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风花雪月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黄单觉得陆先生这号人物很难摸透, 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 结果不但回答了,还非常详细。

知道刘全武在堤坝口,黄单还不好直接告诉聂文远,因为那是聂文远派出去的很多人都没得到的消息,他没权没势,没理由知道的那么清楚。

黄单看着极速倒退的夜景, 他的脑子转了转,“舅舅, 出门前我跟你说过的,我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很大的水声,我怀疑全武叔叔在大堤那里,搞不好就装在沙袋里面堵着堤口。”

聂文远开着车, 目不斜视。

见没引起注意,黄单凑过去, 给男人把滚到后颈的水珠子抹掉,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舅舅, 去那里看看吧。”

一直在路上平稳行驶的车子突然开出轨迹,往一边偏移, 聂文远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一紧,他低了嗓音, 严肃的警告, “小于。”

换个人会立马老实本分, 甭管有几条尾巴,都得夹着。

黄单没有,他顺便用手擦擦男人潮湿的鬓角,硬邦邦的,有点扎手,“舅舅,你继续开车,不要管我。”

急刹车后,聂文远把车停在路边,他侧过脸看小外甥,面部线条严峻,眉头微皱。

黄单轻叹,不理会男人投过来的冷厉目光,“全武叔叔那通电话是在求救,舅舅不相信我说的,如果错过了时间,他的命就没了。”

其实黄单更担心刘全武一死,这条线就断了。

毕竟刘全武这三个字就能引起周薇薇很大的反应,上次他还单独见过周薇薇,离开时头上多了个口子。

聂文远抬起一只手捏住小外甥的下巴,他沉默不语,眼底深谙,眉头已经死死的皱在了一起,让人不敢去猜测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黄单没挣扎,也没做什么,只是看着男人。

聂文远撤回手拿手机打电话,通知自己的人前往大堤,他开门出去,站在不远处点根烟抽。

黄单靠着椅背看夜色中的挺拔身影,他的意识很清醒,心里非常焦急,希望刘全武这次大难不死。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黄单立刻坐直了身子,他掐掐眉心让自己冷静,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再顺了几遍,坐不住的开了车门下车,往男人那里跑去。

“舅舅,会不会是个陷阱?全无叔叔被逼着打电话,对方想引起过去?”

聂文远不语。

黄单有些无语,“舅舅,你在发呆?”

聂文远把嘴边的烟夹在指间,半阖着眼帘弹弹烟灰,“没有。”

黄单问道,“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聂文远撩了撩眼皮,淡定的开口,丝毫不觉得尴尬,“小于跟舅舅说了什么?”

黄单,“……”

他把那句话重复,“还是让你的人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

聂文远吸一口烟,目光落在小外甥的脸上,像一片小小的火星子,烫了一下就消失了,“好。”

很快,连十分钟都没有,聂文远的手机就响了,他把烟掐灭,开车去了医院,半路上腾出手丢给副驾驶座上的小朋友一块巧克力。

黄单把腿上的巧克力拿手里,“舅舅,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

聂文远说,“这是你的奖励。”

黄单听明白了,他早先从陆先生那儿就知道了,所以不意外,“全武叔叔现在怎么样?”

聂文远说,“不知道。”

黄单拆开巧克力的袋子,咬了一口到嘴里,甜腻腻的,他蹙了下眉心,用舌尖卷住巧克力,让它慢慢被唾液融化。

医院走廊上站着十几个人,身上都湿答答的,脚边积着一滩水迹。

其中一人见到聂文远,就连忙跑了过来,他在说话前望了眼黄单,欲言又止。

聂文远颔首,“说。”

那人得到指令,眼睛微微睁大,很是不敢置信,他又望了眼黄单,黄单也回他一个眼神。

似乎没想到黄单会迎上来,那人脸上不解的表情凝固,察觉一道视线扫来,他立刻就把头低下去,沉着声音汇报情况。

接到电话过后,一行人就急忙去了堤坝那里,一个一个沙袋的拍打,如果里面是人,声音会不一样,他们是拍到最后一个时,听出了异样。

刘全武被塑料薄膜裹住塞在装沙的袋子里面,他的头部有伤,身上多出骨折,伤势极其严重,塑料薄膜里面都是血,那血很多,像杀了头猪。

当时刘全武还有微弱的心跳,现在手术室的门紧闭着,他的命会有多大,有多硬,谁也不知道。

聂文远挥手让底下人离开,他揉揉额头,眉眼下的阴影很深。

黄单说,“全无叔叔会没事的。”

