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铁朗问她真不考虑娶他吗？

这个问题仅在小凑嘉禾的脑袋里晃了一圈，然后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好啊，不过得先我问我爸考不考虑。”

他扬起的嘴角一下就僵住了，虽然本来就只是开玩笑，背后却一阵冷风过境：“……不用了，这就不劳阿直费心了。”

她不客气地拍了把仍在自己上方杵着的黑尾铁朗：“那你还不起来！”

他略感无趣的耸耸肩，手一撑就翻身卧在了她身侧，果然无法期待小凑嘉禾会有什么少女式的反应，不过这种事他也早就知道了。

她揉着脖子坐了起来，想说这男女体格的差距还真是随着年龄而越拉越大，换作五六年前，她跟黑尾铁朗有次吵闹，最后抱着滚下小坡被压个结实都没有这么一下来得内伤，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的内脏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但现在不是感慨这种事的时候。

他们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孤爪研磨已经坐在客厅里自顾自玩起了掌机。

小凑嘉禾内心有些复杂，都是刚才孤爪研磨那门关得太一气呵成，弄得她多少有些尴尬。黑尾铁朗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只有她来来回回绕着他踱了两步，最后才心理建设完凑过去喊了声：“研磨，你来了。”

黑尾铁朗脚下一个踉跄，还以为她酝酿半天要说什么呢。

倒是当事人本身非常淡定，视线甚至没离开过掌机屏幕，只轻声回道：“嗯，来了。”

面对这么耿直的问答，她一下也不知道该接什么：“那来了……就来了吧。”

“嘛，我只是下意识的。”

“啊？”

孤爪研磨结束一回合，抬眼看边上满脸疑惑的少女：“我是说关门。”

“……哦。”

所以，最后这个误会就在并没有多少解释的情况下就被抛到了脑后，尤其是小凑嘉禾。她之后在黑尾家冰箱里拿了罐可乐，一言不合就放在他肿了的那半边脸上，惹得没丝毫防备的他被冰得跳了起来，她还美其名曰帮他消消肿。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的嬉闹，孤爪研磨默默地看了眼两外两个，唯一失策的是大概就是忘记戴耳机了。

所幸后来黑尾铁朗的父母买完菜回家，他们在稍微收敛点，准确地说是不得不收敛，因为有个比他们更放飞的。

“嘉禾！你来啦！”

以一个高亢声音在玄关登场的是黑尾铁朗的母亲，她以比自己丈夫更快的速度先回了家，然后在看到小凑嘉禾后表现得无比激动，要不是随后到家的黑尾父亲及时把人抓住，她大概连鞋都不换地冲进去。

“啊，阿姨、叔……好……咳！”

小凑嘉禾还没有打完招呼，就被黑尾母亲抱在了怀里，然后扯着左看右看，连眉梢都带着欢喜，直夸她长高了也漂亮了。也就黑尾铁朗在后头摇头作无奈状，也表示对自己亲妈审美的无法苟同，全被小凑嘉禾看在了眼里，还了记眼刀。

孤爪研磨看了眼黑尾铁朗这不作不会死的模样，只得默默地往边上挪了一步，以免待会儿会被殃及。

“呐，嘉禾，你都不知道，铁朗告诉我你今天要来，可把我高兴坏了。”

“真的吗？我见到阿姨叔叔也很开心。”

“嗯嗯，今天阿姨会做你最喜欢吃的菜……诶，亲爱的，快帮我把菜拿进去。”

“不用了，今天我帮你打下手吧。”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

小凑嘉禾接过两袋子食材跟黑尾妈妈有说有笑地去了厨房，徒留三个男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其实说起来，在小凑嘉禾还小的时候，他们两家还有孤爪家都走得比较近，三家的小孩也没少互相在对方家过夜留宿。尤其是小凑父母离婚后，有时候小凑直因为工作缘故不在家，他就会拜托另外两家照顾下女儿。

黑尾妈妈是个热情外向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性子都没有变过。可能是因为自己家没有女儿的缘故，她一直很喜欢小凑嘉禾，后来也是因为小凑家搬家的才慢慢没以前来往得那么勤了。

这天的午饭在小凑嘉禾的帮助下，比平时准备得都要快，约莫十一点半的时候就开饭了。

小凑嘉禾的碗从头到尾就没有空的时候，被黑尾妈妈一筷子一筷子夹得没有停下来过。

黑尾铁朗这饭吃得有点胃动力不足，刚把筷子伸向煎饺，就被自己妈夹走放进了小凑嘉禾碗里，他忍不住发出感慨道：“妈，我才是你亲生的吧？”

