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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有多大?周遇不知道。
但他知道, 幼儿园里的女生是个比地球还大的麻烦。
周遇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聪明的脑袋快要炸裂了。
放学回家前,又有小女孩羞羞答答地脚垫底, 足尖来回地划圈子,站在教室门口, 难掩脸红羞涩却又一本正经地同他说:“周遇同学, 我能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初恋吗?”
周遇生得唇红齿白,眉眼虽小, 却也看得出来极为干净精致, 他又长得比同龄人高,平白有几分俊俏风流。
周遇长得很像他爹周自恒, 像是铸了模子, 一般模样刻画出来的, 连肖像画都描摹不出来如此的□□,眉梢一挑, 就有桀骜不驯的气质。当然,这性子也像极了他爹, 粗犷任性,有种“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蛮横。
周自恒对周遇实行放养政策,养一阵赶一阵再溜一阵, 等到家里人寻了,再吹个口哨唤回来, 再是省心不过了。
周遇被他爹这样养着也还凑合, 小事粗粗拉拉, 大事却是半点也不马虎的,肚子里门清。
至于什么是大事?什么又是小事呢?
周遇他爹周自恒跟他说了——“终身大事才叫大事,其他都是小事。”
他爹还教育他——“千不能万不能,就是不能欺骗人姑娘的感情,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属于耍流氓的范畴。”
——“别仗着老子遗传给你的脸蛋去勾引小姑娘,要让你老子我知道了,哼哼,老子生起气来,连自己都他妈害怕。更别提你妈了。”
以周遇的阅历,还不足以明白,什么是结婚,什么又是谈恋爱,但他晓得,耍流氓不是什么好的。
于是,在面对娇娇俏俏的幼儿园小女孩表白的时候,周遇拉下脸,凭借着蛮劲儿,很是英武地提着小女孩漂亮的公主裙领口,把小女孩从教室门口拎开,撒开脚丫子,就带着一帮弟兄们跑了。
回家路上,小弟们围着周遇叽叽喳喳。
“老大,女朋友诶,说出去多威风啊。”
“就是就是,还是初恋,我也想初恋一两把玩玩儿。”
周遇不耐烦,推开小弟的胖脸:“去去去,边去,什么初恋一把两把,那是能随便玩的吗?”
小弟一号的一张胖脸被家里养的极其好,肉圆圆,肥嘟嘟的,周遇一巴掌糊上去,小弟的胖脸都变形了,但他也不在意,还追着周遇问:“那老大,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初恋?”
在小弟们心中一向无所不能、天凉王破的周小少爷头一次,一个字也没回答上来。
琢磨着这个问题,周遇早早回了家,准备诚心诚意地向他爹请教。
周遇组织了一下语言,拐弯抹角地问他爹:“如何用一句话形容你的初恋?”
他爹周自恒在和他娘明玥下五子棋,闻言一本正经,端着回答:“那我的初恋真是捡到宝了,漂亮优雅,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可爱性感,天真烂漫,身材窈窕,是女神中的女神……”
越说越是得意,末了又是满满的自豪,傲娇劲儿在眉梢飞扬,冲着明玥挑了挑眉毛。
明玥被他这一眼看得很是脸红。
手上一抖,整盘五子棋都乱了。
周自恒看她细细白白的脖颈弯下去,乌发间露出妩媚的一张侧颜,心尖都颤了颤。
但儿子周遇还在纠结问题,摆出了认真的态度,周自恒也没再去逗弄明玥,敲着二郎腿边捡棋子边问:“小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遇从来没听过这么多的四字词语,这时候脑子还是一片浆糊,“漂亮优雅”“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可爱性感”“天真烂漫”“身材窈窕”几个词来回地在脑子里转悠……
他想了半天,磕磕绊绊地问:“这、这说的还是我妈吗?”
不是特别像啊!
他话一出口,后脑勺就被周自恒拍了一下。
周自恒牛气兮兮:“这他妈怎么不是你妈了!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你!当初你妈多辛苦才生下的你,这会当了小白眼狼了?看我不抽死你!”
周自恒口气凶得不得了,周遇却是半点也不怕的。
对于这个明玥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周自恒爱屋及乌,疼到了心底,说话没轻重,但却从没下过手的。
周遇冲周自恒做了个鬼脸,小短腿跑过去抱住明玥的腰:“妈妈,妈妈,你也说说呗,你的初恋是怎样的?”
