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他们没有脸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林茂的父母都是高鼻梁, 双眼皮,五官端正, 可他丝毫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点, 小时候父母里面的谁开玩笑说是从菜地里,或者是地沟里把他捡回来的, 他会信, 也难过好久。

因为全家就他长的最差。

渐渐长大了, 林茂知道,他还是有点像他爸的,就是好基因没传到他这里, 有类似情况的人还不少,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悲剧。

林茂的眉毛粗又短,也很浓密,他是单眼皮,眼睛很小, 细细的一条, 眉眼之间有几分狡猾的意味, 第一眼看去, 会让人有种小心思很多的感觉。

可地上的几幅画里, 那人脸上是刀削的眉毛, 眼皮内双,眼睛的形状偏长, 眼尾的弧度往下走, 右边的眉毛里有一颗黑痣, 眉眼带着英气,显得正直而又善良。

画室里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围绕着。

黄单跟沈良两个人看到自己昨晚画的画,都变了脸色。

人头写生时,一个人的神韵全部展现在眉眼当中,这块区域改了,换了,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不是林茂的脸。

黄单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嘴里的豆浆味儿还没散掉,他蹲下来拿走自己的画板,手指摸着被改掉的人脸,指腹感受上面的触感。

是铅笔排的线条,摸上去会沾到很多铅笔灰。

黄单试图去幻想那人画画时的情形,却发现无法做到,像是遭受了什么东西的阻拦。

其实他要完成任务,这种事继续发生会比较好。

这样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离躲藏在暗中的目标越来越近。

在夏唯最后一次当了模特,脸没了以后的这些天,画室里风平浪静,黄单照常画画,内心是很焦急的,他迫不及待的等着怪事发生,没想到今早就出现了。

对象是林茂。

这个结果在黄单的意料之中。

夏唯,林茂,沈良三人是同班同学,一个贫困县的,一个死了,是自己杀了自己,死前做模特的时候没脸,一个做了两次模特,一次没脸,一次脸不是自己的,目前还活着。

按照顺序,林茂后面的第四个就是沈良,黄单要看看,到时候他的脸还在不在。

这种怪事发生的很有针对性,没有任何的遮掩,那是一种肆无忌惮的宣告,对方在说“我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没有人可以阻止”。

黄单把沈良跟林茂他们两个圈了起来,不过这是暂时的,不到最后解开谜团,答案很难说。

嘭——

一块画板被踢了出去,重重翻了个跟头,林茂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愤怒的吼起来,“卧槽,谁他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人说话。

林茂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他失去理智,开始在画室里发疯,把地上的画板踢的踢,踩的踩。

刘老师走出画室给张老师打电话,结束通话后没回去,进了旁边的小工作室。

黄单抬手敲门进去,“老师,画上的是谁?”

刘老师深坐在木椅里面,隔着杂乱的画看他一眼,“不知道。”

黄单的眼睛微睁,快速掩去神色,“会不会是画室里面的人?人头写生跟真人还是有点区别的,不会一模一样。”

刘老师说不是,语气是笃定的,“要是画室里的人,老师能看出来。”

黄单说,“那就奇怪了,对方前几次把我们画的脸擦了,这次没擦,而是改成另一张脸,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老师揉眉心,长长的叹口气,“老师也很费解啊。”

他似乎正在陷入某个时间段的回忆当中,又很快从里面出来。

黄单捕捉到了,“老师,昨晚画室的门锁了吗?”

刘老师说锁了,“我亲自锁的,走之前也检查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单探究的目光盯着椅子上的男人,三十来岁的大学老师,算是年轻的了,穿着是一个异类,天气转凉了,他还穿着一身长衫,布鞋。

现在的时代不同以往,追求时尚新鲜的东西,想买到纯手工的老布鞋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老一辈的人来做,黄单第一次穿越去了乡村,他穿的就是这种布鞋,鞋底不好纳,要拿大针一针针的戳,做鞋帮子更是有特定的步骤,还要糊报纸,糊好几层。

黄单心想,这个刘老师家里有一个手巧的亲人,也很爱他。

刘老师换了个坐姿,“还有事?”

黄单回神,目光里的探究没有收回,“老师,要报警吗?”