“平时又没饿着你，人家嘉禾是难得来一次。”黑尾妈妈说得理直气壮。

“好好好。”他一秒投降。

“不过说起来。”黑尾妈妈又把目光投向正在使劲吃吃吃的小凑嘉禾，虽然很高兴她能来，不过多少也有些疑惑，“嘉禾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我们家来了？我记得你们学校是下周开始期末考吧？”

“啊……对，就下周考试，想说正好还有些不会的地方，可以问下阿黑，所以就来了……”小凑嘉禾扯个干干的笑容，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躲家里那个大魔王的吧。

“你确定？铁朗的功课好像跟你差不多吧。”

她挤出个生硬的笑容：“……哈哈，毕竟比我高一个年级吧。”

黑尾铁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凑嘉禾，他认识她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能看懂她的每个表情，几乎同步地在告诉他事实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他掩了下眸子，然后在自个儿妈再开口前夹了一大筷子菜往她碗里放：“妈，你多吃点。”

黑尾妈妈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家儿子，注意力瞬间被拉走了：“哇，儿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都是你教得好。”

这话用来对付老妈很有用，她一高兴就连刚才在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黑尾铁朗扫了眼明显松了口气的小凑嘉禾，又跟孤爪研磨交换了下眼神，随即堆起笑脸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下午进入正题，小凑嘉禾跟孤爪研磨都进了黑尾铁朗房间，原本想邀请同年级的孤爪研磨一起复习，结果被告知他们学校上周就已经安排期末考试了，这让她大为震惊。

“我们学校是私立的，跟帝光的日程安排不一样。”孤爪研磨神色淡淡地回道，他拿着掌机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一副“我就是过来吃个饭，你们可以忽略我”的架势。

她又把目光投向黑尾铁朗：“……阿黑你呢？”

“我可都三年级了，就算期末考过了，也还得好好复习。”黑尾铁朗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个小电脑桌往床上一架，转身对小凑嘉禾比了比拇指说道，“挑吧，书桌还是床？”

“床吧，你好好复习，我凑活下就可以了。”她自发自觉地坐到了床上。

于是乎，三个人就开始各做各的了，也就到了傍晚又出去吃了顿晚饭才稍许得个空休息，但很快又回了房间继续开工。

直到快分不清26个字母了，小凑嘉禾终于哀嚎一声，身子仰翻倒在了床上，甩了甩四肢试图伸展筋骨：“不行了，再看我就要吐了。”

孤爪研磨的游戏正打到关键，背靠着床沿抖得都快跟小凑嘉禾一个频率了，不由皱起了眉头往前挪了下。

黑尾铁郎刚好洗完澡进房，看到她这样还以为是癫痫发作了，嘴角一抽说道：“你再这么不太平，我的床就要塌了。”

“我累了。”她懒洋洋地翻个身看向黑尾铁郎，他头发是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手里还拿着一个冰袋。

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在自己手上，便解释道：“拿冰消消肿，我可不想明天也这样出门。”

小凑嘉禾撇撇嘴，继续抬头望天花板，看书看过了头，脑袋里面反而空空的，什么都没了。

一时间，房间又安静下来了，只有孤爪研磨打游戏的按键声传来。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上面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简讯，社交软件上也只是无关痛痒的零散消息。

她就这么盯着待机屏幕看了很久，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还有四个钟头就要迈进新的一周，迎来暑假前最难熬的阶段……

……不知道大魔王有没有好好复习。

小凑嘉禾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个问题，并且再也没有消失。

灰崎祥吾可能用到的复习资料她都留在家里，也跟小凑良宫发过简讯让她督促他复习，不过她在家盯着的时候，他都没有认真到哪里去，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会不会没有复习？他会不会又出去瞎混？他会不会干脆明天直接睡过头忘记了考试？

一大堆可能性充斥了她的脑袋，她越想越着急，索性坐了起来，抓着手机走出房间：“我去阳台上给脑袋散散热。”

她留下这句话就出去了，徒留房间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客厅，包括阳台外都静悄悄的，只有黑尾父母的房间隐约传来了电视的声音。

小凑嘉禾靠在阳台的窗台上，想要致电给大魔王的手指犹豫再三都没有摁下去，毕竟自己是为了躲他才来的黑尾家。小凑直会相信她是来复习的这种理由，但灰崎祥吾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真实想法，简直就差在她额头上刻“我惹不起你，但我躲得起”这句话了。