明玥抬起头瞄了周自恒一眼,父子俩兴致勃勃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眉飞色舞,吹口仙气都能飘起来。
“妈妈,快说快说嘛。”周遇蹭着她的腰。
周自恒也放下了二郎腿,正襟危坐,眼睛一瞬不瞬。
——就差没往脸上写“快夸我,快夸夸我”了。
“我的初恋,他……”明玥轻咳一声。
周遇直愣愣地竖起小耳朵,黑色的头发蓬蓬松松的。
周自恒掩饰不住唇边的笑意。
明玥语气艰难道:“他,不学无术,胡作非为,喜欢打架斗殴,聚众闹事,嗓门大,脾气也大,以前还抽烟喝酒,是全校最不受老师喜欢的学生……”
周自恒脸都黑了。
周遇攥着小手,一会看看妈妈,一会看看他老爹,只觉得头都大了。
“不过——”
明玥话锋一转,“他有这世界上最大的优点。”
“是什么是什么?”不等周遇开口,周自恒就耐不住询问。
明玥不理睬周自恒,拍拍儿子周遇嫩白的小脸:“你爸爸他从他到尾就只对妈妈一个女孩子好。”
这情话熨帖得,让周自恒差点没扶摇直上九万里。
老脸都红了。
话都羞得说不出来。
真是太他妈感人了!
明玥乘机教育儿子,语重心长:“所以你以后不能做一个花心的坏男孩,要从一而终。知道吗?”
周遇两只小手都纠缠在了一起,脸皱的跟包子似的,半晌才苦着脸道:“真的吗?妈妈?我爹他的人设不是年少成才的霸道总裁吗?杂志上可都是这么写的,你……”你别看我年纪小,就骗我!
周自恒从不知道他在儿子心目中形象如此高大上,一只手就抄起儿子,摆在膝头,道:“知道你为什么叫周遇吗?”
“难不成我其实叫王遇?”周遇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含含糊糊道,“我该不会是隔壁王伯伯家的娃吧?”
草!
周自恒好不容易心平气和一回,现今差点没把周遇从腿上踢开。
周遇反应地快,麻溜地揪着周自恒的裤管,从周自恒的长腿上爬下去,小跑着蹿进了厨房。
明玥乐不可支,一双桃花眼弯弯地跟月牙似的。
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眉目风情依旧保持着少女的美好,又有成熟的风韵,如同一枝妍丽的桃花,妩媚的米分色从青葱年华,浸透了悠悠岁月。
周自恒哼哼唧唧地又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懒散地拾捡黑白棋子,时不时还看两眼明玥,状似漫不经心道:“原来当时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啊。”
真有够差的。
简直是坏男孩典范啊。
明玥软软地跟他道歉:“我只是实话实说。不过我知道,我真是捡到宝了!”她凑过去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周自恒哼了一声,尾音上扬,满足又得意洋洋,最后按捺不住,捧着明玥的脸,吧唧亲在她嘴唇上。
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语气难掩骄矜:“姑娘,你眼光真好!”
周自恒已经是个孩子的父亲了,这会儿笑起来,眉眼工整绮丽,依旧宛如少年郎。
明玥跟着他笑,往事在这一句“姑娘,你眼光真好”里,幻化成浮光碎影。
与他有关的过去,好像从未曾褪色。
交往的第一天,难得穿了一回校服的周自恒站在单车边上跟她说:“姑娘,看上我,你眼光真好!”
他那时候还很青涩,肩膀不甚宽阔,吹口哨的技巧倒是纯熟。
高中毕业,周自恒作为最佳进步生代表,站在升旗台上发言,在热烈的掌声里,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吹口哨:“明姑娘,不得不说,你的眼光,是真他妈好!”
他正是青春,正是最肆意的年纪,毫不顾忌地宣泄他的感情。
结婚典礼上,他西装革履,把素白的戒指套上她的手指,他当着宾客的面,狠狠地抬起她的手亲了一口,难掩喜悦:“姑娘,跟了我,你眼光真好!”