聂文远并不言语,面上也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捉摸不透。

黄单看男人这样,心里就很没底,他越看越觉得对方在某些方面像极了自己,之前几次真没有,怎么这次会……

头有点疼,黄单不去想了,他背靠墙壁,等着刘全武的手术结果。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聂文远的手机隔会儿就拿出来,不是接电话,就是打电话,在他掐掉一通电话后,嗓子都干了,“回去。”

黄单摇头说,“在这里等吧。”

聂文远的眉间出现川字,拉了小外甥的手就走。

回到住处已经快零点了,黄单洗洗就去客房睡觉,走前跟男人说了声晚安。

聂文远在椅子上坐着,房门关上后他掀了一下眼皮,又阖上去,一口一口的抽烟,似乎是有困扰的事令他烦躁。

刘全武的手术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结果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目前对黄单来说,他所面临的局面就是受害人疯了,嫌疑人之一尽人事听天命。

黄单喝着豆浆,刘全武这条线先搁着,剩下的就是陈飞陈小柔兄妹,还有个王明。

他把豆浆放下来,咬一口油条,在心里问道,“陆先生,我这次的任务目标有几个?”

系统,“大于二。”

黄单没料想会有结果,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这个答案真的已经很满意了,“谢谢你,陆先生。”

早在周薇薇无意识地说“求求你们放过我”的时候,黄单就知道伤害她的人不止一个,却没想到会超过两个,那是不是可以暂时把三个嫌疑人都圈定?

不对,是四个,刘全武虽然受伤了,但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他的事或许还没完。

也许是窝里斗也说不定。

毕竟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很,亲兄弟都有可能因为利益大打出手,用刀对着彼此的心脏,放狠话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非亲非故的,也有人为了帮助陌生人,会把命交出去。

黄单在上一次的穿越过程中体会过,这次会更深刻,也更全面,他细嚼慢咽,一点点把油条吃完,绕过拐角下楼,在住院部后面找到了聂文远,还有别人在场。

一两秒的停顿之后,黄单闪身躲进角落,他联系陆先生,拿积分换取那俩人的谈话内容。

系统通知道,“黄宿主,你的积分还有7个。”一盒菊花灵都买不了的数字。

黄单说,“知道了。”

他心想,积分袋子会掉落的,掉一个抓一个,争取百抓百中,虽然全抓了也没多少,但有一点是一点。

不远处两个成年男人的谈话内容在黄单脑海中响起。

“b城xx医院的医师水平跟设备都是全国顶尖的,老院长跟我爸的交情很不错,我跟他打个招呼,你把你的外甥女跟刘全武交给我,我把他们送去那边接受治疗。”

“不用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们在这里,我放心。”

“文远,你是不信我这个哥哥啊。”

谈话就停在这里,不上不下的,黄单都不好做整理工作,他在那个四十来岁,满脸和善的男人开车离开后,等了等才走出角落,走到聂文远身边。

黄单从原主那儿得知,聂文远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但他还是问了,“舅舅,刚才那个人是谁?”

聂文远侧过头。

黄单没躲开他的直视,“我随口问问。”

聂文远撤走视线,“邱涛。”

黄单快速把这个名字塞进自己的记忆库里面,并打上记号,那个男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邱老板了,他嘴上说,“没听说过。”

聂文远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他不是本地人。”

黄单从另一边弯腰坐进去,继续刚才的话题,“是舅舅以前认识的朋友吗?”应该是在w城打过交道。

聂文远启动车子,“嗯。”

黄单若有所思,聂文远跟那个邱涛的关系不错,却又不那么简单,相互之间像是存着警惕,信任度不高,他想起那天去厂里,在办公室外听见的话。

当时刘全武说新世纪那个项目是邱涛的,还说凭聂文远跟对方的关系,让他进新世纪不是事儿。

这说明刘全武知道聂文远跟邱涛的这层关系,至于知道百分之多少,这个不好说,他出事前就在新世纪工作,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黄单犹豫了一下,决定把邱涛也丢进嫌疑人名单里面,不是就踢掉,他的思绪回笼,“现在全武叔叔一天不醒,那笔钱的去向就一天不清楚。”

聂文远说,“不是他。”

黄单一愣,不是刘全武,那是谁?总不可能是吴奶奶,聂秀琴,周薇薇三人中间的一个偷拿的吧?“怎么确定不是全武叔叔?”

