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乔迁

随着夏天的到来, 白昼的时间越来越长，天气也越来越温暖了。巴特勒家在新建的宅子在桃树街拔地而起, 粉白的墙，灰色的板瓦, 外围圈着锯齿状的锻铁栏杆，宅子做了三层，从外面看上去不算奢华，只比其他人家的克里奥尔式房子大上一圈。

斯嘉丽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家，准备以宅第女主人的身份举行一个华丽的晚宴，大肆宴请各方宾客。瑞特对此笑眯眯地表示旁观，只请了玫兰妮来帮助斯嘉丽一块张罗, 又从塔拉把小普莉西捎了回来。

苏艾伦和印第亚也加入进来, 苏艾伦在结婚后才真正有了些妻子的温柔风范，不过态度依然高傲，相比之下，订婚之后的印第亚显得平和得多。她和玫兰妮一起忙帮筹划大厅的布置、舞会的乐队和点心, 并说服苏艾伦把弗兰克店铺里的棕榈树盆栽搬过来做装饰。（虽然按照斯嘉丽的意思, 直接砸钱买比忍受苏艾伦的嘴脸要来得愉快得多）

每天晚上斯嘉丽看完账本之后，就躺在摇椅里念念有词，拟定需要下请帖邀请的宾客名单。她和玫兰妮商量过了，准备吧亚特兰大周边的亲戚朋友们请个遍，至于巴特勒先生的“朋友”们，还得问问巴特勒船长自己的意思。

“瑞特，你在新奥尔良的那些朋友们要不要——”在某个烛光摇曳的晚上, 斯嘉丽提起了这个话题。

“不用请他们来，亲爱的，一个都不用。”巴特勒先生冷静地回答了她，“他们全是些下等人、提包党、冒险家和投机商里出现的新贵族。”

“可他们是你的朋友哪……”

“噢，在某种程度上，我喜欢和恶棍交往，我熟悉他们，不过我不会看不出他们的本性。”瑞特笑了起来，似乎感到很有意思地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何况现在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嘛，作为一个坚定的民主党人，怎么能让那些的共和党渣滓出入我们高贵的客厅呢？”

斯嘉丽也笑了，耳朵上的两只钻石坠子配合地发出叮呤当啷的悦耳响声。现在的形势是共和党的布洛克州长执政，不过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政权最终还是回到了民主党人的手里。而这一点，瑞特显然一早就预见到了。

于是在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巴特勒家的室内和帆布遮盖的回廊上，到处都挤满了宾客，大家喝着精心调制的香槟酒，吃着精美的点心和奶油牡蛎，在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乐队在盆栽棕榈树构成的“屏风”后面弹奏着欢快的乐曲。

这次来的客人们大多都是亚特兰大的保守派，坚定不移的民主党人们。人们从内心里感到愉悦，纷纷举杯向这对新婚夫妇祝贺乔迁之喜。

巴特勒夫妇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领跳华尔兹和乡村舞，斯嘉丽的脚尖在柔软的地毯上踢踏，裙摆优雅地摇摆出曼妙的弧度，配合着瑞特的步伐和节奏，轻盈地一圈圈旋转。

她的心情格外激动，喜悦的情绪也随之水涨船高：“瑞特，现在这样多好！你看，今晚所有人都在笑，大家都为我们祝福哪。”

“那当然了。”瑞特搂着斯嘉丽的胳膊又紧了些，船长的声音被大厅里的圆舞曲盖过去大半，斯嘉丽也只能听个勉强，“我们是多好的一对儿。”

巴特勒船长趁着自家太太分神的一刹那，弯下头去亲吻了她的耳垂：“亲爱的，还记得我在肯尼迪太太的婚礼上说过的话吗？”

“呃？”斯嘉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艾伦。

“——你的脸颊如蔷薇绽放，眼睛里盛着海洋的波光。”

“哦，你是指这句恭维话呀。”斯嘉丽专心在脚下的舞步，随意应了一声，她对苏艾伦的事情一向不怎么关心。

“现在我是在恭维你呢，斯嘉丽，你现在就是这个样子。通常来说，婚礼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美丽的时刻，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你可比她漂亮多啦。”

“总算你有眼光。”斯嘉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帽子上碧绿的羽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斯嘉丽在宴会上来一向十分有精力，往往跳上一个通宵的华尔兹也不觉得疲倦，所以，当巴特勒先生看到自家太太皱着眉向自己表示累了要休息事，忍不住诧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了，亲爱的，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巴特勒船长温柔地扶着太太的胳膊到一旁休息，倒了一杯热牛奶来递给她。

斯嘉丽捂着胸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累了，胸口闷得慌，手脚也没有什么力气。瑞特把玻璃杯端到她嘴边，她就低下头去喝了几口。

在一旁坐着休息的玫兰妮见状也走了过来：“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斯嘉丽，你的脸色很苍白，是不是有些累了，还是晚餐没有吃好？”

瑞特担忧地扶着斯嘉丽的肩膀，想起她为了张罗宴会的确没怎么好好吃晚餐，于是吩咐普莉西端马上端几样点心过来。

“不用了，瑞特。“斯嘉丽连连摆手，”我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那就每样少吃一点儿，宝贝儿，不吃东西怎么行呢。”瑞特一边柔声哄骗着，一边招手让普莉西把一个大托盘放在茶几上，托盘里放着奶油牡蛎馅饼、热甘薯块和卤汁浸的火腿。

瑞特和玫兰妮都在旁边督促着，斯嘉丽勉强打起精神来，咬了一口奶油牡蛎馅饼咽下去，又切了几片火腿放进嘴里。

她费力地咀嚼着，这些往日里分外美味的点心这会儿吃在嘴里却像是一种煎熬。这样的情形好像也不止一天了，斯嘉丽味同嚼蜡地把食物通通咽下去，正准备再吃上一点儿，忽然胃里面一阵翻涌，忍不住“哇”地一口把先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斯嘉丽！”玫兰妮和瑞特异口同声地惊呼了出来。

“我实在吃不进去了。”斯嘉丽一边匆匆忙忙用手帕去擦拭裙子上的污迹，一边有些无奈地说。

玫兰妮顾不上别的，连忙也握着自己的手帕弯下腰去帮忙。瑞特的眉毛一直微微皱着，这时候皱得更有些厉害了。

他想了想，忽然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发了问：“亲爱的，你这样不想吃东西好像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玫兰妮先反应了过来，把手绢仍在一旁站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请米德大夫过来，他就在外头和梅里韦瑟老公公聊天呢。”她看上去很激动，两只小脚迈得飞快，蓬松的裙裾简直要飘起来了。

留在原地的斯嘉丽和瑞特大眼瞪着小眼，渐渐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她认真回顾了自己最近的身体症状，不由得把手帕攥在手心里，险些惊呼起来。

“噢！我的上帝啊，巴特勒太太！”瑞特比斯嘉丽更早惊呼出来，他搓了搓手，猛地俯下身来把她抱住，毫无预兆地在脸颊边狠狠亲了一口，“……斯嘉丽，但愿这是真的，斯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