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娘子什么意思?
项伯:“......”他真的没有虐待过项籍好吗?虽然是说两句,但也不是不给他吃饭啊!
项籍眼底有些湿润,但却拼命忍耐住,没有哭出来,揣好了吕雉给的银子,低声道:“大娘子,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自然能见,我是前齐国人,住在单父县,你到单父打听一下吕家,便知道我在哪儿了。”吕雉摸了摸他的头,眼眶也有些酸涩。
“项大哥,快马都准备好了,收拾一下赶紧赶路吧。”张韩见韩成进来,心领神会,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好,今日项伯谢过各位款待之恩,日后再遇,必定相报。”
他向张韩道谢后,一手拽过了项籍,便往门外走。
项籍依依不舍地回了两次头,这才跟着项伯离开了,马蹄声不过一会,便消失了。
吕雉眼底黯然,垂下了眼帘。
张韩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身,低声道:“别难过了,有缘总会再见的。”
吕雉点了点头,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她顿觉失态,脸色有些红,张韩却笑而不语,眼底满是温情。
“睡觉去吧,今日折腾了一日,你也累了。”吕雉有些忸怩地说道。
张韩点了点头,跟着她到了房门,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吕雉这站在门口,关门也不是,进去也不是,抬起眼打量了他淡静的脸庞一番,小心翼翼道:“先生,你还不去睡吗?”
张韩眸光幽沉地看着她,声音微哑,一字一顿道:“我们既已是天地相证的夫妻,你还想我到哪儿去睡?”
吕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和今天发誓的事情,脸上一阵爆红,紧张得拽进了衣摆,细声道:“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不是说困了吗?”张韩长手一揽,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带到了床褥上。
吕雉顿时就觉得高度紧张起来,浑身都处于紧的状态。
可闭着眼睛好片刻,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单手搂着她的腰,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就睡了?吓死她了!她还以为——
吕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伸手摸了摸张韩皱着的眉心,又印上了一吻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自然,她并不知道,她睡着后,本来已经合上眼睛的张韩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来。
吕雉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床上自然也没有了张韩的身影。
她摸了摸身侧的被褥,早已凉透了,都不知何时就起了身,也不叫她一声!
吕雉伸了伸懒腰,从榻上起来,心情颇好地将自己整理了一番。
她出来的时候,吕喜正在准备朝食,桌子上仍是素食。
“吕喜,你不准备一点肉给项籍——”吕雉自然而然地问出口,话没有说完,便自己讪笑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自己的裙摆,“呵呵,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她垂下眼帘,眼底还是有些落寞。
“对了,张先生呢?”吕雉压下自己眼底的一样,扯出了一抹笑意。
“张先生和成公子在那边院子,我正要去叫他们吃饭。”吕喜放下了碗筷,指了指侧边的一个院子。
“我去叫吧。”吕雉扫了桌面一眼,“你去弄点肉上来吧,不能整日的吃素,张贤也不希望我们这样。”
“好的,大娘子。”吕喜应声道,转身到厨房去了。
吕雉提起裙摆,往侧边的院子去,那边是偏院,比较幽静。略带破旧的柴门紧紧掩着。
吕雉心里忽然起了好奇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耳侧靠近门扉。
“先生,下面的人来了消息,明年皇帝会进行第三次巡游。”是韩成的声音。
皇帝巡游?吕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地点确定了吗?”张韩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依旧是惯常的平淡与冷静。
“确切的消息说,会经过武阳县一带,让我们挑好地点伏击。”韩成回道。
张韩良久没有言语,吕雉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整个人趴在了窗口,偷偷地往里面瞄去。
只见张韩伏在案几上,正仔仔细细地用手指逐点逐点地比划着桌面上的一卷羊毛地图。
“若经武阳,必过博浪沙,没有比博浪沙更合适的地点了。”张韩沉吟了半响,最终将目光顿在了指尖上的地方。
“先生,皇帝出行,人多势众,我们这点人手,无疑是以卵击石。”韩成忧心道。
“所以,不宜硬斗,唯有智取。”张韩将案上的羊皮地图卷了起来,声音异常的冷静,“我们还需要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
他们竟在密谋刺杀皇帝,吕雉一直知道张韩在等着为家人报仇,可她以为他这是在和一些六国反秦人士筹谋,等待时机推翻勤政,却不想他竟然兵行险着,直接刺杀皇帝!