聂文不会对谁这么解释,小外甥让他破例了,“舅舅查过,最近他没有在任何一家赌||场出现过,他的身上也不欠债。”

黄单等着下文。

聂文远说,“他有一个账户,里面有二十万,没必要偷拿那一万块。”

“……”

黄单问道,“全武叔叔既然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去找舅舅拉线,让他进新世纪那个项目做事?”

他说完就抿了嘴巴,这句话把自己那天在办公室外偷听的事情暴露了。

聂文远却面不改色,那是一种无声的纵容,“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全武叔叔的事舅舅会查下去。”

黄单又问,“那舅舅觉得一万块钱是谁拿的?”

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周薇薇装疯,可是无凭无据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再说了,就算周薇薇装疯,她每天的吃住都是聂文远负责,没必要拿那笔钱才是。

聂文远只说会查清楚。

黄单说,“舅舅,人心隔肚皮,身边的人也不一定可信。”

这时车刚好停在十字路口,聂文远闻言,默了会儿便去看副驾驶座上的小外甥。

黄单说,“我可以相信。”

他说的很认真,让人听了,会控制不住的去相信,甚至把心交出来。

聂文远没有把目光收回,他的一只手抬起来,把小外甥额前的发丝拨开,食指的指腹蹭几下眉心那处朱砂痣,这是下意识的动作,跳过了大脑。

反应过来,聂文远愣怔几秒,他把手拿开,模了烟盒叼根烟在嘴里,“王明昨晚跑了,你这段时间跟着舅舅。”

黄单听着男人平静沉稳的语气,心里没那么慌了,“好哦。”

刘全武被安排跟周薇薇一个医院,病房也调到了一起,方便聂文远的人监视看管。

有权好办事,在哪个年代都是相同的道理。

刘全武出事,他爸就搬去医院,跟聂秀琴一样的照顾着孩子。

这事传开了,传的版本五花八门,有说是刘全武又去赌了,欠下赌债被人给打成废人,也有的说刘全武是跟人结下梁子,被人整了。

亲戚朋友们都很唏嘘,同情刘父,老大拿光家底跑去b城做生意,指望着成为暴发户,结果却了无音讯,老二在医院吊着一口气,有两个儿子,跟没有差不多。

聂友香在院里喂鸡,“小飞,你找个时间买点东西上医院去一趟。”

陈飞在屋檐下看书,“买什么?”

聂友香说看着买,她又说,“桂圆,糕,红糖,豆奶,就这几样。”

陈飞把书翻页,“知道了。”

聂友香叹口气,“这人啊,说出事就出事了,小薇是那样,刘全武也是那样,命不好哦。”

她提起小薇,就想起自己的妹妹,上次女儿在汇演时出丑,错失功勋的事,还破了相,那股子火就噌噌噌的往头顶心窜,气的把手里的瓷盆里都给扔了出去。

陈飞吓一跳,“妈,你干嘛呢?”

聂友香说没干嘛,“小飞,下个月初七是你舅舅三十六岁生日,你抓紧时间准备准备,给他写一幅寿字。”到时候她看看时机,再提一下工作的事,为了大儿子的前途,脸皮可以先不要。

陈飞把书翻了翻,“他什么都不缺。”

聂友香没好气的说,“你这孩子,听得懂还装听不懂,什么也别说了,就按照妈说的做,保证错不了的!”

陈飞说脸色不好,“妈,我们一家能不低声下气的求他了吗?”

聂友香说,“都是一家人,求什么求的。”

陈飞嗤笑了声,“妈,是你自作多情了吧,舅舅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聂友香听出大儿子的嘲讽,她没发火,只是拢拢掺了白的鬓发,“行了,妈知道上回你舅舅那话说的不咋地,让你伤心了,心里头有怨可以,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知道妈的意思吧吧?”

