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想了想,买粮食也是要钱的,再说这些年,皇帝大兴土木,召去了不少民夫做徭役,种田种地的人越发少了,这粮食的价格那是水涨船高,若不是吕雉赚钱了得,他那点薪俸养一大家子都有些吃力,更别说这牢里这么几百号人了。
但是这可是制肘刘邦他们唯一的方法,若是放了他们,那些徭役不去骊山了怎么办?那可是丢脑袋的事!
吕雉看出了陈兴的犹豫,再劝道:“大人若是还不放心,便多派些人日夜在街上巡逻,这样哪家有异动,大人不是一清二楚了吗?还何须担心?再说那些徭役都是以为大人关押了自己的家属的,又没有通知他们家属已经被大人放了,他们如何敢逃跑?”
陈兴略一思索了一下,她说得也是这个理,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同意了,对着那小兵道:“将那些家属都放了吧,这消息不得传出去,只留刘邦一家在这里便可。”
吕雉见他答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赞了一句:“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陈兴心里很是受用,却也没有露出笑意,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凉薄道:“还要委屈世妹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若是刘邦他们安然到了骊山,我自会放了你。”
吕雉也没有生气,淡淡道:“大人职责所在,吕雉自然明白。”
陈兴冷哼了一声,拂了拂衣袖便走了。
吕雉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淡静的眼底这才慢慢涌上了一股狠戾的神色,陈兴,你如此逼人,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本来还想留着他多几日,待到合适的时机再除掉他的,但是现在这时势,却是等不得了。
大批的家属被放走了,空荡荡的牢里只剩吕雉与三个孩子,夜色渐黑,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牢里的新兵都被任敖和周昌调到了别的地方,剩下的人,都是自己人。
吕雉唤来萧何,低声道:“萧大哥,刘邦他们出城了吗?”
萧何点了点头:“这个时辰,应当是在城外宿下了。”
吕雉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若是现在沛县的县衙,起了大火,他们能看见吗?”
萧何神色诧异:“你是想?”
吕雉点了点头:“自然要让他们走不了,若是去了骊山,定然是有去没回的,若是县衙着了大火,他们定然会以为我们都烧死了,不会再顾忌,只会去逃命,萧大哥,你先命人去通知县里的家属,让他们藏匿好,不要再落入陈兴之手,这火,要越大越好,要让陈兴毫无还手之力,再腾不出精神来折腾家属。”
萧何听了吕雉的计策,一直紧蹙着的眉心这才缓缓舒展开来,连连赞叹道:“弟妹这招实在是高,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破解之法,还是弟妹技高一筹啊!”
吕雉看着熟睡的孩子,神色凝重道:“先将我和孩子送走,藏身在地窖中,后面的事情我不宜露面,就劳烦萧大哥了。”
萧何点了点头,让任敖带着吕雉和周昌带着吕雉走了,又派了周苛去挨家通知家属紧锁房门,免得被陈兴为难。
吕雉回到家中,和月娘吕公他们卷席了所有东西,装作逃离的样子,然后一家人都藏身在了地窖中。
月黑风高的夜晚,最是适宜放火,这火势烧起来的时候,简直是势如破竹,萧何又刻意调走了大部分的人去巡逻,连个救火的人都没有,不仅烧了大牢,县衙也烧了,就连陈兴的府邸也不能幸免,化作了一堆灰。
此时,刘邦他们一众人都在城门外的山上露天宿下了,突见那城中满城火光,有人惊叫了起来。
“那不是县衙吗?怎的着火了?”
刘邦定睛一看,果然是县衙,熊熊大火窜的老高,将漆黑一片的天际,都要烧红一般。
沈食其神色惨白,忽然哀嚎了一声:“刘大哥,嫂子和孩子都在县衙,都关在牢里!”
“啊,我家婆娘和孩子也在牢里——”
“我爹也在——我娘——”那些徭役个个都惨白着面色,哀嚎道。
刘邦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对着沈食其道:“萧何任敖都在,他们也许能救人——”
沈食其却摇了摇头:“这么大的火,是一瞬间就烧起来的,根本不可能扑灭,便是那牢房,我看也烧成灰了——”
他此话一出,那些徭役个个都鬼哭狼嚎地惨叫起来。
押解徭役的官差被吵醒,瞪了刘邦一眼,凶神恶煞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哭狼嚎什么!”
