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蜜月、（下）

蜜月里的日子像翻书页那样过去, 斯嘉丽觉得人生前所未有的惬意。

新奥尔良是一个新兴的工商业城市，也是个仅次于纽约的巨大港口, 战后的经济非常繁荣，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商店和娱乐场所。这段时间的瑞特简直化身为奇异和迷人的代名词, 一边尽其所能地“欺负”她、逗弄她，一边又花样百出地博取她欢心，把她像一个小公主一样宠爱着。

他们在郊外骑马野宴，手挽着手在树林子散步，一起哼唱两个人都听过的歌，斯嘉丽的女高音时不时会走调，瑞特便眨着眼睛明褒暗贬地称赞她唱出来的歌声比原版都好听。

男人兴起时会把斯嘉丽抱起来, 在她耳边轻柔地呢喃, 硬把这种言行说成是王子带着公主走向恶魔的城堡。他的胡茬痒痒地磨蹭着她的脖子，总惹得斯嘉丽笑得提不起气来嘲笑他看起来未泯童心的举动。

他能用□□在灌木丛里猎兔子，用军刀在石头上剖鱼，样子十分娴熟。之后在小河边生起一堆火来, 刷上盐, 烤起来的味道吃着倒还不赖。有天傍晚，斯嘉丽也起了兴致要亲手剖鱼，结果被那条没死透的大鲤鱼用尾巴甩了一脸水，只好就此作罢。

当时瑞特蹲在旁边观战，毫不掩饰地笑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巴特勒船长随即利索地把鱼接过去，顺手递过来一条干净手帕。

斯嘉丽百无聊赖地歇了手，正准备把军刀还给这个该死的男人, 忽然被刀刃反射出的光线吸引住，于是眯着眼睛把刀拿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你的这把刀……”

“这把刀就是我从弗兰克铺子里买走的那把呀，亲爱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嘛。”瑞特漫不经心的笑容里透着些警惕的味道，“我说亲爱的，你不会这个时候想把它要回去吧。”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说这话时，脸上变换着古怪的情绪。瑞特一手把鱼按住，身体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肌肉显得有些紧绷。

但是斯嘉丽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直愣愣地盯着刀尖，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过了半晌，瑞特伸手过来：“哎，巴特勒太太，想吃烤鱼的话，先把刀递过来嘛！”

斯嘉丽气势汹汹地回过头：“瑞特·巴特勒，这把刀是你给那个布里奇的？哼，我还没找你算过账呢，那会儿你厚颜无耻地把我家的存粮吃了大半！”

“噢。”巴特勒船长撑起身来，顾不上手头的鱼了，那尾鲤鱼在草地上胡乱扑腾着。

“——何以见得？”

斯嘉丽把那把金柄军刀横到瑞特的鼻子下面，刀尖在傍晚的残阳下泛起浅金色的亮光。如果仔细一点儿，就能看出刀尖上镌刻着一行小小的字母，那是一个格外动人名字——“斯嘉丽·奥哈拉”。

巴特勒船长相当不解风情地咧了咧嘴：“把娇妻的名字刻在荣誉簿上，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啊。”

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隐没在树丛之间，巢居在灌木草丛里的鸟儿怯生生啼鸣了一声。傍晚的凉风吹拂在人身上，斯嘉丽慢慢把刀放下来握在手心里，忽然觉得心里一哽，一时眼睛也有些热了起来。

她又想起亚特拉大陷落的那一晚，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冲天的火光，简直像世界末日。她倒在瑞特的怀里，被眼泪浸湿的脸颊蹭在他衬衣硬邦邦的褶边上，瑞特用手轻柔地安抚着她不断颤抖的双肩。

她记得黑暗中那个让人窒息而绝望的深吻，后来瑞特离开她走上了战场。斯嘉丽听梅里韦瑟太太说过巴特勒船长的“光荣事迹”：他拒绝了上级授予他的军官军衔，只接受了一把象征荣誉的军刀。但瑞特居然把她的名字刻在这柄军刀的刀尖。

“你这个混蛋。”她嚷嚷了一声，终于打破现场的安静。

船长眼神中闪烁着星光，慢慢笑了出来：“哎。”

斯嘉丽把刀扔回去，红着眼眶把自己坏心眼的丈夫推过去剖鱼。她拿着手帕把溅到脸上的水花擦了个干净，顺带印了印有些湿润的眼角。

“愿为您效劳，夫人。”

船长笑眯眯地把军刀接过去，他侧过身来，斯嘉丽感到某种柔软的东西在自己头发上蹭了蹭，猜想是瑞特的嘴唇。她双手抱膝靠到石头边，放松四肢等着享受美味的烤鱼。

这个男人对人好起来的感觉真不赖。

直到深夜，她们才回到新奥尔良城区的国民旅馆。一个南方淑女在外面呆到很晚是不好的事情，不过和丈夫在一起就另当别论了。瑞特身手很好，斯嘉丽完全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意外。

她的心还没有完全收回来，晚上的烤鱼和石头炙烤的兔肉还让她回味不已。巴特勒太太把巴特勒先生从房间里拉出来，在旅馆后廊的台阶上坐着，逼着他给自己讲战场上的经历。

巴特勒船长对自己的娇妻总是百依百顺，瑞特由着斯嘉丽靠在自己肩膀上，捡了几段有趣的战事讲给她听。他的声音低沉和缓，让人联想起大提琴美妙的乐音。

女人们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总是充满好奇，斯嘉丽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瑞特口中的战场已经淡化去了血腥和暴虐，不过依然能让一个年轻的女士感到心惊和胆颤。

凉风轻轻地吹着，月光淡淡地照着，门廊上的灯光闪着幽幽的白光。渐渐的，斯嘉丽和瑞特靠的越来越近，她的手心揪着他腰侧的衬衣，呈现出接近环抱的姿势。

在这样美好的氛围中，瑞特温和地讲完了富兰克林雪地里的一场包围战。他捉起斯嘉丽的手问了问，感到自己的小妻子袒露在夜风里的肌肤有些凉，于是把两条黑眉毛都皱了起来。

“地上凉。”巴特勒船长想了想，温柔地把自己的娇妻打横抱了起来往回走，“我们到床上说吧。”

一不小心被偷袭，斯嘉丽吃了一惊，可惜为时已晚，惊呼过后只好悻悻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瑞特身上淡淡的烟草和皮革气味隔着衣料透出来，让她在脸红心跳的同时，觉得分外熟悉亲切。

星沉日出，阳光慵懒，又一个和谐美好的夜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