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猝不及防的到来让两个人心骤停了一秒，慕伊嗫嚅着，说不出话，只痴痴地望着来人，一点点咸味传递到舌尖，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程慕昀僵硬着脸，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老友，不知道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都叫什么事啊！

“那个人是谁？谁伤害了伊伊？”压着怒气，顾墨沉声问道。

他没听到？慕伊舒了口气，但又觉得疲倦。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伸手抹掉眼里的泪，良久，抿嘴笑了笑：“没什么。顾墨哥哥，别问了。”

她不想骗他，也不想随便编出谎言来搪塞，这么一瞬间，她觉得倦怠如潮水涌上心头。

程慕昀的心里这也跟打翻了调料瓶似的，七上八下，什么味道都有。看顾墨这样子，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如果不是他，那么伊伊那么巨大的悲伤从何而来。他感觉自己面前笼罩了一团迷蒙的雾，怎么拨弄都散不开。

没有从慕伊这得到答案，顾墨转而望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程慕昀冷漠地看着他，不置一词。房间里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顾墨原本是想来找慕伊问个究竟的，自己到底哪里让她不开心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说割舍就割舍的。他打电话咨询程慕昀知不知道最近慕伊发生了什么，奈何没有得到答案。翻来覆去越想越冤屈，干脆直接开车过来了。

门没有锁，他有些奇怪，走近时慕伊最后那段剖白，语气里的心酸让人听得想落泪。当即大怒，谁敢这样伤她的心，真不知道程慕昀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程慕昀，你说。”

被点到名的人侧过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扮演什么角色。

顾墨眼里的怒火更大了，伊伊都伤心成这样了，这个做哥哥的还维护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等下再教训他。

走到慕伊旁，弯下腰，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伊伊，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伤心好不好，我去跟他谈谈。”声音柔的能掐出水，女孩原本好不容易止住再一次流了出来。

如果他不是对她这么温柔，这么特别，永远笑着纵容她的一切，她怎么会沉浸在其中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他的心是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迷宫，她不知死活地进了，从此万劫不复，固守其中，寻不着出口。

心疼地将慕伊搂在怀里，对程慕昀怒目而视：你看慕伊都委屈的哭了，你还不管。

程慕昀面色扭曲古怪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该笑还是该怒该怨。

“伊伊，你乖。我是顾墨哥哥呀，我不会让别人委屈你的。”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猛地一下推开他，红着眼，噙着泪，哀戚痛心，失神大喊：“够了，我从来都不想你当哥哥，你为什么就不明白。”

失控跑回房间，哐当一声，门紧紧闭上了。

顾墨懵了，呆坐在沙发上，傻傻看向程慕昀。

低低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慕伊还是说出来了，这下，真要断了。

拍了拍顾墨的肩膀，“走吧，出去喝酒吧，把空间留给伊伊。”

刚刚茫然失措的人现在已恢复了冷静，心中五味杂陈，最后扫了一样紧闭的房门，和程慕昀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咕咚咕咚几杯酒下肚，两个男人间一直处于沉默状况。

少顷，顾墨哑着嗓子“伊伊喜欢的是我？”

“嗯。”

“你知道多久了？”

“没多久。”

“那前段时间她是？”

“我也不清楚。”

“程慕昀，我只拿伊伊当妹妹，我……”

“别说了，我知道。”猛灌了好几大口酒，到这时他还不明白就对不起他的智商，程慕昀抬头：“顾墨，以后，你别见伊伊了吧。她还小，指不定过段时间就忘记了。”

他没有说出慕伊已经单相思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的真相，他知道又能怎样，不过是又多了几分愧疚罢了。

酒一杯一杯下肚，这个夜晚愁肠百结，酒吧醉饮的两个男人，房门后抱膝痛哭的女孩。但那又如何，时间不会为谁停留，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两人分别之际，程慕昀恍惚听见了一个“好”字，其实顾墨不用说出来，他知道他会这样做的，为了伊伊好。他们都会。

****

已经一个月了，自从那个夜晚后，程慕伊仿佛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再也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程慕昀也似乎从来没有一个妹妹般，不再和他提起关于慕伊的任何事情，一切正常的彷如从前。

“醒醒，你小子又在想哪个女人？”拿手在顾墨眼前晃了晃，这小子又在讨论时走神，这个月第几次了，谁能套住这匹无心的野马？

“瞎说什么，我已经一个月都没找女伴了。”不耐烦呼开程慕昀的手，这人有事没事诋毁他形象。但说完，他自己也惊呆了，一个月了，他没和任何女人单独出去过，这简直就不正常。

“你就鬼扯吧，信你有鬼。”程慕昀明显不信。

“慕昀。”

“什么事？赶紧放。还有别叫这么暧昧啊，本少洁身自好，一点不想和你组cp。”

“这么久了，伊……伊她怎么样了？”拖长了音，这句话终究还是完整的问出来了。

程慕昀的面色一下子阴了下去，深深看了他几眼，道：“给不了她想要的，就别问。”

“我只是作为哥哥关心……”

“她有我一个哥哥就够了。顾墨，这么多年感情，我只说一次，伊伊是我唯一的妹妹，远离她。不然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话被中途截断，看着甩门而去的程慕昀，眼里一片迷茫。

“伊伊，你最近怎么不回家啊？这太不符合你的习惯了。”同寝室杨梓林奇怪问道。程慕伊是本市的，离得近，经常是一两个周就回去一次，频繁时基本上每周都回，她们一度打趣慕伊肯定是家里金屋藏娇了，不然怎么会逮着机会就往家跑，连有帅哥的联谊晚会也不参加。

