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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岱川珍而重之地给他刚降生的小女儿起名叫——“明月”, 又加了个王字旁, 做“玥”, 用神珠这样的字眼,寓以掌上明珠之意。
明岱川还给女儿起了个应景的小名,叫“小月亮”。
他一贯是个严肃稳重的人,现下女儿出生,跟个得了宝贝的小孩似的,抱着女儿不肯撒手, 笑眯眯地叫着女儿的名字,什么甜蜜话都往外头说。
江双鲤的父母看见明岱川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心就彻底落地了。
也不怪他们这么担心。
明岱川这个女婿在他们看来, 着实是个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能把自己家庭和事业都经营得好好的了。国家虽然总是强调着“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总有些老旧的思想还是存在的。江双鲤的母亲当年也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头。
要是江双鲤的母亲把这话讲给江双鲤听,江双鲤定会嗤之以鼻。
江双鲤小了明岱川整整四岁,江双鲤上大学时,明岱川已经念研一了。江双鲤念的是英语专业,明岱川学的是建筑设计,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但明岱川无父无母, 学费是靠着家里亲戚东平西凑得来的, 加上他节省, 又有奖学金,他专业好,私下接了小单小单设计的活,赚钱之后,一边把钱还给亲戚,一边又能供自己生活,日子也还过得去。
明岱川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想自己创业。
同时,他也意识到学历和见识的重要性,下定决心,要出国留学。
留学的第一道门槛,就是英语。
明岱川英语不好,这是硬伤。他又上不起辅导班,最后决定在外语系找个成绩好的学生教他。
江双鲤是外语学院英语专业的第一。
明岱川在学习室等到江双鲤后,情不自禁地脸红了。
他这才晓得,原来这个女孩是这么地漂亮。
江双鲤和明岱川在一起后,过了好一段的苦日子,虽然不到吃糠咽菜的境地,但也算不上好,明岱川出国后,她在国内等着他。
明岱川就觉得,他要给这个女孩子好日子过。
江双鲤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
如今迎来女儿明玥,明岱川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真真正正,有血脉连在一起的人。
这已经能让他感恩了。
他不埋怨父母的早早离去,不怨尤上天对他的苛刻,不愤懑生活给予他的艰辛,他感恩这个幼小的生命带给他璀璨的色彩。
明玥很健康,各项检查都符合标准,只是在产房的时候老是不哭,吓着了好一批小护士,以为是呼吸道被堵塞,后头才知道,明玥压根是睡着了。
一众人哭笑不得。
想着,真是个心大的女娃娃。
心大的女娃娃嗓门也挺大。
巡房的医生护士都说,这段时间医院出生的婴儿里,就数小月亮的嗓门最为响亮了。
明岱川听了,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一点,有种莫名的自豪和骄傲,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这段时间,明岱川不仅仅是迎来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女儿,设计装修公司的事业也在稳步发展,特别是接手了周冲的商品房楼盘设计后,口碑迎风直上,订单纸片般的飞来。
明岱川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做事没有半点马虎的,因此,事务也就繁忙琐杂。但就是如此,明岱川还是亲力亲为地照顾妻子和女儿,万事俱细。
江双鲤的母亲提着黄豆猪脚汤来医院的时候,明岱川正蹲在床边,一会儿看看江双鲤,一会儿看看明玥。
看样子,是在比对两人的相似处。
九月里,暑夏的热度和秋季的凉意混杂在一起,南城的空气湿润度很高,打从山峦外吹来时,还不忘夹带郊区稻谷丰收的清香。
阳光暖暖悠悠。
江双鲤的母亲放轻了动作。
明岱川替江双鲤掖了掖头发,把她的帽子正好。
月子里的女人头发不能洗,受不得风寒,养好了身体以后更好,养不好就是之后岁月里永远的伤痛。
江双鲤一直没有洗头发,用帽子包起来,有时候自己都会觉得难受,味道不好。
江双鲤睡得很熟,她怀孕没胖多少,但脸上圆圆的,莹润白皙,带着帽子既是是睡着了,还有些许的汗珠从额头溢出来,明岱川用纸巾给她擦了擦,想了想,又笑着在她额头鬓角,亲了一口。
江双鲤的母亲站在门口,只觉得这一幕很感人。
她这时候才真正觉得,她的女儿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托终生的良人。
明岱川又蹲下来,他做了个很孩子气的动作,把手交叠着垫在下巴下面,去看不过三天大的小女儿。
小女儿又在睡觉了,比之前张开了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这微不可查的一点点,也让他觉得很惊奇。
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小,小到以天计。
三天,不过七十二个小时。
在这三天前,明岱川觉得他的生活已经很让他知足了,但在这三天后,他又有了新的追求。
他有了一个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可爱,还一样甜蜜的小女儿,和她相处的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变得有了生命和血脉赋予的丰满的意义。
他希望她能在他的庇护下成长,做个无忧无虑的小月亮。
明玥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吮吸嘴唇。
明岱川比了一比,她的嘴唇都没有他的指甲盖大!
