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泽火气正盛,这一拳下了狠手,当即将刘邦的嘴角打出了血。
跟在刘邦身后的一众护卫,还有周昌和张良,都默默移开了目光,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
刘邦被吕泽揪了起来,又是重重一拳打过去,直接将他打倒在地上,又吐了一丝血丝。
戚媚见状,急忙上前扶起了刘邦,哭得梨花带雨道:“夫君你没事吧?”
这一声夫君,再次将吕泽滔天的怒火掀了起来,向来温文儒雅的人,发起怒来才是真的可怕,就连刘邦看了,都觉得心惊。
“让开!别逼我打女人!”吕泽声音冰冷,目光阴狠地盯着戚媚。
戚媚的身子都颤了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护住刘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军爷,奴家求你了,求你了,非是夫君薄幸,实在是奴家仰慕汉王,主动勾、引,此番奴家亦不求名分,为奴为仆也愿意!只要能追随汉王左右!”
戚媚一番哭诉,又连连磕头,句句都是为刘邦开脱,刘邦看着她娇弱可怜的模样,觉得自己实在愧为男人,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将戚媚护在了身后,对吕泽道:“她不过是个可怜女子,大舅哥有仇有怨只顾冲着我来!”
吕泽眼底腾地一下变得猩红,将双手攥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一把推开了戚媚,对上了刘邦,又是狠狠一拳,打在他腹部。
“她可怜?我妹妹为了救你,被楚军捉走,孤身入敌营,生死未仆,便不可怜了吗?”吕泽声音阴狠,拳头更是没有停歇,直将刘邦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她可怜?当日我妹妹为救你我性命,与那陈兴周旋,早产下狱,被逼游行,几番生死,就不可怜了吗?”
“她可怜?我妹妹为你尽孝,照顾你那老父,夜深入山寻药,差点被毒蛇咬死,就不可怜了?”
“为你能够回到沛县,我吕家倾尽家财,助你起事,我妹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为你亲自下田种地,提供粮草,四处奔走,独自抚养一双儿女,她就不可怜??!!!刘邦!你说说,你此举是人所能为吗?你良心能安吗!”吕泽打到最后,悲愤交加,七尺男儿,竟落了泪水。
刘邦一张脸也是血泪模糊,过往种种,被吕泽当着这许多将士提起,也觉得心里有愧,无颜面对吕家众人,尤其是吕雉。
樊哙本来外出寻人,刚回了营帐,便听得大舅哥和姐夫打起来了,顾不上吃饭便奔了过来,只见吕泽一脸杀气地骑在刘邦身上,刘邦那脸青肿交加,血迹模糊。
“大哥,大哥!”樊哙惊了一下,赶紧过去扶起了刘邦,对着吕泽道,“大舅哥,有话好好说,你这手下得太重了,不就一个女人……”
“你再说一遍!”樊哙话未说完,便被怒气冲冲的吕泽恶狠狠地打断了,厉声道,“莫不是你想也想学他纳妾?!”
樊哙将喉头送走便是那四个字压了下去,赶紧摇了摇头,举起双手表示道:“我没有!绝对没有!绝对绝对没有!”
吕泽冷哼了一声,对着樊哙道:“我吕家从前也算大户,但我爹一辈子也就我娘一个女人,我们兄弟便是日后富贵,也绝不会起这样的心思,你明白这个理,便是我吕家的人。”
刘邦无地自容,恼恨不已,正纳闷着,吕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高声道:“今日我吕泽在此,以下犯上,但不悔!汉王此举,令我寒心,各位弟兄,若是愿意跟随我的,我吕泽感激不尽!”
刘邦见他竟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顿时慌了!这些将士都是一直跟着吕泽的,他的那些兄弟将士,都在彭城之战被打散,如今还不知下落,若是吕泽此时弃他而去,自己便算玩儿完了!
万万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女人误了大事!他也真是的,怎么就突然鬼迷心窍,看上了这个戚媚呢,明知道如今吕雉生死不明,吕泽正在气头上,他带着个女人回来,不是找死吗?
看来自己也是打下彭城后,心思愈发浮躁了,竟也忘了自己是吕家用心扶持起来的,他这个做法,与当日那楚国怀王何其相似?那熊心,可是被项羽杀死在异乡的!