刘老师说不用,“晚点张老师会过来,我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工作室腾出来,放进去一张床,轮流过来值班,要么就把画室的锁换掉。”

黄单了然,如果报警,事情传开了,对画室的名声不好,明年搞不好就开不下去了,那两个老师就少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刘老师叹口气,“好了,你去安抚安抚林茂吧。”

黄单应声走出工作室,他没立刻回画室,而是站在小院子里面,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墙上有不知道谁弄上去的颜料,五颜六色的,角落里堆放着脏破的水桶,开叉的画笔等物品,都是是上一批学生留下的,还有几块布满脏污的画板。

说起来,画室里有一批老画板,颜料盒,调色盘之类的画具,家里穷的能省一笔钱是一笔钱,不在乎有多旧多脏,能凑合着用用就行。

黄单站在原地,他什么都看,什么都研究,哪怕是墙角的一朵小野花,一片枯叶,还是一无所获,觉得自己一直就是一只无头苍蝇,在瞎转。

犹豫了一下,黄单在心里问,“陆先生,我想知道那是谁的脸,能不能用积分换取这个信息?”

系统在叮一声后给出答复,“不能。”

黄单哦了声又问,“那你能告诉我,有什么是可以用积分换取的吗?”

系统,“一切牵扯到任务成败的都不能,除此以外都能。”

黄单抿了抿嘴,那脸极有可能就是他这个任务的关键线索,他得想办法去查脸的主人。

就在这时,画室里传出林茂的咒骂声,听起来很刺耳。

黄单快步走进去,看到林茂在发神经,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变成了别人,就把那几幅画全给扯下来,两只脚站在上面把那人脸踩的又脏又黑,还不知道上哪儿翻到的一盒火柴,划开了丢到画里面。

被火焰包围的几幅画里有黄单画的,他的眼皮跳了跳,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刚才离开画室的时候,应该带走画板的。

黄单垂下眼皮,将那个人脸记在脑海里,他必须要找个机会尽快画出来。

即便不能完全复制,有个大概也比没有强。

林茂看着画烧成灰烬,他笑了起来,又发火,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很难听,把那个幕后之人的祖宗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沈良的画也被烧了,既没劝阻也没生气,他一言不发的坐在木板上面,背对着一组静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茂狠狠抹了一把脸,“怎么大家都没事,到我就他妈的见鬼了,操,到底是谁在背后玩老子?”

黄单凑近,“林茂,你冷静点。”

林茂大力把他推开,“怎么冷静啊?话说的好听,这事又没摊到你头上!”

和陈时一样,林茂也是从小干农活,手上有茧,力气比同龄人要大,那一下他用了全力,带着没处撒的怒火。

毫无防备,黄单被林茂推的往后倒,背部撞到画架的一角,他疼的嘶了声,难受的弯下了身子。

林茂喘着粗气,脸上出现慌乱,他的性子里有着懦弱,自私,占据了很大的位置,于是就下意识的逃避责任,“是你自己站不稳,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黄单疼的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画架倒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惊到了沉浸在思绪里的沈良,他抬抬眼皮,看着蹲在地上哭的少年,发生对方背上的衣服有一块红,流血了。

看是看到了,沈良却没什么行动,神态里是一片事不关己的漠然,还有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多管闲事的傻逼,沈良在心里冷笑。

周娇娇进来就看到了画室里的混乱,她把手里没吃完的包子塞给她爸,跑过去蹲下来,想碰少年又不敢碰,他的衣服上有血,受伤了。

“舒然舒然,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黄单也知道自己的背上有伤,他现在太疼了,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我没事。”

周娇娇紧张的说,“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黄单哭着说不要紧,他去了医院会更疼的,印象里是这样子,而且会疼很久,还是忍一忍好了。

周娇娇的眼眶一红,扭头就大声质问,“林茂,沈良,是不是你们打了舒然?!”

林茂瞪着周娇娇,像一只脖子被捏住的大公鸡。

沈良还是那副姿态,一副“别找我”的拒人千里样子。

周娇娇咬唇,视线从林茂身上移到沈良身上,再回到林茂那里,“林茂,舒然平时对你怎么样,你不会不知道,他受伤了,你看都不看一眼?”