陈飞扯扯嘴皮子,没什么意义。

聂友香说出这些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舅舅真跟你弟弟亲近上了。”

陈飞合上书起身回屋。

聂友香把瓷盆捡起来,她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上一代人重男轻女,有人想生个男孩,得先生好几个女孩才有那福气,有的生了一堆女孩,也没个男孩。

聂友香很顺利,第一胎就是带把的,她对老陈家有了交代,却私心的想要个小棉袄,就生了二胎,也如愿以偿,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别人很羡慕。

女儿两岁半那年,聂友香意外怀孕,当时家境还行,就把老三给生了下来,还是个带把的。

老三小时候长的比女娃娃还要漂亮,粉嫩嫩的,一双眼睛又黑又大,谁见了都想亲一口,她对老三疼爱的不行,一颗心全扑上头了,什么都给他最好的,还为他打了一个小金锁。

哪晓得老三越大越难管束,书读不进去,手艺也不学,那也就算了吧,聂友香跟老伴想过,就让老三这么着吧,只要别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行。

可老三渐渐的就不愿意在家待了,成天成天的往外面跑,跟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混混走街串巷,惹是生非,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说也说了,打也打了,就是不听。

聂友香对老三很失望,她跟老伴提心吊胆,怕他早晚要出事,结果就犯事蹲了两年劳改。

蹲劳改是天大的事,丢人现眼,闲言碎语跟异样的目光就没停过,老伴被气的中风,不久后就走了。

那段时间聂友香也病了,她不想再去看老三,心思全部分给老大老二了。

老三被放出来后,也没有收敛,第一时间就去找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今儿从家里偷个五十,明儿偷个一百,下次在哥哥姐姐那里再要一点。

聂友香是真的没办法了。

好在老大老二从小到大就非常优秀,很争气,是周围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现如今老大的工作还没定下来,老二在文工团那边也需要打点,聂友香心里发愁,全指着前段时间转了性,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老三在舅舅那里说上话,对方却不拿她的话当回事。

这点跟以前一个样,不想听的就不听,说死了都没有,不想做的拿刀架脖子上也不做。

也不知道那性子像谁。

聂友香琢磨琢磨,就去了堂屋,坐在椅子上拿座机打了一个电话,“吴妈,吃过午饭没有?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吴奶奶在那头说,“刚吃过,挺好的,没什么事儿。”

聂友香的语气里透着关心,“吴妈,天转凉了,你多穿点衣服,要是累的很,就跟文远说多请个人,身子骨要紧。”

吴奶奶哎一声,“请什么人啊,要是请了人,我这把老骨头就得被拨到一边去了,等我什么时候拿不起扫帚,走不了路再说吧,我看也快了。”

聂友香说,“吴妈你别这么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文远还不得担心死。”

吴奶奶唠叨起来,说人上了年纪,这个想干,干不了,那个想干 ,也干不了,跟年轻时候没法比。

聂友香听她唠叨了好一会儿,“那什么吴妈,我家小飞工作的事一直还没解决,你看能不能在文远那儿说一说?你的话他会听的。”

吴奶奶苍老的声音里全是怨气,像个老小孩,“我也没法子,上回我跟文远提了小飞的事,他就拿话堵我,过些天我又提了一次,他直接给我甩脸色,我要是再提,还不得在我面前摔碗?”

她叹了声,“友香,小飞的事我是真没法子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他那么聪明,人又懂事,肯定会找到好工作的,最晚也就是年后,不会有问题的。”

聂友香没想到连吴妈的话都不起作用,她很震惊,“小于在吗?”

吴奶奶说在的,“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呢。”

聂友香说,“什么事你老说吧。”

吴奶奶说,“你家老幺有事没事的就在文远那里说我这个老太婆的不是,再这么下去,我要被赶出去了。”

聂友香不信,“吴妈你这玩笑开的,小于哪儿有那个能耐啊。”

她笑着说,“文远在进聂家以前就是您照顾着的,他是什么性子您比谁都清楚不是吗?这世上他跟您最亲。”

这话说的中听,说到吴奶奶的心坎里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被哄着浑身舒坦,她又不高兴起来,言语中有一副地位不保的危机感。

“话是那么说,可你是没看到,你小儿子每次吃饭别的不吃,专挑文远喜欢吃的菜吃,还进出他的房间跟书房,睡他的床,友香,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小儿子在文远这里无法无天了。”

聂友香惊的半天都合不拢嘴吧,无法无天虽然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吴妈说的那些,足以让她难以置信,小儿子有那么大的本事?嘴巴抹了蜜,也不能在文远那儿讨到点好处,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让小于接电话。”

吴奶奶在那头喊了两声,听筒里就传出青涩的声音,“妈。”

聂友香把绕了一圈的电话线给拨开,“你现在往你舅舅那儿跑,家都不知道回了是吧?”