刘邦如此一想,本来被戚媚勾得失魂落魄的神智一下子就回笼了,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了。
“大舅哥不可!刘邦知错了!”刘邦是能屈能伸的人,赶紧拉住了吕泽,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奉上了自己的佩剑,忏悔道,“是我糊涂,对不住娘子,是我错了,大舅哥你且杀了这女子吧,我绝不眨眼!”
戚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攀个高枝,却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她才十几岁,她不可不想死啊!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刘邦,泣不成声道:“汉王——”
刘邦却跪的笔直,只是血泪模糊地看着吕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看他这般样子,是下定了决心要牺牲自己了。
戚媚心里一凉,但是她却也不是寻常村妇,她常年混迹在男人堆中,看人的眼色还是有几分的。
她忽地扑了上前,一把抽出了刘邦的佩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流着眼泪道:“我如今已是汉王的人了,若是不能与汉王相守,我不如一剑抹了脖子——”
她话音落,便要动手抹脖子,刘邦见状,哪里又真的舍得呢?当即扑了上去,抢过了戚媚手中的佩剑,狠狠砸在地上,复又跪下,对着吕泽道:“大舅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这女子毕竟救过我的性命,这事传出去,怕是也不好听,不若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走了吧?”
樊哙见状,也赶紧上前,劝着吕泽道:“大哥,他也知道错了,如今好歹他也是一军统帅,都下跪认错了,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吗?当务之急,还是要商量对策,营救姐姐才是要紧事啊。”
吕泽余怒未消,心口仍堵着发痛,但他素来脾气好,便也强行忍下了,他向来是谦谦君子,当然也不屑去动手杀一个爬床的女人,冰寒着神色道:“依你所说,当即将她送走!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她!”
他话毕,便冷着面转身回了营帐,周遭的将士都十分尴尬,纷纷别开了脸,只当自己是眼瞎,没有看到这一幕。
在座的,只有那樊哙是个实诚人,还扶起了刘邦,对着刘邦道:“主公,既然大哥已经发话了,你且赶紧将这小娘子送走吧,我娘子说了,美色误事!”
刘邦长这么大,便是他老爹也没有这般揍过他,因为他素来跑得快,便是他想揍也揍不到,生平第一次,这般憋屈地挨揍,还不能跑,当下真是痛得呲牙咧嘴,听樊哙这么一说,更气了,牵扯着伤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美色误事,你又怎么整日将你娘子挂在嘴边?”
樊哙虽然实诚,却不是蠢,当即反驳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跟我娘子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过堂,成过亲的,是珠联璧合的夫妻!我将我娘子挂在嘴边,那是恩爱,你这无媒苟合——”
“就你能!就你能!别以为跟着大舅哥读了两日书就在我跟前装读书人!”刘邦气得不行,本想动手打他,可是一抬手,便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只能骂他两句罢了。
“大舅哥看着斯斯文文的,像个小白脸似的,没想到下手真重啊。”樊哙见刘邦这个样子,忍不住啧啧称奇,“打死我,我也不敢纳妾,家里免不了一顿打,大舅哥还要一顿打,说不定岳父那里还要挨一顿——”
樊哙这话简直能把刘邦气死,刘邦目光愤恨地瞪着他,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咬牙切齿道:“杀猪的!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你日后把持不住纳了妾,还得记上我一顿打!”
戚媚见刘邦完全不搭理自己,当即哭得更伤心了,抽泣道:“汉王既然厌弃我,为何要救我?不若让我死了算了——”
这女人,虽说是颇有姿色,也足够销魂,但是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真是令人心烦,说到底,娶妻还是得娶他娘子这般的,端庄大方,关键时刻,还能救他性命,平日里,也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
刘邦微微蹙了蹙眉心,压低声音在戚媚耳边道:“媚儿,如今我这状况你也看到了,时局不稳,我还要仰仗他们,不能把他们得罪狠了,你且带着银子到外面安置好,待我平稳了,我便去寻你。”
戚媚信泪水涟涟:“真的?”
刘邦十二分诚恳地点了点头,招了招手,唤来了一个小卒:“你带夫人到外面安置了,这些银子你拿着。”
那小卒不敢违背,带着戚媚下去了。
刘邦这才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营帐里去了。
樊哙见他走路都很是艰难,当下更觉得心有戚戚焉,走了几步,将周昌扶了下来,对着周昌道:“你小子也是的,怎么见我大舅哥打人也不知道护着主公一点?我不好说话,你们倒是能开口的!”
周昌站稳了脚步,目光淡淡地掠了刘邦的背影一眼,竟然异常清晰地说道:“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