明岱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明玥的脸颊。
他不敢用力,多一分,都怕弄碎了他的明珠,他的宝贝。
最后,明岱川触碰了一下,又收回了手,继续交叠着趴在床边看他的女儿。
明玥还在江双鲤肚子里的时候,就爱吃辣,肚子圆圆的,大家都说,会是个女儿。
女儿?女儿多好啊,他就喜欢女儿啊。
儿子脾气那么倔,你看隔壁周冲家里的周自恒就知道了,才两岁不到,就倔到连话都不肯学也不肯说。他可不要,他要一个软软的小棉袄,会软哒哒地唤他的小女儿。
明岱川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明玥了。
他想着,等到很多个三天过去,明玥就真的可以软哒哒地喊他:“爸爸,爸爸。”
她可能会发音不标准,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可以用心去听。
望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会是“爸爸”。
江双鲤的母亲看到,明岱川的眼神几乎软成了水。
金色的阳光里,零零星星的细小尘埃飞舞,和他的眼神一样轻柔。
她默默转身,把保温桶交给了护士。
这样的一家三口,江双鲤的母亲觉得心里很安慰。
明玥出生四天后,明岱川带着两个宝贝回了家。
他的大宝贝江双鲤被他牵在手心里,他的小宝贝明玥被他抱在怀里。
明岱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去开他们的新房子。
这会是他的小女儿第一次进到家里来呢!
明岱川忍不住哼起了小调,但他平常几乎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严肃刻板的生活,让他到了开心的时候,只会哼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他唱得不好听,江双鲤却很捧场,明玥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嘴唇蠕动。
明岱川怕吵到女儿,又停下了哼唱,把开门的动作尽量放轻。
但就是这样的小声响,还是让隔壁的周自恒发现了。
明岱川还没打开门,周自恒就哐当把家门推开,赤着脚,叼着奶瓶就跑出来了。
他看着该是刚睡醒的模样,黑色的柔软的头发翘起一撮来,随着他的跑动上下颠簸,肥嘟嘟的小脚丫子踩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响。
小保姆在后头追,追上了,把他抱起来:“明先生,明太太,你们回来了啊,小少爷他这两天每次听到房门声音都会过来看看呢。”
周自恒在这时候就已经很大爷了,想往东绝不让往西带,小保姆跟了这位爷一段时间,虽然他说不出话,但也能知道周自恒的意思。
现在,周自恒很明确地要往明家去。
江双鲤几日没见周自恒了,倒是想念,摆摆手,就带着两人进了屋子。
她替周自恒弄了弄乱糟糟的头发,又问他:“有没有想江阿姨啊?”
她是听说了生产当天周家父子来过的事的,也听说,周自恒学会说话了,叫的是“媳妇儿”几个字,对着小月亮叫的,明岱川为此还生气了许久,江双鲤很是无可奈何。
她很喜欢周自恒的,知道他会说话了,就想听听,于是道:“小恒跟阿姨说,想——”她语速很慢,拖长了声音。
可周自恒迷迷糊糊地砸吧奶嘴,猛吸了几口牛奶,点点头,不肯开尊口。
明岱川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又看看女儿。
还是他的小月亮长得好看!
他的小月亮可不能跟周自恒似的放养,得养的精细了!
见江双鲤还在教周自恒,明岱川不满意:“他就是瞎叫唤,会说什么呀,咱们回去教小月亮说,咱们小月亮一定聪明,保证十个月就能叫你妈妈!”
他还在生气周自恒叫小月亮“媳妇儿”这件事呢!
这怎么能随便叫呢!
江双鲤很是无奈:“跟小恒计较什么?他又不懂。”
她转头拿出手绢替周自恒擦了擦光着的脚丫子,周自恒舒服地眼睛都眯起来,小嘴都抿起来。
明岱川憋了一肚子的气,但决定,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周自恒一次。
周自恒这时候才似乎是真正醒来,他揉了揉自己眼睛,挪开奶嘴,满足地打了个大大的奶嗝:“嗝——”他这个奶嗝太大,肥肥的肚子都震动了,头上一撮翘起来的黑发左右摇摆。
“想——”周自恒学着说话,头往前伸,看到了明岱川怀里的明玥,藕节似的小腿大力地在保姆怀里扑腾,一只手指着明玥,眼睛都发着亮。
“我,我……”周自恒激动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头冒,“想、我、媳、妇!”
想我媳妇!
谁是你媳妇啊!
你哪来的媳妇啊!
明岱川脸色煞是难看,他决定收回刚才的原谅,继续不搭理周自恒。
江双鲤倒是头一次真切地听到周自恒说话,眯着眼睛笑,又逗周自恒,捧着周自恒的脸蛋亲了亲:“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周自恒只是说话晚,但很是聪慧,看见江双鲤逗他,他也咯咯咯咯地笑。
周自恒再往前探了一点,有样学样地捧了明玥的脸亲了亲:“我媳妇!我媳妇!”
他的动作出乎所有人意料,明岱川都没拦住,明玥被吵醒,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明岱川怕她哭,赶紧安抚小女儿。
她的眼睛生得很大,瞳仁黑亮,像是宁静的水泽波面。
周自恒清楚地看见,他自己的脸庞印在她的眼睛里。
这让他惊奇。
他不禁“嗷嗷”叫,又喊了两声“媳妇儿”。
明岱川彻底生气了。
他在周自恒亲过的地方也亲了几口,眼神不善地瞪了周自恒几眼。
周自恒不明所以,还是傻兮兮地乐。小保姆倒是懂得察言观色,立马抱着周自恒向明岱川告辞。
周自恒很舍不得走,但还是没有闹脾气,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在临走之前,很是大度地把他钟爱的奶瓶送到了明岱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