刘邦正是又怒又痛的愤然之际,一言不发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挥手,就斩了那官差。
同行的还有几个官差,刘邦与几个兄弟同时动手,很快就将那几人都斩了。
那县衙中的大火还在烧,这边的露宿处也弥漫着一种惨烈的血腥味。
刘邦掏出钥匙,将他们手上的镣铐都解开了,痛哭道:“如今我们的家人都生死未仆,你们都逃命去吧,去了那骊山,那是思路一条,都要给皇帝陪葬的——”
有几个人也跟着痛哭了起来:“现在家也没有了,叫我们去哪里去——”
“此处山上,有个土匪窝,我们之前便在那里住过半年,你们可以先到那里避一避,有亲戚朋友的,可以投奔亲戚朋友——”刘邦道。
“刘大哥,现今那狗官放火烧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对,报仇!报仇!”有人高声附和道。
“报仇自然是要报仇的,不然岂非妄为人子,妄为人夫,妄为人父!”刘邦虽然心知这十有八九是吕雉的计谋,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逃脱,但看沈食其那神色惨白的样子,想来吕雉之前也没有知会任何人,现今也不能料定是生是死,所以神色也是悲拗沉痛的。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几百个徭役,痛哭道:“报仇是一定要报仇的,但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我们进不去,报仇的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不能白白枉送了性命。”
“我们愿意追随大哥你,听你的差遣!”率先有人附和道,其余的人也纷纷应道,“我们愿意追随刘大哥你,刘大哥你说该如何做?”
“先到山上躲避一晚,应付过那狗官的追查,再寻时机杀了他!”刘邦狠声道。
一行人正要往山上走,却突地有人惊呼道:“有蛇!有大蛇!过不去!”
位于队伍中间的刘邦闻声皱了皱眉,大声道:“不过一条蛇,何至于大惊小怪?斩了便是了。”
他本来是有些三脚猫功夫的,但是逃难这几年,日夜无事可做,不是练功就是练功,武功自然是精进了不少。
众人听他语气不以为然,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刘邦到了跟前一看,我的个乖乖,好大一条大白蛇,几乎比一个人还要长,如同婴儿一般粗壮的蛇身,正赤赤的吐着信子。
他脚下一软,瞬间有些怂了,但是大话说在前,他又是个最好面子的人,现在退却,未免教人家笑话,只能拔出了刚才那柄利剑,冲上前去。
那剑刚杀了几个人,满是血腥气,那蛇对血腥味甚是灵敏,哧的一声,将头抬起,便往他的长剑攻来。
刘邦忽然心生一计,将那剑挥舞几下,甩了出去,稳稳地盯在了树上。
那蛇果然上当,徐徐油了过去,将头靠近了那剑,就在这个时候,刘邦眼疾手快,猛地抽出了一边站在的人身上的佩剑,猛地一个飞身上前,将那大蛇从中斩断了一截。
他也是运气好,随手抽的这一柄剑竟是神兵利器,硬是一剑便将那蛇身斩断,冰寒的剑身上却滴血未沾,可见这一剑下去,有多狠,有多快。
那蛇头扭转过来,要对着刘邦扑过来,刘邦又是劈头一剑,将那蛇头也砍成了两半,那蛇尾在地上折腾了一下,倒也不动了。
“刘兄好功夫啊,好胆色!”随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本那刘邦虽然在沛县中有些威信,但不过是靠着他那些兄弟,如今在外逃亡几年,不想竟修了一身好功夫。
刘邦自然知道自己的功夫没有好到这个境界,全凭了手上这一柄神兵利器,他见过她娘子手里有一柄匕首,那也是枚利器,当真是削铁如泥,不想这世上,竟还有比那匕首更厉害神器。
刘邦觉得此举倒是助他收服了不少人心,装出了一副谦逊的模样,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让各位见笑了,这蛇如此大,不如我们煮了吃罢。”
众人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正要附和,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拒绝道:“不可!”
刘邦定睛一看,这人正是方才站在自己身边,被自己抽出利剑那位,他认得这个人,也是沛县中人,名唤周勃,是刘交的知己好友,与他倒是没有几分交情的。
“周勃兄弟你且说说,这是为何?”刘邦缓缓笑了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