黄单说,“你让我跟舅舅多学点东西。”

聂友香噎住,“那你跟妈说说,你都学了什么?”

黄单说,“舅舅有很多书,我有不懂的地方问他,他都会讲给我听。”

聂友香说,“这个你哥你姐不都能给你讲吗?是你自己不听,还把书丢掉跑出去玩。”

黄单说,“舅舅比哥哥姐姐讲的仔细,我能听得懂,他还会教我写毛笔字,妈,我喜欢跟舅舅住在一起,你让我住在这里吧?”

聂友香怔了怔,小儿子这口气,怎么听起来有种求她成全的错觉?“小于,你舅舅不是普通人,他接触的人和事都不是你这个小孩子能懂的,你别凑上去了,会出事。”

黄单说,“有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

聂友香觉得小儿子现在这样儿,还不如以前那个,不但听不进去劝,还会反击了,她说一句,对方就顶一句,“你是不是在你舅舅面前说吴妈的坏话了?”

黄单,“……”

聂友香说,“你舅舅的亲妈生下他就走了,是吴妈把他带大的,照顾他几十年,跟亲妈没区别,你别没心没肺的找事,听见没有?”

黄单说,“吴奶奶对我有成见。”

聂友香把一口冷茶喝进肚子里,火气降下去不少,“儿子啊,你也不看看你平日里都干些什么,你要是学好,吴妈也能像对你哥你姐那样对你。”

她语重心长,“老人都喜欢好孩子。”有一句没说,谁都喜欢,包括做父母的。

黄单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聂友香拿着听筒发愣,不对啊,她打电话不是为了跟吴妈聊文远下个月生日的事吗?想问问会在哪儿办,要是在家里,他们就早点过去。

结果硬是没聊到那一块儿去,聂友香又打电话,这次开门见山,也不扯一些客套话了。

吴奶奶说还不知道,“文远没提,过天把我问问。”

聂友香把听筒放下来,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觉得问吴妈,还不如问小儿子,她起身去屋里把皮箱子拿下来,翻出一只玉镯。

聂家没儿子,原本应该传给儿媳,一代代传下去的玉镯就落在了老大聂友香手里,她收藏的很好,之前还在犹豫是给女儿当嫁妆,还是给儿媳。

现在聂友香另有了主意,她寻思文远生日那天,把这玉镯给送出去,等于承认了他是聂家人,两家之间的关系没准能更近一些。

要是文远不肯收,就让小儿子转送。

黄单刚走到聂文远的书房就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蓝色的盒子,跟桌上的笔墨纸砚格格不入,“舅舅,这是什么?”

聂文远在书架前整理书籍,没回头,“随声听。”

黄单哦了声就没再问。

聂文远的眉头皱皱,还是没回头,“舅舅给你的。”

黄单抿嘴,似是笑了一下,他把盒子拆开,拿出里面的随声听,天空的颜色,手掌大小,不重,“我没有磁带。”

聂文远说,“这边有。”

黄单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才发现书架第二层左边有两个格子里摆满了磁带,他记得之前那里一直放着书,自己还去翻过。

没有多说什么,黄单走过去,在一排排的磁带里拿出一盒,摁开随声听的开关把磁带放进去。

书房里响起一首《伤心太平洋》,歌词的开头就透着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心酸,好像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感觉。

“离开真的残酷吗,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或者孤独的人无所谓……”

黄单关掉随声听,拿出磁带换一盒,第一首是《一见你就笑》,歌声很温柔,也很好听,像是在说一个甜蜜蜜的故事。

书房里的气氛缓了过来。

黄单靠着书桌听歌,“舅舅,这个不便宜吧?”