“先生,其实我们——我们不需如此——你不是说暴秦不长吗?六国也有大量的反秦人士在筹谋,我们不若等待时机,联合众人?”韩成忽然跪伏在地,声音哀切道,“先生养我成人,对我恩重如山,韩国已亡十二年了,先生却还与我君臣相待,从无二心,得你张家世代为相,是我韩王室的福分,得先生为我筹谋,亦是我韩成的福分。可若先生有了变故,你让我韩成如何自处?”
张韩眸中闪过一抹痛楚,却很快被坚定压了下去。
他伸手浮起无声哽咽的韩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却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公子说得是,是良焦急了,我等得,你等得,韩国等得,可是雉儿等不得了。”
他眼底忽然浮起了一丝难得的柔光,潋滟明亮,犹如星辰。
“待我大仇得报,我便与她携手田园,安享一生,所以公子,良不能再等了,我简陋如斯,与她成亲,亦是委屈她了,不能再委屈她长年累月等我了。一辈子短暂如斯,我何忍心她再为我耗上十年?”张韩一字一顿地说道,门外的吕雉却瞬间泪流满脸。
她擦了擦泪水,忽地一步上前,猛地推来了柴门。
张韩和韩成都没有发现她在外,突地一阵响动,两人都有些惊愕。
张韩神色更是瞬间青白交错,虽然很恢复如常,但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娥姁,你怎么来了?”他上前执起她的手,如同没事人一般,依旧细声温柔,“昨晚可有睡好?”
吕雉泪痕尚在,赶紧低了头去,声音微带清冷道:“成公子,你先回去用饭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先生说。”
“好,大娘子请便。”韩成低头应道,赶紧转身下去了,还细心体贴地掩好了门。
他对着明朗天色叹了口气,脑子里忽然浮起吕媭明媚动人的笑意来,只觉无奈。
其实他并无心复国,只想一直与吕家比邻而居,每日能看到大娘子和小娘子明媚笑颜,热饭热菜,和乐融融。
可是先生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肩上,一直希望他能够收复先韩失地,他生于韩王室,这本就是他的责任?他如何能逃避呢?
吕雉见韩成已经离开,这才没了避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失声质问道:“张子房,你竟想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帝,你是不是疯了?”
她果然是听到了。
张韩哑然失笑,此时已经面不改色,淡淡道:“雉儿你当真会避重就轻,该听的你倒是没听到,不该听的,却听得甚是清楚。”
吕雉果然成功地跳进了他挖的坑中,蹙起眉心,声音愈发冷厉:“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我该听的?又有什么是我不该听的!”
“别较真了,你是来叫我吃饭的吧?”张韩上前搂住了她的腰身,柔声问道。
“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们都别吃了!”吕雉也不买账,直接拍开了他的手掌,板起了脸。
张韩有些无奈,抚了抚眉心,低声道:“你不是都听见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你当真要去刺杀皇帝?”吕雉心里更是憋了一把火,直接抬起眉眼,目光冷厉地逼视着他。
“对。”张韩也没有再隐瞒,坦诚道。
“前有荆轲高渐离,死得多惨,你知道吗?你当你自己是神仙?”吕雉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筹划十年,绝不会有失,我怎么去,怎么回来,一根汗毛都不会少。”张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再次执起了她的双手,转而温声道,“我刚娶了娇美娘子,如何舍得去死呢?”
“你!张子房!你少油嘴滑舌!”吕雉反倒被他这软硬不吃的样子弄得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本就有些热的眼底又啪啪的掉下了眼泪来。
“别哭。”张韩上前将她搂进了怀里,温声安抚道:“我张家十几口人,都死在秦军铁蹄下,张贤更是活活惨死,这个仇不报,我终日难安,如何跟你过好日子?我不能再等了,不能让你再等了。”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却又轻缓沉慢,每一字每一句,都压抑着巨大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