他那时候已经成熟,眉宇之间是稳重的担当,但一声口哨声却让他变得像个易冲动的小青年。
孩子出生当日,明玥看见他流眼泪,他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胡子拉碴地抱着她:“姑娘,你看看,你眼光多好,生的孩子跟他爹一样好看。”
他几乎是立马就定下了孩子的名字。
他们的孩子叫周遇。
纪念他们幼年就相遇。
于是才有了之后的岁月里,所有的遇见。
遇见爱情,遇见成长,遇见追求,遇见坚持。
遇见婚姻,遇见你。
小助理这么想着,就透过篁竹看周家小少爷。
这些年周冲的生意做大,自认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生意人了。成功了,就开始脱离低级趣味,周冲改了做倒爷、黑.老大时候的糙习惯,从方方面面把自己的形象竖立起来,不再去夜店,日日琢磨打高尔夫球。
不仅是外在,周冲把家里的装潢也换了一番,尤其在书房花大价钱种了矮竹,根根翠绿如玉,重重叶片交叠,次第展露出隽永的挺拔。
周自恒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腿伸长,一只腿搁在横档上,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
他一张脸工整绮丽,琉璃般透亮的深黑眼眸尤其漂亮,疏落的竹影落在他的眉眼间,宛如黑白的映画。
小助理想,周总也不必日日去上没什么用只能装门面的精英教程了,他只用把他家小少爷领出去转一圈,就能博得个家风甚好的名声来了。
周冲也确实常常带着周自恒出去见世面,他只有这一个儿子,爱如珍宝,就是对着公司最瞧不上眼的小保安都会不自觉翘着嘴说一句:“我儿子周自恒,读书好,年年考第一。”
他说话间,连烟都忘记抽,笑容满面,志得意满的情绪洋溢出来。
周自恒也给他长脸,十岁的少年郎比一般孩子高大,成绩优异,周冲还让他学马术,学高尔夫,又学跆拳道,怎么好,怎么对周自恒。
他是个再骄傲不过的男孩了,总有着什么都是“我说了算”的蛮横。
小助理忍不住又看了周自恒好几眼,心头唏嘘,感叹时光匆匆。
他第一次来周家时候,周自恒还是骄纵不懂礼貌又可怜巴巴的小矮个,包子脸像面团,穿恐龙睡衣,走路大摇大摆;几乎就是眨眼之间,小少爷就长大了。
小助理抹了一把脸,感叹自己逝去的青春。
“诶,叫你呢,叹什么气!”周自恒踢了踢小助理凳子,胡乱在吉他上拨动,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高兴,“接着说啊,你是来这教我练吉他,不是叫你来这乘凉的啊。”
小助理一不留意,差点被他踢翻椅子,不禁哑然,回过神,好生教周自恒下个指法。
周小少爷是长大了啊,长成了……大少爷。
周冲装修地高雅清贵的书房,整个就是周自恒的娱乐天地,地上散落摆着模型和游戏机,凌乱不加整理。
而现在,周自恒叫了小助理在书房教他学吉他,原因无他,隔音效果最好。
小助理这一教,就教了一个下午。
夕阳斜照。
周自恒把吉他摆正,脚踏着地面,打着节拍,重复了一遍新学的旋律。
小助理没敢走,倾听着。
半晌,周自恒抬起头,随意地开口,笑着问他:“诶,蒋文杰,你大学不是学经济吗?吉他也那时候学的?”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少年郎还没有成熟到进入变声期,声音却不是幼年那样软软糯糯,大抵是人过于骄傲,声音也让小助理觉得抑扬顿挫。
周自恒笑意聊胜于无,极其浅淡,他的脸融进金橙色的夕照里,眼睛黑亮潋滟。
他生的很像个女孩,唇红齿白,但眉毛如刀,锋利浓黑,冲淡了一些柔软的精致。
蒋文杰,也就是小助理,他这么些年来来去去周家这么多回,直到前天他上门教周自恒吉他,这位大少爷才嫌弃巴拉地从桌上拿了他的人事档案,又嫌弃巴拉地,一字一顿叫他名字:“蒋……还和蒋校长同姓啊,文……”大少爷打量他一眼,“是挺文气的,杰……也没看见哪杰出啊。”
蒋文杰直接想撂挑子走人。
周自恒又笑了笑,骄矜地同他说了句:“文杰,不错。你爸妈取名字比周冲有文化水平。”
蒋文杰哭笑不得,想着威风八面的周总被他儿子这般埋汰,心里不由得多了一点得意来。
周自恒靠着椅背坐着,等着蒋文杰的回答。
蒋文杰有些赧然,出大学进社会好几年的人了,这时候抠着手指,道:“那时候年少轻狂嘛,流行那样的。”蒋文杰比了个手势,示意长长头发,“还流行摇滚,民谣,就学了下。”
“就学了下?”周自恒玩味看他,“你这样可不算就学了下啊。”
说实话,这些年蒋文杰给周冲做助理,从小助理做到大助理,从大冬天跑很远给周自恒扛箱子送牛奶,到西装革履出入大型会议,一步步从一个穿平价不合体西装,脸上青春痘满满的小年轻走到今天,在公司也算是一号年轻有为的人物了,周自恒——
愣是没有记住他。
直到公司年会,蒋文杰弹了一首吉他曲,周自恒才上了心,叫他来教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