“最近我哥忙，没时间管我。回家也没饭吃，干脆呆在学校好了。”慕伊浅笑道。

合理的理由让室友均信以为真，再说程慕伊这段时间表现的也很正常，除了更认真学习外，其余方面并无令人怀疑的地方。

低下头认认真真看书，这部书曾经改编成电影，妮可基德曼风华绝代，和恋人一见钟情后，因为战争，却只能在山区里苦苦等待恋人的归来，无尽的思念。但有一句话如此说道：所有的迫不及待，都等不来期待。

他们亦如此，顾墨惊艳了她的岁月，也许是因为她始终不愿放开。

“慕伊慕伊，不好了，你看了校园bbs上的帖子吗？”一个有些胖嘟嘟，却非常可爱的女孩急急忙忙冲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不急不躁，慕伊相信，除了和那个男人有关，哪怕万箭穿心，都不能让她痛心丝毫。

“你还这么淡定，你自己看！”微胖的女孩陈梦媛气喘吁吁，愤慨道。手机上，鲜红的打字格外引人注目：

‘学校榜上有名某女神真面目揭晓，滚下神坛，傍大款，脚踏两条床？令人唾弃。’

帖子已经很火了，被顶上了热门。照片里男人被打了马赛克，但慕伊的照片却异常清晰。一张是顾墨亲昵来学校接她，送她上车；一张是顾墨搂着她，卢佑站在一旁。

慕伊心下一阵刺痛，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他，手机里有关他的照片她全都上了锁。这么久没有联系，她也过得很好，按时吃饭睡觉上课，和朋友们打打闹闹真心微笑；不用赶着回家见他，于是拥有了大把属于自己的时间，一个人看书逛街，走走停停；不再满怀期待惴惴不安，心情也不会大起大落，平稳极了。这样规律的生活，真的很好。她都快以为自己要把他忘记，可是这措手不及的照片，血淋淋地扒开了她烙在角落的隐疾。

往下翻。

“我去，真的吗？这照片不是ps的吧？”

“楼上鄙视+1，这照片一看就是真的好吧.不过金主为什么要打马赛克，看体型是个帅哥啊。”

“难道没有人告诉我这辆车多少钱吗？”

“眼瞎，这姑娘我认识。她是我女神啊。”

“楼上求告知，谁啊谁啊？”

“这女的，程慕伊，艺术系二年级，平常看着挺清纯，***，恶心，恬不知耻。”

“这种女人怎么能上我们大学，难道不应该赶出去吗？”

“这年头的女人都是，有钱有车有房就脸都不要了”

“强烈要求退学，玷污我们的名声。”

“目测金主是长腿oba~好奇求八。”

……

楼层越爬越高，大家义愤填膺，群起而攻之，甚至都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假性，只是尽情的高举自己高尚的节操和正直的三观，势必要将帖子女主角打落至十八层地狱才解恨般。

将手机还给陈梦媛，面无表情。杨梓林也掏出了手机在看，此时脸色已然不好看。

“伊伊你别伤心，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不是这种人。大家也是不知道真相，对不对，林林。”陈梦媛一边说一边朝杨梓林努嘴，示意她也说些安慰的话。

“是是是，伊伊你别生气。没事的，我认识计算机的一个大神，我现在就让他黑了这帖子。”一边说，杨梓林一边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手机，准备拨出去。

“等等。”慕伊伸手拦住了正要拨电话的她。

“伊伊？”

“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嗯？”

“有人送上门，我当然要让她称心如意。”

千不该万不该，幕后的人不该扯上顾墨，他是她的逆鳞，谁都不准碰。

****

“怎么了，谁的电话，脸色这么难看？股票又跌停了？”顾墨调侃道，程慕昀接了电话后就面如酱色，好久没看他这样了？

面色复杂地扫了嘴角惯性噙着笑的人一样，走到电脑前，啪啪啪地就打开了慕伊学校的bbs，果然，最鲜明的帖子，在最顶上，点开。

“怎么啦？”顾墨一边笑一边朝程慕昀走去，已经好久都是他被看笑话了，容他幸灾乐祸一番。

“什么事让我们的程大boss这么-----”话音在看见标题和两张照片是戛然中止，表情一下子阴郁起来。

帖子是昨晚发的，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页了，可见点击率有多高。程慕昀往下拉，自虐式的，评论越到后面越不堪入目，甚至有人让慕伊去死。偶尔零星几个冷静的，也被喷——肯定是贱人来为自己辩解。

滔天的怒火从程慕昀胸口涌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欺负他妹妹，他自己都不行。

啪地一声重重合上电脑，掏起电话就准备找人翻出幕后发帖子的人。身后，压着怒气的声音在他后边响起：

“喂，你帮我查xx大学的一个帖子，追踪ip，找到是谁发的。”

回过头，顾墨的眼里黑压压一片，仿佛能挤出墨水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程慕昀蹙眉，“这事你别管，找到地址后交给我，这事我来处理，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伊伊。”

“不可能。”顾墨想也不想地就拒绝，帖子里的男人是他，再说这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小姑娘，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顾墨！”抬高声音吼道。

“程慕昀，你不要太过分。伊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别人借我来诬陷她，你竟然让我不要管，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这可能吗？”顾墨不甘示弱地回吼了过去。

眼里火花在激荡，谁也不肯退一步。

良久，程慕昀率先败下阵来，收回敌视的眼神，哀声道：“顾墨，别给她希望。既然已经知道没有结果，就不要给她解不开的残局。”

一瞬间，气势凛然的男人黯然失声，须臾后，低声道：“我不会在她面前出现，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谢谢。”嘶哑着声音说完这一句，程慕昀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嘭”地一声，顾墨一脚重重地踢在了办公桌上。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他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