聂文远说,“别人送的。”

“哦。”

黄单的唇角翘了翘,“我很喜欢,谢谢舅舅。”

聂文远刚巧就在这时转过了身子,将小外甥的一抹笑收进眼底,他的瞳孔缩了一下,拿着书的手指轻微颤抖。

上次打了小外甥,聂文远的那只手颤抖个不停,按住都没用,而这次虽然也颤抖,感觉却截然不同,不是恐慌无助,是亢奋,无法形容的程度。

黄单在聂文远的住处待到月底,几乎同进同出。

吴奶奶也不当着黄单的面儿数落,就在背地里唠叨,擦个桌子,倒个水都能唠叨个不停,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孤寡老人,被人嫌弃,也被忽视,自己可怜自己。

得亏周围没有人住,要不然吴奶奶铁定天天上门说三道四。

黄单什么都顺着吴奶奶,从来没有跟她起过冲突,即便如此,还是不讨喜,看他的眼神,像是他抢了她的要紧东西。

老一辈跟晚辈之间的相处,黄单还摸不透,对他来说太艰难了,他宁愿通宵多画几张图纸。

医院那边没有情况,昏迷的继续昏迷,疯的还疯着。

王明不知所踪,聂文远的人在地毯式的搜索,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黄单觉得这现象跟刘全武那会儿有点像,被找到的时候,就是出事的时候。

那个邱涛跟聂文远吃过一次饭,黄单没有跟过去,他看的出来,聂文远没那个意思。

不论是出于保护他,还是不到暴露弱点的时候,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都没有多问。

黄单相信,聂文远的每个选择都是深思熟虑的。

在这个年代,同||性||恋一旦被察觉,被传开,下场会很惨,更何况他们在外人眼里是舅甥关系,牵扯到的东西很多,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

月底的时候,聂友香把黄单叫了回去。

聂文远的人在附近看守,确保黄单不会有生命危险。

黄单被叫回去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听聂友香讲这讲那,还喜欢揪他耳朵,十次里面,他能躲过去六七次,剩下几次都会被揪到,疼的他想爆粗口。

可惜黄单爆不出来,穿越多少次,有些东西还是怎么也改变不了。

聂友香把走神的小儿子喊住,“听见妈说的话没有?到时候你要是忘了,看妈怎么收拾你。”

黄单说,“舅舅的决定,我也改变不了。”

聂友香说,“别跟妈来这一套,妈有眼睛,也有耳朵。”

“……”

黄单不想管陈飞陈小柔的事,兄妹俩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他都不喜欢。

家里的电话经常响,都是找陈飞的,约他出去吃饭,他不去,不想被人当笑话看。

陈小柔也不去文工团,脸上的印子还没消呢。

兄妹俩在家里散发着负面气息,黄单视而不见。

初六那天晚上,黄单在睡前说,“陆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零点的时候可不可以喊醒我?”

系统,“可以。”

黄单得到回答就把被子一抖一盖,赶紧合眼睡了,他是被“叮”声叮醒的,醒来就去堂屋的座机上一个一个数字的按号码,“舅舅,生日快乐。”

那头的聂文远嗓音慵懒,似乎在睡觉,“嗯。”

听筒里传来呼吸声,一声一声的,很平稳,黄单的耳朵条件反射的有点痒,他抿抿嘴,“舅舅,你来接我吧,我想第一个给你唱生日歌,当着你的面唱,我还有生日礼物想要送给你。”

聂文远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情绪起伏,好像很不在意,“很晚了,明天吧。”

黄单说,“那算了,当我没有说。”

不等那头说什么,黄单就把话筒放下去,他回屋倒床上,手枕在脑后,“陆先生,这次谢谢你的帮忙,我才没有错过时间。”

系统,“二十四小时里的任何时间都可以,何必抢在第一秒。”

黄单说,“我过去的想法跟你一样,有个人告诉我,那不一样,慢慢的,我就明白了,意义的确不是一样的。”

系统没问,对他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半小时不到,黄单就隐约听见了车子的引擎声,他轻手轻脚的翻窗出去,在黑夜里奔跑,一路跑出胡同,看到一辆车停在路口。

男人坐在车里,嘴边叼着根烟,他似乎出门很急,大衣里面的灰色粗线毛衣都是反着穿的。

黄单装作没看见。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农家娘子美又娇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至高降临嫡女娇妃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女配她天生好命她的4.3亿年恣意风流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
相关阅读
比邻娇女至尊庶女:腹黑国师别过来农门娇女:拐个丞相慢慢撩第一娇宠:顾少别撩我逆天神女:主神大人,请闪开家有萌宝,妈咪别跑殊途同归福星高照妖徒现世:师父,拿命来
作者西西特其他书
身份号019 她回来了 你是谁 今天你撒谎了吗 等天亮 你头上有点绿 天煞孤星 系统维护中 正正经经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