“万一电话打过去，他暴跳如雷地把我骂一顿怎么办？……啧，我这就是关心关心我的劳动成果，应该不至于，嗯。”

她为自己找了个好听的借口，手指最后还是点上了屏幕拨通了电话，连续两个“嘟”声后电话那头想起了大魔王的声音——

“喂。”

“喂……那个，我是小凑嘉禾。”对面没有传来嘈杂的背景声，大魔王的声音听起来挺平和的，这让她稍微安心了点。

“我知道你是小凑嘉禾，有来电显示。”他毫不客气地回道。

她嘴角一抽，一句话堵得她半天没接话：“啧，我就是来关心下你复习得怎么样，还有别忘了定明天起床的闹钟。”

“……”

对面忽然的沉默让她以为大魔王挂了电话，可拿下手机看了看还是在通话中的状态，就又问道：“灰崎祥吾，你还在吗？喂喂喂。”

“啊。”灰崎祥吾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又说道，“我今天有复习，也没有出门，明天也会准时到学校，考试也不会打瞌睡。”

“……”

这下反倒是她接不上话了，大魔王一口气把她的忧虑全解释了，而且整个人还配合度那么高，态度也没话说。这不过差了24小时，简直跟昨天强抢民女的人设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说，真的是距离产生美了？还是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呸，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样你会满意吗？”

她脑袋跟捣蒜似的点：“五星好评！”

这样的回答让灰崎祥吾笑出了声，但笑意又很快在嘴角隐去，他仰起头背靠在椅子上，用着轻描淡写地语气说道：“所以呢？你准备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哪儿有躲你，只是去同学家复习。”她仍倔得不肯亲口承认。

“嗯。”灰崎祥吾没有在这点上非要跟她争出点什么，而是又说道，“那记得早点回家，嘉禾。”

“………………”

她怔了怔，握着手机的手差点都松开，这似乎都已经不是变人设的程度了，简直可以用魔幻形容。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大魔王第一次喊她名字，之前不是连讽带刺的“嘉禾妹妹”就是通篇的“喂”。而大魔王现在喊着她的名字，甚至用了可以称为温柔的语气提醒她早点回家……是啊，那是家，所以她才会害怕得躲了起来，这样的自己跟以前真的没有一点变化。

“嗯，知道了。”她自嘲地扬起嘴角，这么回答道。

“行了，老子准备去睡了，看个书脑子都要炸了。”

灰崎祥吾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哦哦，那你早点睡。”小凑嘉禾这么说道，刚准备说个再见结束话题，但想了下又紧急补了句，“别忘了明天定闹钟！”

“啧，知道了，烦死了。”

“好吧，那晚安。”

“嗯……晚安。”

她摁断了通话，但仍对大魔王的改变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的脾气，应该是凶神恶煞地问她现在到底在哪里，然后杀过来摁着她的脖子把她拖回去才对。

“算了，超出我理解范围的事还是不想了。”

小凑嘉禾这么说着，便转身走进了屋里。

与此同时的小凑家。

灰崎祥吾在通话结束后把手机丢在了书桌上，边上是他今天有复习过的资料，他没有对小凑嘉禾说谎话，自己确实有在家好好地复习。虽然不否认一早上知道小凑嘉禾不声不响地去同学家时，他确实气得差点爆炸，竟然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来躲避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只要他在这个家庭，她就根本躲不掉的事实。

要不是被小凑良宫强压着，他早就要杀去找人了。

但也幸亏被小凑良宫强压着，他才会看到这种东西——

灰崎祥吾撇过头，从抽屉里拿出小凑嘉禾留下资料中的一本笔记，跟之前的乌龙不一样在，这确确实实是她的东西，上面正是她这几天用来帮他复习整理的错题。只是上面不止有她的笔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而这个人他也认识——赤司征十郎。

跟赤司征十郎有过近两年的接触，之前的篮球部也遇到过不少次类似的学业问题，而教练或是虹村队长就会组织一起补习，赤司征十郎作为资优生，多数都是负责像他这种程度的学渣。所以对他的字迹和写字习惯，灰崎祥吾非常清楚。

算起来，这个时候的篮球部也组织了一对一之类的补习吧。

所以整件事并不难猜，某个白痴最近为什么会累成这样的缘由也就有了。一边学一边教，之后自己也得参加考试，她都快变成超人了。

他合上了笔记，抓了下自己灰色的头发，靠在椅背上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他低沉的声音叹慰般得传出——

“真是蠢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