林茂的语气很冲,“关你屁事。”

周娇娇气结,她要发脾气,面前的人已经站起来走了。

黄单边走边哭的出了小院,在后面不远的小树林里找了个长椅坐下来,他背对着路口,无声的哭着。

周娇娇要追出去,她一个没注意,差点摔趴到一组静物上面,被周父给及时扶住了,“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不是啊爸,舒然哭的很厉害,背上还流血了,我要去看看他。”

周娇娇满脸的担忧,说着就往外面跑。

周父把女儿拽回来,“你先别去,让他缓一缓。”

周娇娇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舒然一个人,我去了,他心里会好受些。”

周父说,“张同学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所以才出去的,你就别在这时候去找他了。”

周娇娇狐疑,“是吗?”

周父点头,“嗯。”

周娇娇撇嘴,“我每次哭,都希望能有个人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的。”

周父的眼色一黯,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周娇娇在口袋里抓抓,没抓到糖,她想起来身上的外套不是昨天穿的那件,糖都在那件外套里面。

“不知道舒然有没有好一点……”

嘟囔了句,周娇娇转头看看,这会儿才发现昨晚走前摆在地上的画板都被丢到一边,乱七八糟的倒扣着,她露出吃惊的表情,“谁干的?”

林茂心虚的偏开头,装作没听见,他还偷偷给沈良使眼色。

沈良抱着胳膊,没打算给什么回应。

周娇娇见俩人都不搭理自己,她气的抓抓头,弯腰找自己的画板。

画板都一个样子,画室里的人几乎都会做上记号,周娇娇也不例外,她的画板左下角有个兔子头的图案,很大一个,是她自己临摹的,所以很好找。

周娇娇把画板翻过来,发现上面的画不见了,旁边还有一些灰烬,里面夹着几块没烧掉的碎纸。

她把其他画板也翻了个边,画都没了。

这一看就是人为的。

周父把手里的包子给女儿,“先吃早饭,待会儿老师来了再说。”

周娇娇说吃不下,她把自己的画板放到画架上,又去捡黄单的那块,“真是的,大清早的就这么多事,我都后悔到这儿来画画了。”

周父皱皱眉头,“娇娇,你现在得以学业为主,别胡思乱想,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你要抓紧时间跟老师多学……”

周娇娇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知道了。”

林茂见周娇娇跟她爸都没发现老师已经来了,他松口气。

周娇娇本来就偷偷留意着林茂跟沈良,林茂那变化一出现,她就逮着了,“林茂,画板上面的画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茂听不得最后一个字,他脱口而出,“搞你妈逼!”

周娇娇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她爸拦着,她已经冲上去给林茂一大嘴巴子了,“你嘴巴那么臭,早上去厕所吃屎了啊!”

林茂要回击,周父在他前面开口,声音里透着愤怒,“林同学,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把边上的画架推倒,林茂青着脸跑了出去。

画室里的气氛尴尬又僵硬。

沈良那张嘴里终于蹦出来了一句话,“叔叔,林茂是无心的。”

周父的脸色非常难看,“行了沈同学,你也别替那小子说好话了,他的品行什么样,我清楚的很。”

沈良拧了拧眉,“真的很抱歉。”

周父说,“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沈同学,叔叔给你个建议,别跟你那个同学靠的太近,对你没什么好处。”

沈良温和的笑了笑,“林茂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周娇娇凉飕飕的来了一句,“他那种人,不会有什么以后。”

沈良看她一眼。

周娇娇也看过去,冷冷的说,“怎么?”

沈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从地上拿走了自己的画板,坐到位置上铺画纸,在按钉子的时候没留神,把手指头给扎了。

那一下其实不是很疼,沈良的神经末梢却都跟着抖了抖,他盯着手指头上的那一滴血珠子,半响才放到嘴里吸了吸。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画室,昨晚参与写生的几个人来一个闹一次,无非就是画怎么没了,谁干的,怎么那么缺德之类的话。

低年级的跟着凑热闹,叽里呱啦的议论纷纷,说什么安装摄像头,报警,还说晚上不回去躲画室里把人当场逮住,一个个的都在天马行空的乱说。

直到两个老师来了才安静一些。

黄单在小树林里哭了好一会儿,一路流着泪回到住处换了件上衣,他问陆先生买了药,不怎么疼了,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那药很好,就是贵,用掉了他五千积分。

黄单让陆先生给自己清算了一下苍蝇柜里的存货,菊||花灵不到一百,防裂等其他产品倒是有剩不少,最大的麻烦是积分不多了。

那个比赛还是上上次穿越到合租房里的事,而上次在小卖铺的时候,不说比赛,连系统先生提的反馈活动都没有。

黄单打盆水洗掉脸上的泪痕,拧干毛巾盖在红肿的眼睛上面,“陆先生,如果有赠送菊|花灵的活动,请您通知我一声,也可以直接给我报名。”

系统,“菊花灵?”

