃烧烤不在时节是否正确,而在烧烤的乐趣。两个大男人,背着风,在大冬天的海风里烧烤。回旋的海风卷着青色的烟,将两人熏得直淌眼泪。
林家乐是主烧烤手,盛墨是打下手的,只插插竹签递递配料,林家乐掌握火候,给肉丸、鸡腿、鸡翅抹油,涂调料,虽然是第一次烧烤,但是凭借他的厨艺天赋,居然将那些东西烤得香喷喷的、焦黄可口。盛墨吃得是赞口不绝,林家乐也烤得不亦乐乎,盛墨还时不时给双手不空的林家乐喂一口肉丸,不时讨论一下火候是否够,味道是否足了,配合极其默契。好在烧烤的人极少,要不然人家看着两个大男人如此互动,不侧目才怪。
到了半个下午,林家乐已经能够将车开得慢慢悠悠地走了,不过他的手和脚几乎都要抽筋了,这一天几乎都是在练车之中度过,精神高度紧张。他觉得自己开不下去了,便将车还给盛墨,让他带自己回市区去。
对盛墨来说,这一次的海滨之行收获是极其可观的,不仅吃到无数豆腐,还获得了林家乐的信任,两人的感情也明显得到促进。
回到昨天预定好的酒店,因为只预定到一间双床房,盛墨对这一晚本来是十分期待的,但是林家乐表现得十分疲惫,洗完澡出来,身上穿得严严实实的,钻进被窝里就不出来了。盛墨看着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林家乐,将自己原本打算增进感情的想法全都咽回肚子里去了,累了就好好睡吧。
半夜里,林家乐睁开眼,看着对面床上酣然入梦的盛墨,睡意全无。如果到现在他还不明白盛墨的心思,那就真是装傻了。经历过与贺方旭的那一段,他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觉是相当敏锐的,之前他还不敢自作多情,认为盛墨喜欢自己,但是这两天,盛墨的小动作是如此地明显,是个人都感觉到了吧。要怎么办呢?是继续当做不知道,还是避开?
盛墨是个好老师,好兄长,好朋友,他一直都待自己那么友善,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这样好的朋友,他不想失去。但是也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不说他还有没有去爱的能力,就算是能爱,他觉得自己也不配。所以还是装作不知道吧,盛墨不提出来,自己也装不知道,虽然这有些自私,利用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但是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盛墨跟自己把话挑明了,他要如何去面对他。被人照顾也是会上瘾的,林家乐有些鄙视自己地想。
第二天,盛墨看着挂着两个熊猫眼的林家乐:“小林,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对啊,不知从哪里来了几只蚊子,一直在耳朵边嗡嗡地叫,打又打不着。”林家乐掩饰地说。
盛墨奇怪了:“有蚊子吗?我怎么没有发现。这种天还有蚊子?”
林家乐红了脸:“大概深圳的冬天比较暖和,所以蚊子还在活动。”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是广东的冬天有蚊子,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们今天还要走一整天呢,要不要紧啊?”盛墨关切地问。
林家乐摇摇头:“不要紧,我们快去吧,盛老师。”
设计展上,林家乐收获颇丰,他看到了许多别出心裁的设计,真是大开眼界。盛墨凭借自己对建筑设计的理解和艺术修养,为林家乐当起了全程讲解员,介绍各种家装风格,什么新古典啦、后现代啦、自然主义啦、超现实派啦,带领林家乐进入一个精彩纷呈的家装世界。林家乐如同吸水的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知识,盛墨看着他眼中的专注和热情,也觉得分外有成就感。
一直到下午五点半闭馆,他俩才从展览馆出来。林家乐虽然走得两脚都有些胀痛了,但是还是意犹未尽,今天这一场头脑风暴让他的精神极度亢奋,所以完全忘却了身体的疲累。两人都累得不轻,草草吃了晚饭,便驾车往回赶。
林家乐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陪着盛墨说话。盛墨看他不住地打呵欠,便伸出手来揉揉他的脑袋:“睡一会吧,到了我再叫你,昨晚也没休息好。”
林家乐撑着眼皮摇头:“开车很无聊,我陪盛老师说说话。”
盛墨笑笑:“没事,我不会睡着的,你只管睡你的,保准安全将你送到家。”有你在我车里,我怎么会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开车。
林家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我就睡一会啊,到了叫我。”说着闭上眼睛,不出三分钟,便已经进入梦乡。
盛墨将车停在路边,替他放平座椅,然后再重新启动汽车,载着林家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