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您醒醒啊,大少奶奶……”
苏络一张开眼,就看见了在她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中年妇女,她一身缟素,哭得双眼通红。
她按着生疼的太阳穴,嗓子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没一点力气坐起来,反而被那阵哭声弄得烦不胜烦。
门口一阵短促而着急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迈过门槛时还险些被绊到,踉跄了几步冲到苏络床前。
“艾哥儿?”
“系统?”
苏络的声音和那个中年妇女的一起响起,却被轻易盖掉了,中年妇女一把抱过呆站在床前的小男孩,拿颤抖的手摸着他的头发,眼泪扑簌簌地掉。
“我们可怜的艾哥儿,父亲刚走,你母亲就倒下了,这可怎么办啊。”
艾洛从她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带着小奶音的嗓音却没多少稚气,“母亲已经醒了,”他直直地看着苏络,转身去矮柜上到了一杯水,送到床边。
“父……”他皱眉,似乎是有点排斥这个称呼,干脆闭了嘴,又把水朝她靠近几分,“母亲口渴吗?”
中年妇女才恍然大悟,赶紧把苏络扶起来,靠坐在床上。
听那位自称是苏络乳母的付氏哭诉完,又结合原主的记忆,苏络才撸清了这个界面的情况。
原身是当今皇上的堂妹,平南王府的菁华郡主,和当年的状元郎,礼部尚书的嫡长子孔仪,一见钟情,两人成婚四年,育有一个两岁半的儿子,恩爱非常。
可宅斗文,基本都躲不开继母的阴影。
这位孔大公子,生母早逝,继母张氏进门后连生三子一女,自然对这位原配留下的嫡长子心生不满,从小就拿药害着,致使其体弱多病,终于没熬过这次大规模的疫病,英年早逝。
一下痛失爱人的原主,在刚得知消息时,就哭晕了过去。
“大少奶奶,这次大少爷的病来得蹊跷啊,少爷他身体不好,自小就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一直呆在府里,又哪能染上疫病,定是二房那边搞出的花样。”
苏络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没有证据,付嬷嬷还是慎言,”她又抚着胸口喘了下气,有些适应不了这样虚弱的身体。
“与其说这些,嬷嬷不如去厨房拿些可入口的东西来,等会二房他们得到消息,定是会过来探望的。”
看付嬷嬷退下,苏络才转头看身边乖巧得不合常理的小男孩,他笔直地坐着,小小的身影却透出些微的紧张。
“系统?”
小男孩抬头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正当苏络疑惑他为何如此听话时,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鼓出了两个腮帮。
“不要一口一个系统地叫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是有名字的!”
苏络没力气翻白眼,“你说那一长串英文,是指望我能记住几个啊?”
“艾洛,”他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这下看你找什么理由!”
苏络伸手揉揉他被束成小髻的头发,“恩,我记住了,艾洛,”她迟疑了一下,“怎么写?”
“艾草的艾,洛阳的洛。”艾洛偷偷觑了她一眼,“反正跟你没什么关系。还有,我现在是叫孔艾,你应该叫我艾哥儿。”
苏络捏了下他肉呼呼的圆脸,“你规矩还真多。”
脸被捏得变形,艾洛想躲,却顾忌着她现在虚弱,也舍不得这样的亲密,只能瓮声瓮气地抗议,“放开我。”
苏络挑眉,“那你告诉我这次的男主是谁?”
小屁孩宁死不屈,“你不会自己去找吗?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不告诉我?你确定?”苏络缓了下,积蓄了点力气,哈着气就去挠他的痒痒穴,边挠边问,“不告诉我,真的?”
艾洛笑得气都喘不上来,打着滚求饶,“好了,我说,我说,”他平躺着,拿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她,莫名就有点熟悉,“是那个刚来的暗卫。”
“暗卫?”苏络疑惑了一下,“你说的是之前这个身体的哥哥送来的那个?”
她记得好像是叫——钩吻,取名自传说中断肠的□□,是原主的亲哥哥平南王在上战场之前送来的,但恰逢那时孔大少爷重病,原主连人都没见就把他编到了家丁里。
艾洛点头,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快速地收拾好自己,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靠到苏络身边。
就在他靠稳的时候,付嬷嬷推门进来了。
她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到床前的小桌上,嘴里还念念叨叨,“艾哥儿应该也是没用过的,干脆就陪奶奶用一点。”
食物的香气传来,闹累了的两个都拿起调羹,端着小碗就舀了口,又低头,皱着眉,拿帕子吐了点东西。
看着一大一小出奇一致的动作,付嬷嬷难得开心地眯眼,“艾哥儿不愧是奶奶亲生的,不但这眉眼长得相像,小习惯上也是和奶奶相似的。”
苏络低头看两人都吐在桌上的肥肉,偏头就去看艾洛。
哎,难怪她觉得那双眼睛熟悉了,跟她自己还真有九分像。
艾洛却有些不安,他扭动着自己的小身板,似乎想把脸转过去,却不知为何还是停住了,肉呼,呼的小手拧着衣角,小脸也慢慢地红了起来。
偏偏他还抬头装腔作势地瞪了苏络一眼。
苏络差点没被这孩子萌化,她捧起那张小脸,“吧唧”地亲了一口,“艾哥儿长得像母亲有什么好害羞的,母亲很高兴呢!”
有点呆愣的小屁孩眨着双小鹿斑比似的的眸子看她,颇有点不可置信,“真的?”
苏络大力点头,“当然!”
艾洛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鼓足勇气,快速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把头埋到了她的怀里,小短手紧紧地吊着她的脖子。
dad都没亲到的,我居然亲到了!回去一定要狠狠地炫耀!!!
唔,不过,妈妈的怀里真好闻。
母子俩腻歪着,好歹是把粥给喝了。
苏络放下调羹,拿出帕子先帮艾洛擦了嘴角,“嬷嬷,你帮我去把之前哥哥送来的那个侍卫找来。”
她看付嬷嬷一脸迟疑,知道是古代规矩大,男子一般是不能进内院的,当下就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夫君刚去,我又没有证据,难保他们接下来不会暗害艾哥儿,大房就他一个孩子,既嫡又长,定是招了他们的眼……”
她话没说完,但形势已是严峻如斯,付嬷嬷顿了下,似是在权衡利弊。
苏络又接着感叹,“虽我是新寡,失了夫君的依仗,但好歹还有郡主的名号,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付嬷嬷看她通红的眼泪里又有泪水要掉下来,再想到二房那群人的来势汹汹,咬牙低低地应了。
钩吻被带上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家丁的打扮,但他跪下行礼时那挺直的脊背,和浑身似乎是利剑出鞘的气势,都不允许人把他等闲视之。
原主还真是屈才。
室内昏暗,他头上的男主标示隐隐发着光,在浑身慑人的气势下,居然是张嫩生生的娃娃脸,视线死死地绞在地上,半点都不移动。
似是她的目光停得久了,他的耳朵快速充血,红得像个龙虾,还不安地动了动。
“钩吻,”苏络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措辞,“你既是呆在孔府,就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先前我不用你,实是我一内宅女子,用暗卫多有不便,不得已才打发你去做那家丁,你可有怨言?”
等了一会没有回答,苏络抬头望去,却见他正把笔收起来,一手还举着张纸,墨迹未干。
只是两人间隔了四五米和一层幔帐,苏络自是看不清纸上的字的,他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想往这边移移,又硬生生止了脚步。
半晌,他涨红了脸,死命地摇了摇头。
这是……哑巴?