黄单说,“对的,就是它。”

系统,“那产品的副作用大,用的时间一长,身体会对其产生很强的依赖性,严重者会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幻觉,慎用。”

黄单说,“我的体质比较特殊,疼痛神经异于常人,没有它,我会被我喜欢的人做死的。”

系统,“可以不做。”

黄单摇头,“不可以的,我喜欢的人很喜欢做。”

系统,“何必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黄单说,“我还没有说完,我虽然疼的快死了,也喜欢的快死了。”

系统,“所以?”

黄单说,“所以我很需要菊花灵,越多越好,请您帮我留意一下相关的活动或者比赛。”

系统,“那不在陆某的工作范围。”

黄单,“……”

他认真的说,“我会努力完成任务,为陆先生争取最大的利益。”

系统,“陆某一向公事公办,假如是针对所有宿主的大型活动或比赛,黄宿主会知道的。”

黄单,“谢谢。”

拢了拢思绪,黄单想倒杯水喝,但是水瓶里是空的,他去拎茶壶倒了小半杯一口喝完了。

炉子很不好引,每次黄单跟林茂都是拿火钳夹一块新煤球去二楼找人换,没有就去一楼,还是没能换到烧红的煤,就去巷子里找,他们自己点不着。

这会儿是烧不成水了,黄单决定去巷子口的小店里买一瓶矿泉水,他打开门出去,跟靠在铁楼梯栏杆旁的齐放打了个照面。

齐放动动鼻子,“你身上有血腥味。”

黄单反手带上门的动作一顿,这人的嗅觉这么灵敏,那次夏唯死在房里,腥味浓到令人作呕,对方的房间贴着她,怎么没发现?

他掩盖了情绪,“受了点伤。”

齐放上前两步,关心的问,“还好吧?我看你的眼睛很红,哭过了?”

黄单说还好,“没事了。”

俩人一道下楼,从二楼绕到一楼,打开小铁门出去。

齐放顶着一张狂野不羁的糙汉子外表,一龇牙,那笑容会让他有种很阳光的感觉,“张舒然,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黄单说,“没有误会,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齐放,“……”

他的面部抽了抽,“我能问为什么吗?该不会是我这络腮胡的问题吧?它长的不合你的心意?”

“真要是这个原因,络腮胡倒是可以刮掉的,虽然我本人会很难过,毕竟留了快一年了,有感情。”

黄单说,“跟你的络腮胡无关,我不喜欢算命的。”

齐放闻言就哈哈大笑,“我那只是说着玩的,我不会算命,真的,我对那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都是胡编乱造的。”

黄单看他一眼,“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诚实。”

望着少年走远的背影,齐放摸了摸络腮胡,咧开嘴角笑了笑,“不诚实吗?是有点。”

下一刻齐放喃喃,“谁不是啊……”

黄单回了画室,大家都在画画,要不是林茂不在,他还真有种早上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周娇娇凑上来,“好点没有?后背那一块伤到了很麻烦的,我爸就是不小心摔了一次,脊椎受了伤,现在很不好受。”

“我没事的。”

黄单看到自己的画板放在画架上面,知道是周娇娇做的,他说了谢谢。

周娇娇说,“你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对了舒然,你背上的伤看过了吗?伤口大不大,我这儿有创口贴,还有那个什么碘伏,都有的。”

她的语速很快,关切的说,“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让我爸回去给你拿。”

黄单说已经处理过了。

周娇娇放心不少,“你的伤是林茂弄的吧,画也是他干的,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黄单说,“老师来了。”

周娇娇抬头冲门口一看,还真来了,她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装模作样的拿起铅笔,继续画啤酒瓶。

来的不是刘老师,是张老师,他在画室里走了两圈,给几个学生指点了一下。

周父热情的跟张老师打招呼。

张老师原本要往另一个学生那儿去,脚步一转,去了周娇娇那儿,给她把酒瓶的透视改了过来,“你有在临摹吗?”

