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仿佛忘记了疼痛，大脑不听使唤，我想就此沉睡，它却异常清醒，除了痛感，视觉，听觉，触觉都在。

眼睛就只剩下一条缝隙，我麻木地看着自己被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急救护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那护士许是新来的，不然为什么我最近又瘦了不少，他却险些将我摔下去呢？一定是经验太少了，我的胳膊磕到了救护车的门，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耳边，传来孩子的哭喊声，抬眼看去，是我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眼圈红红，嘴里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看着孩子这个模样，我的心像是在滴血，麻麻痒痒的痛着，想要深呼手去，抱一抱我的孩子，可我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看着眼前这混乱彷如闹剧一般的场面。

甄晓瑜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哄着，本来是应该跟随救护车的家属，可是医生怕孩子哭闹影响到我，便让甄晓瑜自己开车在后面跟着，可是孩子怎么办，这个样子他怎么开车？

一个好心的护士决定和他上车，帮他抱着孩子。

那一刻，我在想，我的孩子啊，她不喜欢陌生人的怀抱，会哭得更厉害的，哭坏了嗓子我可会心疼的，甄晓瑜，你在想想办法好不好？

可是看着他抱着孩子转身离开的那一瞬，我茫然了，他是谁？他们都是谁？仿佛只是与我擦肩而过的面熟的陌生人，我的心里突然归于平静，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我麻木地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继而，感觉到眼角一凉，那凉意划过我的脸颊，耳边，最后，埋入发际。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有人使劲翻着我的眼皮，微型手电筒的强光照进来，我猛然惊醒。

耳边，有人激动欣喜，有人不带一丝感情。

“醒了，醒了，柳儿，你终于醒了。”这是甄晓瑜，我头一次发现，他也可以拥有那样深情的眼神，这火热的温度，烫得我灵魂一震。

“病人心脉已经恢复，心率正常，观察一下情况，再做全面检查。”这是为我急救的医生吧，医生总是见惯了生生死死的，这样的小场面，想必人家还不会放在眼里。

两句话说完，这一屋子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当然，甄晓瑜留了下来。

我睁着眼睛，平静地望着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对视良久。

“你他妈是不是就不想活了你，就是不想醒过来，就是不想活下去？躺在急诊室里你竟敢一点求生意识都不带？嫌事情太多，麻烦是吧，心累是吧？好，琴琴你也别要了，，以后我就是他爸，我来养他，你就找个清净的地方了结余生吧，对了，哪远去哪，别碍着我的眼。”甄晓瑜盯着我古井无波的眸子，突然间发怒。

这话真狠，真的，狠到我无法反驳，狠到我的心没由来的又开始疼了。

只是，这话从何说起？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想要说话，问清楚，却发现，自己嘴边还绑着呼吸器，再一看，手上还插着针输液呢。我懂了动嘴唇，示意他我想要说话。

甄晓瑜却不理会，还在那自说自话：“你若是想问我琴琴在哪，她很好，被我送回家去了，有美丽看着，什么时候你能见人了我就带她来见你。”

我怎么不能见人了？

甄晓瑜似乎读懂了我的意思，“你这副鬼样子让你女儿瞧见了，你让她怎么想，她要是问我，她的妈妈为什么躺在这，我怎么说，难道告诉她她的妈妈差点就死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柳欣，你知道吗，我生平第一次见身边的人被电击，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复苏心脉的一种方法，那是给没有生命体征的人用的，死马当活马医的，不过你一定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吧，医生说了，那是你最后的希望，你现在觉得后脑勺疼不？那是电击的时候磕在急诊室的床上磕的，一下一下的，我在外面看着，都替你觉得脑仁生疼。”甄晓瑜的火气好似消去了很多，拉了一条板凳，坐在床边，非常平静地和我讲着我是如何被人电击的，轻声细语的，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有一团暴躁的因子集聚着，尚未爆发。

可是我听完了，却觉得，不久是一个心脉复苏的电击吗，怎么到了这家伙口中就多了点变态的意味呢？

听得我确实头皮发麻，事被甄晓瑜吓得。

最后，我只想问，我到底怎么了？

甄晓瑜观察着我的口型，良久，才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等着吧。”出来了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甄晓瑜在心里补充道。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不让他省心了，不然干脆扔给姓秦的那小子得了，他的老婆孩子，他自己管去，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姓秦的身边，那就是一个狼窝，柳儿和琴琴回去了，还不得被吞得连渣都剩不下？

“学校那边的项目你先别管了，任教的学校你也别别去了，好好养身体，实在闲的没事干的时候，就画画，然后也开个画廊，也别玩什么低调了，以你现在再国际上的名气，和你老师在国内的地位，还怕没有前途不成？”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甄晓瑜一句一句地说着，竟是将我日后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谢谢，我无声地说着。

甄晓瑜出去了，说是要去给我买饭。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的身体不好，我一直知道。

意外失去第一个孩子，上了根本，后来跌入大海算是把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好身子骨消耗了干净，到了F国又渡过了一段艰苦打拼的日子，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就险些没有挺过来。

到如今，又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清楚，只觉得，病来如山倒。

甄晓瑜骂的对，方才，在救护车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确实动了就此沉睡下去的念头。

可也只是那么一念之间，后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急救的事情是半点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