周娇娇煞有其事的点头,“没写生的时候,我都在房间里临摹。”

周父不帮忙搭台子,还拆,“娇娇,你什么临过,你爸我怎么没看见?”

周娇娇想吐血,她笑眯眯的,“爸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周父懒的跟她说,就找张老师聊天。

张老师走后没多久,黄单去外面上厕所,沈良也跟出去了,“舒然,林茂心情不好,他不是有意的。”

黄单停下脚步,他有些意外,没想到沈良会替林茂道歉。

沈良拍拍他的肩膀,“林茂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晚上他回来了,你也别跟他提早上的事,免得他又发疯。”

黄单忽然开口,存着几分试探,“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沈良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担心自己?”

黄单说,“夏唯,林茂,还有你,你们三个是同班同学,一个地方的,他们的脸不是没了,就是被换掉了,你怕那种诡异的事情也落在自己头上。”

沈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张舒然,别管闲事。”

黄单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

沈良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有种被扒了皮,露出血肉和内脏的感觉,“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周娇娇一开始崇拜我,现在却跟你站一边了。”

黄单眼神询问。

沈良呵呵呵的笑起来,“因为你跟我一样,都很假。”

黄单,“……”

沈良笑着说,“对,就是这个表情,继续保持,享受享受被女生当偶像捧着的感觉把。”

黄单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沈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这让他心里的怒气更多了些,感觉自己是个小丑似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粘不住。”

黄单不在意,他指望这人能给自己带来线索,越多越好。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点好。”

“没什么好小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良平静的说,“再说了,这世上的人谁不会死啊,你,我还有画室里的其他人,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与其担心会怎么死,还不如去操心该怎么活下去。”

黄单的眼中浮现赞同之色,“你说的是对的。”

沈良愕然,“我真搞不懂你。”

黄单说,“我也是。”

沈良摇摇头,要是换个人,这会儿已经跟他吵起来了,他突然觉得无聊,没再说一个字就离开了。

下午来了几个人,在画室的院子门口捣鼓。

大家伙看到门锁换了,都安心不少,没几个月就开始单招考试了,谁也不想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茂一晚上都没回来。

黄单猜到林茂在网吧通宵,第二天还是没见到人,他担心对方出什么事,就去农大附近的网吧找了找,在三里庵的一间网吧找到了人。

林茂没睡觉,眼睛充血,看到黄单时,脑袋都是木的,“你来干嘛?”

黄单说,“来找你。”

林茂抠抠乱糟糟的头发,“找我?想算账吗?来,算吧。”

他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想怎么算?也推我一把?这儿没画架,桌角也差不多,赶紧的,别磨蹭了,推完了就滚蛋,不要打扰我打游戏。”

网管走过来,跟林茂说没钱了,叫他去充钱。

林茂的脸一黑。

黄单看他那样,就知道口袋里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林茂是真的身无分文,他踹了一脚椅子,闷不做声的走出网吧,在路边蹲了下来。

黄单走开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还有一瓶水,他全部递过去,“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林茂大概是想闹别扭,结果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他垂着头把两样东西拿走了。

黄单听到林茂的声音,隐约是在说对不起。

林茂吃掉面包,没有再半死不活,他还蹲在地上,“舒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黄单说,“夏唯是自己杀了自己。”

林茂捡起一颗石头子拿在手里把玩,“对啊,是她自己杀了自己,不是别人干的,可她还是死了不是吗?”

黄单说,“画室的门锁换了,昨晚写生的画都没事。”

林茂扯扯嘴皮子,“他们当然没事了。”

黄单说,“我问过老师,他说不知道那人脸是谁,你知道吗?”

“老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林茂的眼角朝下,黄单看不见他眼睛里的东西。

片刻后,林茂从地上站起来,“回去吧,我看看你的后背,当时真对不住。”

黄单说不要紧。

接下来的几天,林茂有点神经质,他不是跟着黄单,就是跟着沈良,绝不会单独一个人待着。

极度缺少安全感,同时也很不安,这两种情绪全在林茂的脸上铺开了,画室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没人打趣,他们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

周娇娇说过几次,见林茂反应很大,跟个疯子一样,她就没再提了。

过了半个多月,画室里屁大点事都没有,林茂发现自己也是什么怪事都没有遇到,除了画的更差了,其他的没区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活蹦乱跳。

有林茂在,黄单跟沈良没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平衡没有被打破。

下个月十五号是一年一次的考试,市里举办的,所有画室里的学生都会来,目的有两个,一是模拟明年的考试,让学生熟悉一下那种环境,二是想看看每个画室的绘画水平。

黄单,林茂,沈良三人凑在一张桌上吃饭,他们炒了三个菜,说的是一人一盘,各吃各的。

有的人吃饭很快,林茂跟沈良都是那种人。

黄单是另一种人,他吃饭时细嚼慢咽,本来有盘菜是他自己的,结果还没怎么吃,林茂就把筷子伸进来了。

沈良倒是没有那么做,他嫌弃黄单炒的菜难吃。

林茂吃掉盘子里的最后几片香菇,就去吃青菜,“到时候约上学校里的人,大家一块儿搓一顿,去网吧玩通宵打传奇,那肯定过瘾。”

沈良说玩什么通宵,“跟他们玩多没劲,搞不好还能在网吧里打起来。”

黄单扒了一口白饭,把汤汁倒碗里拌拌,考试那天他会看到陈时,也许还会在同一个考场。

夏唯说陈时很会削铅笔,像艺术品,他没见识过,希望能见识见识。

沈良把陈时当做劲敌,一见到他,嫉妒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不止是夏唯,林茂也说陈时画画很厉害,黄单很好奇,很厉害是有多厉害,他跟对方比,会差多少。

黄单察觉到了两道视线,他抬头,见林茂跟沈良不知何时停止了交流,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

林茂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舒然,你在笑。”

黄单说,“心里高兴。”

林茂啧啧,“不是我说,舒然,你之前很喜欢笑的,我在被窝里放个屁,你能笑上一天,最近这段时间可是一次都没笑过,我还不止一次的找过沈良,以为你被人掉包了呢。”

“这会儿你不但笑了,还笑的那么恶心,跟一私念情郎的小媳妇似的。”

他似乎是被自己的话逗乐了,抖着肩膀笑,“来来来,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什么事这么高兴。”

黄单说,“市里举办的考试快到了。”

“……”

林茂不敢置信,“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喜欢考试?”

沈良说,“看来舒然对这次的考试有很大的把握。”

黄单说,“没把握。”

这是真话,当年高考,管家这么问过,黄单回答的就是那三个字。

不过发挥的很好,分数高出黄单的预料,在他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时,主持人又问了,他还是那三个字,被报道说是什么谦虚。

其实黄单是真没把握。

沈良当他是在撒谎,就呵呵笑了两声,“我也没什么把握,到时候看现场发挥吧。”

林茂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俩是画室里画的最好的两个,要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假惺惺啊?刚吃的两碗饭都快吐出来了。”

沈良拽卫生纸擦嘴,一身不吭的开门走了。

林茂莫名其妙,“他又怎么了?”

黄单继续吃饭,“不晓得。”

离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跟高考成绩不挂钩,但也不能轻视,考的好不好,心里都会有个数。

黄单要去画室,他看看床上的人,“你下午不去?”

林茂说不去了,他很困,眼皮都黏到一块儿去了,“我睡会儿,睡饱了就去网吧上网,明天再去画室。”

黄单说,“家里没米了,菜也没了。”

林茂的声音模糊不清,“那你画完画回来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一下呗。”

黄单拿了两张二十的放进口袋里,他关上门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就敲敲门,对着里面说,“林茂,你看看炉子关没关?”

里面传出林茂的声音,“关了。”

黄单还没走,“你把窗户打开,不然里面的空气不好。”

他都走到二楼了,人又上去,叫林茂给自己开门。

林茂很不耐烦,在被窝里没出去,“卧槽,你还有什么事啊?就不能一次性全说了?”

黄单说,“房里烧过炉子,如果不通气,会……”

林茂打断他,“会中毒是吧,你都说八百回了,我知道的,你赶紧去画室吧,别叽歪了。”

黄单下楼了。

他在楼底下碰到沈良,随口打了个招呼。

沈良要上楼,跟黄单擦肩而过。

黄单扭头,“你不去画室?”

沈良没回头,人已经往楼梯口那里走去,“不去。”

黄单追上他,“林茂也没去。”

沈良侧头,“我下午要在房里临摹水粉,不是睡大觉。”

黄单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过会儿去看看林茂,睡长了对身体不好。”

沈良看神经病一样看过去,“我没那闲工夫。”

黄单的眉头动动,知道对方听进去了就没再多说。

上了三楼,沈良停在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个房门口,他伸手拍门,“林茂。”

里面传出呼噜声,他抽抽嘴,懒的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茂的意识昏昏沉沉的,他听到一个声音,很近,好像有个人趴在他的枕头边,把嘴巴对着他的耳朵,在一遍遍的喊着“快起来”“快起来”。

声音很是焦急,甚至透着一丝关心,是谁想要叫醒他?

林茂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意识随之清晰了些许,他发现自己呼吸困难,浑身软绵绵的,手脚都使不上什么力气,人难受的快死了。

房间里的气味是怎么回事?炉子不是关掉了吗?我明明看过了啊。

人在快死的时候,是有感觉的,林茂现在就是那种感觉,他知道自己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在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中毒了。

好难受。

如果不是那个声音叫醒了他,或许就会永远醒不来了。

林茂的脑子虽然变的迟钝,却也知道是那个声音救了他,他的后背刚离开床单一两寸就又跌回去,不行了,我不能死,出去就好了。

对,出去吧,只要出去就没事的。

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林茂挣扎着起床,他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

等到林茂爬到门口,一点点扶着门站起来把门打开,外面的空气扑进他的鼻腔,他好受了一些,忍不住激动的痛哭流涕。

没事了,不会死了,我不会死了。

就在这时,黄单从菜市场回来,左右两只手都提着袋子,他爬到二楼就看到趴在栏杆那里的林茂,“你怎么了?”

林茂难受的咳嗽,身上的重量都在栏杆上面,他大张着嘴呼吸,虚弱的说,“妈的,老子一氧化碳中毒,差点就死在里面了,要不是你喊我……”

他的声音一停,茫然的说,“不对啊,你不是刚回来吗?那谁在我耳朵边一遍遍的喊我,叫我快起来的?”

“跟你说,今天不是那个声音叫醒我,我真的就要中毒死了。”

林茂满脸 的庆幸,又很小声的自言自语,“是谁呢……谁在喊我……”

黄单见林茂大难不死,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没死,事情还有转机。

但是谁在喊林茂呢?

会不会是林茂出现了幻觉?

黄单快速往上爬,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林茂的时候,他手里的袋子却突然掉在了地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向他袭来。

只见林茂双目圆睁,手臂直直指着手底下,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他极其震惊的东西,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个东西,身子也渐渐的探出了栏杆外面。

“嘭——”

黄单扑过去,连林茂的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他听见楼底下发出一个响动,那是林茂摔下去的声音。

楼底下有人大叫,嘈杂声一片。

林茂死了。

黄单把头伸出栏杆,他看着血泊里的林茂,林茂也在看他。

这一刻,黄单的脑子里浮现了林茂说的那句话,他冲进房间里,被刺鼻的气味给弄的一口气差点被喘上来。

房间里没有人。

炉子上的茶壶已经烧干了,下面没有关严实,有一条小缝隙,窗户是关着的。

没有再细看,黄单后退着出去,他又一次往下看,林茂还在看他,眼睛直直的瞪着。

黄单的气息紊乱,那个声音到底是在救林茂,还是在害他?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农家娘子美又娇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至高降临嫡女娇妃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女配她天生好命她的4.3亿年恣意风流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
相关阅读
比邻娇女至尊庶女:腹黑国师别过来农门娇女:拐个丞相慢慢撩第一娇宠:顾少别撩我逆天神女:主神大人,请闪开家有萌宝,妈咪别跑殊途同归福星高照妖徒现世:师父,拿命来
作者西西特其他书
身份号019 她回来了 你是谁 今天你撒谎了吗 等天亮 你头上有点绿 天煞孤星 系统维护中 正正经经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